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Insis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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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所有犯人回牢房，熄灯!”监狱长冷酷无情的声音再次不例外地传到橘的耳朵里。橘和其他人一样，麻木地回到自己的牢房中。他在这已经呆了两个月了。要说习惯这里的一切，却发现自己总会在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回想以前的事情；但说不习惯，也不对，因为自己和这里的人已经混得很熟了：总喜欢碎碎叨叨说个不停的深司，讲究速度，总让人跟不上节奏的神尾，总摆出一种恐怖凶恶表情，十分不羁的亚久津，还有总有灿烂笑容，爱说“Lucky!”的千石……
这些人入狱的原因实在让橘有些汗：在Gay吧捣乱，硬要带走几个伪娘去玩一晚，人家不肯，他们一时恼火，在gay吧闹事，打伤了不少无辜的人，最后警察来将他们带走。他们几个提起这件事时倒都十分潇洒，一直让人觉得冷酷的亚久津抛出了这样的言论：人不风流枉少年，此时不基待何时。结果大家当时都内伤到不行，可橘分明听出那笑声中的不甘。于是橘有些煞风景的问了这样一句：你们的亲友对此什么态度？
笑声停下来。沉默，很长一段的沉默。最后还是千石扯出一个笑脸说：“啰，如你所见。我们现在还在牢中呢！”这不是什么好笑的话，但四人却发狂似的笑着，笑得橘都以为他们以后不会再笑了。但这哪算得上是笑？在橘看来，比哭还要难听个百倍。橘只是看着他们，想看他们究竟什么时候才笑完，然后在他深沉的目光注视下，深司起身，说了句“对不起。”就离开了。之后是那三个人。
橘那些想说的话却深深地埋入了心中，他想说，你没有对不起我，只是，你比我勇敢。他理解这样的感受：自己一直期盼的，努力去争取的，最亲的人却不能理解。明明没伤害到别人，没做什么坏事，却总给打上万恶不赦的字条。社会的目光摆在那，直勾勾地瞪着你，只预示那一句话：你个可恶的基佬！他做不到那么勇敢，他不能用嘶哑的嗓音喊：我是基佬又怎样，你能拿我怎样？所以，社会的力量、群众的力量总是伟大的，总是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可能，所以，他这个基佬只能被那成千上万的人压着，毫无喘息的可能。等待异类有这样两个结果：要不被社会认可，被人嫉妒，光芒四射；要不就是被社会抛弃，遭人唾弃，抬不起来做人。而普通的异类通常都会有后一种遭遇。
提到异类，橘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忍足。他和忍足是同一所大学的，忍足当时就是学校中最有名而且最受欢迎的“异类”。橘一开始并不认识忍足，只是自己地质系的同学经常会谈及到他，他们是这样描述他的：英俊潇洒、浪荡不羁，深深的眼睛望着你时好像有把你吸进去的力量。橘当时就很无语，这么一群男生竟然这样去形容另一个男子，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理解，但他还是抱着听故事般的心态听他们说了下去。
“但是，千万不要喜欢上他、爱上他。因为虽然他处处留情，却一直是最无情的。他的感情相当不检点，只要有少女投怀送抱他都不会拒绝。”当时周围还有一些和橘一样听故事般的人，听后很无语的说：“切，给老子介绍一个男的干吗？”然后又开始追问校园里有哪些漂亮MM之类的。橘听了觉得无趣就离开了。
后来，橘大二的时候，学校有一个学生投票选举年度风云人物的活动，橘是没多大注意，他以为他在学校默默无名，而且他对于地质学之外的东西向来都很不上心。但出乎他的意料，最后获奖的是他和忍足。橘现在想来觉得也对，他和忍足代表着两个方面，他大学的时候就是那种乖巧的好学生带着青春的自信与张扬，而忍足则是优雅的坏小子，带着成熟的光芒与魅力。当时颁奖的时候，灯光、眼神的聚焦点就是他们，橘很不喜欢作为焦点出现在这种场合，但面对众人时还是带些僵硬地微笑着，而忍足则是十分从容地应对，老到而且自然。橘确实很佩服也很羡慕忍足的这种从容。忍足是一个优秀的多面手，除了感情之外的任何一个方面，他都可以做得很完美，让你找不到瑕疵。但橘又觉得忍足是一个包着金箔的黑体：你看到它闪闪发光，却看不透它的内部，因为所有锐利的目光都会被它所吸收。那一秒，橘突然又有些可怜忍足，他不明白这对于忍足来说究竟是幸还是不幸，但他毕竟知道，这样的人注定少有人理解，他好像有些明白忍足为什么会那么放荡不羁。只是他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目光也被这个蓝发男子吸走。不过，有些事情总会有被揭露的机会，在无数次校园中的相遇后，橘终于发现自己已经无可救药地喜欢上这个男人──总有人陪，却永远止不住孤单的男人。
后来，毕业后的两人在酒吧偶遇，同样是大学的风云人物却怎么也没找到工作做的他们，在那个瞬间就下定主意合伙开茶点店。橘很感谢上天，给予他这样的机会和忍足在一起相处，让自己有这个机会了解忍足。他那时并不奢求，总觉得能守着也很幸福。只是，他没有想到忍足遇到了这生的劫──那个华丽的大少爷迹部景吾。于是，忍足再也不可能属于他，不对，是从来不可能属于他。橘明白，忍足不属于任何一个人，不属于任何一个人的爱情，除了迹部。
可他至今还是想不明白迹部究竟哪点吸引着忍足，自己哪点不如迹部，不明白自己何以将自己弄到现在还处于监狱中的尴尬情况。他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十八.
不二现在很累，确切地说是挣扎地很累。他想为忍足和迹部多去做些事情，可他却真的无能为力。他就暗自懊恼当时自己怎么就学医了，如果学法律，是不是现在就可以去帮助手冢，没有必要在这里空想着、烦躁着。虽然心中不住地翻滚着，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微笑的模样，很假很假的笑容。也许对于他来说最可悲的不是没有一双可以飞翔的翅膀，而是有这样的翅膀却被别人狠狠折断，不知怎么才能再次飞翔。
这一个月光临茶点店的人越来越少了，原本地处偏僻，能有几个固定的客源也实属不易。自从忍足撒手将这个烂摊子交给自己之后，那些客人也如同人间蒸发般地消失了。只有英二和乾有时还赏脸来捧个场。不是没有想过将这个店卖给别人，可是一想到它确实是忍足的心血而且他们又在这里拥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时，就异常不舍。还有一点就是这是忍足和橘开的店，即使要关，还是得他们两人说了算。
不二摆摆头，怎么办呢？即使没有人来，东西还是要准备的。他走进办公用的房间，因为门口放茶的篮子空了，他必须要将新的茶包放进去。也许是最近太累了，不二的记忆力下降地快得惊人，在一阵可以和英二相比的翻箱倒柜地搜索后，不二才终于找到了他们放茶包的罐子。但是，那古老的抽屉是经不起不二这般折腾的，只听砰得一声，一些抽屉直接脱离滑轮掉了下来砸在不二的腿上。不二暗想今天怎么这么倒霉，为自己天才的名声感到奇寒无比，吃痛地揉着自己略微肿起的脚腕，却因为一张纸片而愣了神。
那张纸片，他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了，即使它化成了灰，不二都有这样的感觉：他会认出它，他一定会认出它。他怎么会忘记呢？那是当年学校给他的去美国的机票，是对他四年大学勤勤恳恳地嘉奖。可是，有些事情，注定做不到。临行的那天，一向温和的他和父亲大吵了一架，义无反顾地踏上飞机，却在登机的前一秒知道了父亲心脏病突发的消息。什么荣誉啊未来啊承诺啊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不管怎样，他只有他这一个父亲，未来也许还有，可是如果这次错过了就是真的错过了。他打不到车，硬是奔着从机场到了比较繁华的地带，他还是怎么都打不到车，仿佛今天所有一切的幸运都和他不二周助操肩而过。长距离的奔跑导致他腿整个都麻了，只能无助蹲在地上，只想抱头痛哭。却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好心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他是否需要帮助。要是往常，天才是不会接受这样的施舍的，可是他那时真的没有办法。他只是轻轻点了头，在那人的帮助下到达了医院。母亲哭得稀哩哗啦、撕心裂肺，第一次责备不二不孝顺。不二从没想过自己也有承受母亲恶语的一天，不二没忘记她这么说“周助，我一直以为你是家中最听话最温柔的孩子，可是，你看看你究竟做了什么？你把你爸气成什么样子了？你这还像话吗？！”我做了什么？不二头疼地想，我只是追自己的梦想，我没有害任何人，我一直都在努力着，为什么非要被打上“错误”这两个字？他不懂，现在也不懂。他是真的不明白，只是再也没有想过做医生。但手冢那天的话却勾起了他对医生的种种回忆与幻想，泡影般的幻想。
“不二。”有一句话叫说曹操曹操到，不二现在很想把它改为想曹操曹操到。手冢有些诧异地看着满地的混乱，不二带些歉意地笑了下：“呐，手冢。刚才找东西，就……”“嗯。”手冢并没有深究，“你的腿没事吧？”动了动眼镜，带些关切地问。“没事。”虽然是冰山，但是是一个观察仔细的冰山，不二心中暗想，同时努力上扬嘴角，似乎在表明自己现在很好。“Tezuka坐一会吧，我去冲咖啡。”手冢看着不二自然地走进那一堆中，拿起了一张纸，转身，往外面去，然后停到角落边上的垃圾桶旁，直接将纸扔了进去，不过那已经成为了纸团。手冢安静地将他这一系列举动收入眼底，想从他完美的表情上看出些端倪。不过，那种表情确实无法显露出不二任何的真实想法。但，手冢知道，不二现在，很不对劲。
“不二。”就在他要离开房间的一刻，手冢轻轻喊了他，手冢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声音也可以那样温柔。“手冢。”不二只是微笑着回应，仿佛什么也没发生。手冢知道他在等待着自己的下一句，和以前一样。但手冢为这样的发现而感到有些恼火，他希望不二可以相信他，可以把他当朋友，没有必要在他的面前也摆出那种完美的姿态，他想…他真的想…看看真实的不二周助是什么样的。“其实……”感到周围的低气压又加重了，不二自然察觉出手冢有些生气了，于是还是带着掩饰地解释道，“只是处理一些垃圾而已。”原以为手冢是个沉默、沉稳，而且不容易生气的人，没想到也会因为自己不告诉他真相而孩子气地发挥自己的冰山特质。听了不二的解释，手冢莫名感觉轻松了不少，至少不二也有拿他当朋友的意思，要不以不二的性格是不会特意去解释什么的。不过，手冢对于这个解释很不满意，他只是“嗯”了一声。他了解很多事情，对方想讲的时候自然会讲。
不二去煮咖啡了，手冢则坐在店里的一张桌子旁。换作是从前他肯定会推断一下这张桌子的年龄，可今天，他实在有些心不在焉。高要求地坐直身体成了现在他掩饰自己情绪的最佳方法。他的内心此刻被好奇填充地满满的，他明白作为一个律师他不应该这么“感情用事”：可他有种把不二的异常和案情联系在一起的冲动，而这种冲动的根源只是他很少相信的直觉。有那么一会，他已经站起，准备走向垃圾桶将那个纸团找出，可最后还是坐了下来，这毕竟是不二的隐私，他这么做确实有违常规。也许是因为他此时的忐忑，他莫名觉得这煮咖啡的时间长得不得了，仿佛这时间里已经放了一部一个世纪的影片。他不喜欢空想，也没有优柔寡断的个性，他想说服自己，不二现在也在挣扎，不二只是给了他一个机会。
所以，他再次站起了身，意外地发现不二已经端着咖啡过来了，他突然明白，有些机会，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等很久了？”不二的细眉向上扬了一下，带些玩笑地问。
“不。”手冢立刻回应，“是非常久。”不二噗哧笑了出来，没想到手冢讲冷笑话还一本正经的。“Tezuka真有趣。”手冢有些黑线，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评价他。
“Tezuka难得想让我一直站着为您服务？”空闲的一只手捶了捶后背，“我还真不喜欢站着。”不二皱了皱眉头，继续用他那无奈的叹息的语气瞎侃， “今天所有的一切似乎和我作对啊，连冰山也不体谅我这个‘患者’。”手冢先是愣了一下，才想起不二被抽屉砸到脚的事，暗自有些懊恼。殊不知，此时不二调皮地望着他，带些恶性质地看着他略带愧疚的神色。“直接放这吧。还有，抱歉。”冰山的恢复能力总是令人惊异。
“没事。其实手冢还算挺温柔的人。”不二微笑地看到了手冢头上起了几条黑线，“呐，我就来为手冢介绍一下这种咖啡吧！”说着望向杯中泛着泡沫的均匀的褐色液体，手冢不得不承认不二的眼睛很漂亮，那幽兰让你有溶入大海中的错觉。
“好。”手冢察觉到自己的表情柔和不少。
“本来是想煮我们最常喝的蓝山的，但我想酸酸甜甜的味道不适合你；后来有考虑最普通的卡布其诺，貌似又不符合手冢你律师的身份…”手冢听到这不禁疑惑,这和律师有啥关系?不二似乎看出他的疑惑,继续说,“卡布其诺也太浪漫了，有些和律师职业所需的刻板格格不入。所以，最后还是选了Grasser Brauner。上等的意大利咖啡，只需加入少量的牛奶但却能给你带来美好的味觉享受，只是我这种可能没有欧洲的那么正宗。怎么样，要不要试试啊？”
手冢端起咖啡杯，浅浅喝了一口，确实有种淡淡的奶香，十分符合他的口味，他向来不大喜欢喝那种奶味很重的咖啡，看来不二的预测还是挺准确的。此时不二心里却大受打击，为什么这个人做什么事都让人觉得很优雅呢？连喝咖啡的姿态…都这么…迷人,真是让人有将那一瞬定格为画面的冲动。
“很不错。”手冢评价，不二无语，什么嘛，夸奖别人也这种波澜不惊的表情。
“不二，适合你的配料又是什么？”说实话，一向跳跃性思维的不二那一刻确实没有跟上手冢的思维。反应过来后，想装傻问手冢的意思，来逃过这个问题，却因为那双坚定的眸子而动摇了，那眼睛似乎有看穿一切的可能，在那样的眼神下说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不懂，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要提这种问题；他懂，手冢想知道的是什么。只是，他不想回答，也不知如何回答。“呐。”手冢听出不二声音中有些浅浅的颤抖，“手冢君。”他叫他手冢君，而不是手冢或者tezuka。空气中似乎弥漫着厚厚的苦涩气味，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你为什么总是抓着我不放。你那么聪明，难道猜不出有些事情我并不想提？而且…而且，我似乎没有必要向你这个和我并不熟的大律师吐露事情吧！不二周助，从来都不需要同情。”
不二蓝色的眼睛完全睁开了，很亮，但是是凛冽得发亮。那片小的海洋此时只被愤怒以及不安所充斥，但足以将手冢淹没。手冢觉得胸口似乎给什么东西堵住了，莫名难受得慌。好吧，我触及到你天才的自尊心，我是你并不熟的大律师，我总是抓着你不放，我猜的出有的事你不想提。一切都是我错了，手冢负气地想。“打扰你了。”手冢跨着步子，打开门准备出去。“恕不远送。”赌气地回应，连不二也不知自己究竟在气什么。
门还是被很优雅的关上了，不二暗自赌气，为什么这个男人就连生气都这么波澜不惊？其实，他是不想对手冢说那样的话的，他当然知道手冢和他都是自尊心极强的人，但，他实在不希望别人就这样窥探他的隐私，尤其那个人还是…手冢。只是，在手冢走出门的那一刹，不二是有些后悔的。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Insis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