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白煮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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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老婆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炸豆腐，二十六、炖羊肉，二十七、杀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悠悠一趟暖泉回来，正赶上过小年。刚进绛雪轩就被叽叽喳喳的含笑吵了个头昏，小半月没见，她居然有些想我！小丫头过年的兴奋劲儿没处消磨，拽着我直把腊月二十二说到了二十三。
过年好，放寒假，买新衣，吃大餐，放花炮……好梦才开始，人已经被数名女子捆绑梳妆。浣月的声音兴奋中带着颤抖，隐约还有吸鼻涕声，“格格醒醒吧！内务府送来的是多罗格格朝服……有~~有七颗东珠……”之后的话全部淹没在我混沌的晨睡中。
再次醒来被镜中的人吓了一跳！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自己见鬼了——这个全身清代贵族装扮的女人活生生就是我自己！原来把一个人画成怪物真的很容易，看周围几个老嬷嬷一副满意的表情，我明白她们是在得意自己的作品。列为曾经被我们误解了千万次的清宫美人们，今天我算理解你们了。无怪画师技术差，原来，所谓盛装，就是把人整成面具。
见我表现正常，几位始作俑者心满意足的走了，留下浣月喜中带泪的围着我扮卫星。
“格格可知道这朝服是多罗格格的规制？瞧这东珠……”
“什么多罗？”我郁闷得看着自己的僵尸妆，心想洗掉会有什么后果。
“哎哟我的格格嘢！”浣月显然受了刺激，一心要让我明白此殊荣的重要性，乌拉拉开始了清代未婚女子等级分封制度科普教育。
这一讲大有学问，原来内务府竟给我送了套正宗格格的行头，相当于世子家的女儿，耶？~~好像无故比某群人矮了辈分！想到这儿，我立刻堵住浣月的嘴，威胁道，“别说了！人家就是随便给套衣裳，传完没准儿还要回去呢，别出去瞎显摆。”
“喔~~~”浣月恍然，对我表现的内敛谦虚欣赏不已。“果然是人靠衣装，啧啧，穿上这朝服，格格的气度都非比从前……”
只好由着她滔滔不绝，而我则借着渐明的天色打量镜中人。第一次切身感觉到华贵二字的重量，额前勒石青色金约，上饰金云、青金石和东珠，内以织金缎衬裱，云朵有七。朝冠为镂金二层顶，上衔红宝石，亦镶有东珠七颗。耳上夹着镶有三颗红玛瑙的耳钳，应了满族一耳三饰制。领约四周缀金孔雀五支，饰东珠各三。后金孔雀一支，垂珠三行二就。中间垂着金衔青金石结，末端缀有红珊瑚。冠后护领垂石青绦两条，缀红珊瑚。胸前饰有月白素纹的石青绦彩约。朝褂亦为石青色，上绣四爪蟒，黎明中隐约泛着冷光，领后垂石青绦。里面是蓝色朝袍，通体绣了九条四爪蟒，领、袖处皆是片金加海龙缘，映着微薄的晨曦，折出不真实的幻影。
还没来及适应这个华丽的‘我’，就被装扮更为华丽丽的含笑扯出绛雪轩。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要祭灶神，宫里突然出现了许许多多盛装华服的女人，大家都有个共同的目标——坤宁宫。
此时坤宁宫外站满了人，行头最闪亮的自然是老太后，没想到她老人家竟然也颤巍巍地站在老康身旁。这阵势，要敬神啊！
此时从东北角小屋里飘来蒸腾之气，弥漫在清晨微润的空气中，刺激着辘辘饥肠。悄悄瞥一眼四周，每个人脸上都有疑似饥饿的表情。看来没吃早餐的不止我一个。坤宁宫殿里佛像前的供案上摆满了供品，远远地就能嗅到食物的清香，隐在队伍中偷偷咽着口水，盼望早点把灶神喂饱赶紧回去喂自己。
祭神仪式开始，老康携着太后同去拈香行礼，有人喊一声“跪”，男左女右呼啦啦跪了一地。记不清跪了几次，我被安排和后妃公主们坐在殿中南面炕上，对面的炕上依次坐在太后、老康和他的儿子们。这时几个太监抬进来三口热气腾腾的大锅，氤氲的雾气漫出锅沿，裹着冬日的晨光，在偌大的殿内交融出暖人肺腑的诱惑。
总管太监从一口锅中取出整块冒着白气的猪肉，置于红漆大盘中，放在老康面前的炕几上。李德全忙端上一个搁着金柄嵌宝匕首的托盘，老康取过匕首割下一块肉放于盘中，再由李德全交予执事太监，那人便一路小跑将肉送至坤宁宫外，放于立在院中的索伦杆木斗子内，作敬天用。
气氛相当严肃，几个奶娃娃的脸上甚至也看到了‘虔诚’，这种境况下唯有极力克制腹中吟唱，努力维持党纪党性。
敬天仪式完毕，太后的贴身太监刘成海忙将搁着金盏的托盘顶在头上，恭恭敬敬地接过老康亲手割下的又一片肉。席位靠后看不见太后的正脸，心想老太太一定美滋滋吧，这不，筷子不用，直接上手吃了！太后吃完老康才开吃，余下的皇子们依次从他手中接过匕首，自己割肉吃，过程琐碎，却没有一丝声响，仿佛彩色默片。当我看得昏昏欲睡时，手中不知何时被塞进一碗肉。
是滴！一碗肉，巴掌大的白玉碗盛着整块的白煮肉。环顾四围，每个人都捧着一碗肉默不作声的吃着，单从表情上看不出味道的好坏。凑至脸前闻了闻，有种原始的肉香。喉头滚动，咽下一汪津液，早起连口茶都没喝，叫我怎么吃这白花花的一碗肉？
猪毛脱得极净，乳白的肉皮光滑富有弹性，像涂了过量的雪花膏，由内而外渗透出膏状物。轻摇玉碗，肉块颤抖着露出其中内涵，心底谢了声佛祖，好歹还是正经的三层五花。
看样子小年的早餐只能吃它，润润嘴，拇指食指小心地捏起一角，牙尖轻轻在瘦肉的边缘啄下一块，裹进嘴里慢慢嚼——恶~~~张口欲吐的冲动被对面射来的一道强光镇住，那目光，清冷中带着威严，口中含着没有一丝味道的白肉，强压住汹涌的胃液，我努力在那双墨染的眉眼中找寻内容。见我不明就里，胤禟又从盘中割下一片带皮的肉，五指捻肉，放入口中，再细细咀嚼，缓缓咽下。动作轻柔，举止优雅，好像在品九天仙肴。呆呆的看着他的举动，下意识咽下口肉，怀疑自己的味觉出问题，索性整手抓起白肉，狠心大咬一口。
那饱满充盈的油脂啊，
它封住了我的口。
那弹力无比的胶皮啊，
它堵住了我的喉。
还有那酥软松烂的肌肉啊，
它塞住了我的牙~~~~~~~~~
没有押韵，别怪我，这是我最后的吟唱！
没有昏倒，没有鸡飞狗跳，没有阿哥救场皇帝开恩——这就是真正的生活。事实就是，我吞下了那一整块皮肉相连五花三层的没有任何调料的白煮肉。
回到绛雪轩找个无人地儿把胆汁吐尽，悠悠转才想起昨夜半昏睡中几个来访者的忠言。
胤禛：你是不是了受风寒？明儿个祭神，就别去了。
我：我没病，困了，明儿见。
胤禟：这副指套给你，明天内务府送来的行头怕没这个合适。
我：喔，谢谢。
胤裪：你明天挨着含笑坐，拿个小点的……
我：胤裪！我才学了一首新曲子，是在暖泉学的，你听听好不好……
含笑和十三：明早起在舌下含一片生姜，切记！
我：……保健新篇？
另有一干人等，无甚废话，只是坐坐，顺便用怜悯的眼神瞻仰我。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白煮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