虽然前一天晚上喝多了,但第二天一早,张娅又准时来到了地球村的办公室,继续她的翻译工作。九点半以后,村里的职员和志愿者们陆陆续续地来了,难得的出现了大面积的迟到——全是昨晚被灌趴下的。 张娅想想就好笑,昨晚居然是她和周公瑾两个喝得最多的,把他们挨个儿送上了出租车。 等到把最后一个醉鬼送上车以后,他们两人一人拎着一瓶酒,在空荡荡的大街上边走边唱。他唱一句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她唱一句“It never rains in California”;没想到他居然会接上——“but girl don't they warn ya……It pours, man it pours……”。他唱得荒腔走板,她弯腰大笑。 他扶她起来,她挣开他的手,大唱起她最爱的“Fallin”来——“I keep on fallin in and out of love with you, I never loved someone way that I loved you”,他直着脖子大吼“oh~~oh~~,ooooh~yeah~~” 她笑出了眼泪,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求你快别唱了,狼都快被招来了……” 他也在她身边坐下,灌了口酒道:“我在沙漠里就这么唱的,结果狼统统都被吓跑了~” 她用手抱膝,歪着脑袋坐在铁道旁听他讲罗布泊一望无际的戈壁滩,还有沙漠里枯死的胡杨林,以及风沙中掩埋的前人的白骨…… 几乎是一夜未眠。 两人谈谈说说,兴起时又高声歌唱。深夜的五道口,霓虹迷离,铁道旁人影稀少,偶尔有醉酒的韩国人经过,听到他们唱歌,也跟着用韩语吼。 周公瑾转过头问她:“你知道他们唱的是什么吗?” 张娅笑着摇摇头:“我大学的时候跟着同学上过两次韩语课,后来太忙了,没接着跟下去……” 他深邃的眼睛在暗夜里闪闪发光:“他们在唱思念家乡的歌,就像沙漠里的老牧民唱的歌……人,不管到了哪里,心里都想着家……” 家?张娅有些迷茫了,她自己的家,又在哪儿呢?从小长大的江南烟雨小镇,她早已远别;她的青春,一直留在了stanford,留在了大洋彼岸的那个叫作“Palo Alto”的小镇里,可惜那儿再美好再灿烂对她而言都只是异乡。她更不觉得这个天空灰秃秃、满城噪音和尾气的北方都市是她的家。 她想她一定是醉了,要不怎么越想越伤心,越来越想哭呢? 她努力抬头看天空,天上的星星都被厚厚的云层挡住了。她问他:“那么公瑾,你的家,又在哪里呢?” 他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伸手去拿酒瓶,才发现酒瓶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空了。 ……………… 她忽然想起了一首老歌,“张老三,我问你,你的家乡在哪里?我的家,在山西,过河还有三百里……” 每个人好像都有家,但每个人的家好像都在遥远的地方,要努力地找啊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