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也有春天》PAPERTIGER

13、必承其重

　　“不，我不会去的。”吴慕晗对着电话疲倦道。
　　金开：“你该不会到了这个时候，想要放弃了？”
　　吴慕晗目光一垂。
　　金开紧紧握着手机，声音发冷：“因为那小子？”
　　“跟别人没有关系！”吴慕晗不耐烦地辩解，“你没看到那些老头子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离开家族就无法生存的寄生虫。”
　　金开那边静了片刻，缓和道：“我知道那天的会议让你受到打击，股东坚定地选择了鹿西南，我们也始料未及。可是我们努力了那么多年，如果好好准备，也许还能扭转乾坤……”
　　吴慕晗脸色难看，他的手下意识伸进裤兜去摸烟盒，但是一瞬间他想起了自己身在哪里……
　　昨天才答应了鹿曦不在他身边抽烟。
　　“我就算想尽办法，恐怕连鹿西南的一个手指头都斗不过。”吴慕晗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而且开发的项目已经投入资金，现在突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进行不下去……一定是他在捣鬼！”
　　金开：“你先冷静一点，只要鹿西南没有拿到那百分之二十的股权，一切就不算太糟。等到他失去耐性，就是我们反击的时候。”
　　吴慕晗快被压力和烟瘾逼疯了，他站起身烦躁地走来走去，踢翻了垃圾桶：“我好不容易将他的眼线甩脱，我不能回家！”
　　“……啊！”
　　吴慕晗猛地回身，看到鹿曦背着小书包，惊恐地望着自己。
　　金开：“喂，喂？”
　　“我等会儿打回去。”吴慕晗漠然挂了电话，面无表情看着鹿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鹿曦：“刚，刚才。”他伸了伸脚，给吴慕晗看自己还没来得及换下的运动鞋。
　　吴慕晗：“下回不要一声不吭站在我背后。”
　　鹿曦低下头，委屈地“哦”了一声。
　　吴慕晗叹了口气，默默鹿曦蓬松的头发：“我不是故意凶你，只是我刚刚在谈正事，你也听不懂。”
　　鹿曦抬起头，大眼睛盯着吴慕晗，好奇道：“小蘑菇遇到麻烦了吗？”
　　吴慕晗缓缓点了下头，弯腰把垃圾桶扶起来。
　　鹿曦帮他一起捡垃圾：“……对不起。”
　　吴慕晗：“不怪你。”
　　“我把自行车弄丢了。”鹿曦说。
　　吴慕晗：“……”
　　鹿曦怕被骂，怯怯地不敢抬头。
　　吴慕晗：“再给你买一辆。”
　　“算了。”鹿曦有些沮丧，“给我买了，我也保护不好，还是不要了。”
　　吴慕晗乐了：“这小区里到处是法拉利，怎么会有贼偷你的捷安特？”
　　鹿曦哼了一声，有些不服气似的：“我们小菊花课堂就数我的车最拉风了。”
　　吴慕晗闻言，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严肃地抓住鹿曦手腕：“你上课时候，有没有被人跟踪？”
　　鹿曦一愣，似懂非懂地摇摇头。
　　吴慕晗皱眉：“有没有陌生人和你搭讪？”
　　这回鹿曦想了很久，才说：“阿姨，公交站的阿姨。”
　　吴慕晗知道鹿曦去上课的路上有一个十字路口，那里有一个公交站，客流量很大，而且鹿曦骑车经常要在那里等红灯。
　　这样说来就不算奇怪，有可能是推销和发传单的。
　　吴慕晗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看鹿曦紧张的小模样很可爱，便随口逗了句：“她跟你说什么？”
　　鹿曦：“她问我爸爸的公司现在搬去哪儿了。”
　　吴慕晗一怔。
　　鹿曦笑了笑，说：“她还叫我小鹿呢。”
　　吴慕晗脸色刷地一变，沉声道：“你认识她？”
　　鹿曦皱着小脸，仔细想了想，说：“有印象的，小时候……好像一直在一起。”
　　吴慕晗脸色一黑，立刻拿着手机起身离开。
　　“不是说已经没有了吗……怎么还会有人认得他？！”吴慕晗站在逃生通道，对着电话低吼。
　　金开也神色凝重：“他母亲已经过世了……我知道了，是那个保姆！”
　　“金守护不是说她已经回老家了吗！”
　　“可能今年又来了北京。”
　　吴慕晗一拳砸在墙壁上，胸膛剧烈起伏。
　　金开揉揉眉心，冷静道：“那女人是鹿曦的保姆，24小时贴身照顾她，比鹿曦爸妈都要了解他……我们骗不过她的！”
　　“她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北京？不会这么巧……”吴慕晗压抑着怒火，“是鹿西南，一定是他！”
　　金开没有说话，显然也想到了这个可能。
　　这是他们最不愿面对的局面，那就是鹿西南对吴慕晗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如果失去了这个身份，他们将一无所有，甚至还要面临牢狱之苦。
　　吴慕晗扶着墙壁，目光冰冷如水。
　　他发现自己还是无法放弃这些年的经营，虽然母亲的脸已经淡去，而继父的敢怒不敢言却仍记忆犹新。
　　不，他不要做那种窝囊的男人。
　　“处理掉。”吴慕晗声音冷得能结出冰渣，抓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必须处理掉这个女人。”
　　金开握着手机，精神紧绷，他知道自己和吴慕晗的所作所为即将上升到另一个黑暗的层面。
　　然而，他们不得不这么做。
　　“我知道了。”金开尽力平稳自己的声音，坚定道，“这件事交给我，你这几天去外地避一避，绝不能让那个女人见到你。”
　　鹿曦痛苦地抱着头，在客厅的地上蜷缩成一团。
　　吴慕晗走进来，抬脚揣上门。
　　鹿曦猛地睁眼，急促地呼吸着说：“鹿……小鹿，我是小鹿。”
　　吴慕晗冷冷地站在鹿曦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鹿曦突然坐起身，仰起头，脸上满是泪痕。
　　“小蘑菇。”鹿曦哽咽道，“你真的是鹿曦吗……那我是谁？”
　　吴慕晗面无表情地蹲下来，他摸了摸鹿曦的胸口，感觉到皮肤下剧烈的跳动。
　　手掌下移，从鹿曦的裤兜里拿走钥匙。
　　“没有我的允许，不可以离开这个房间。”吴慕晗淡然起身。
　　鹿曦抱着双膝，可怜兮兮地坐在地板上，听着大门落锁，咔嚓，又被从外面上了一道锁。
　　“不要把我关起来！”鹿曦突然跑到门口，拍着门板，焦急地哭喊，“小蘑菇！你去哪儿？别关着我，求求你了，我再也不敢了，别关着我……”
　　鹿曦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不断地向他道歉……吴慕晗看着门上的粗锁头，耳朵里是鹿曦断断续续的声音，他心脏似乎被车轮狠狠碾过。
　　“冰箱里有速冻食品，你……照顾好自己。”吴慕晗最后看了一眼那扇门，终于狠下心，转身离开。
　　对着猫眼飙戏飙了一个钟头，鹿演员觉得累了，他摸摸瘪瘪的肚皮，决定去给自己热一碗混沌吃。
　　路过客厅，鹿曦脚步一顿。
　　阴暗潮湿的房间总让他想起不好的回忆，鹿曦伸手拉开窗帘，让清透的日光照射进来。
　　鹿曦绷紧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他蹦蹦跳跳地来到厨房，开始翻冰箱里的速冻混沌。
　　打开电视，只能看一些没有联网的频道。
　　新闻。
　　你有没有听说过，世界上有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
　　“没有……巧合。”鹿曦拍拍鼓鼓的肚皮，歪在沙发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