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落雪无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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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一把绝世名琴，而胤裪却不能每天来教我了。因为我的房间已经变成了紫禁城交响乐团。
胤禟送来的那些‘琴’引起了阿哥们极大的兴趣，每天从上书房下课直奔绛雪轩，而那个含笑则看上了那架西洋脚踏风琴，就这样，我的屋子变成他们制造噪音的地方，皇宫这么大，偏偏挤得我无处可去……
音乐老师是胤祥，教胤誐和胤祯这两个毛躁的学生，整天不是乱巧扬琴就是反弹琵琶；含笑无师自通，把风琴弹得与风箱无二。面对一屋子狂热的音乐天才，我只好每天抱着琴去找胤裪。
“妹妹又要出去啊？”胤誐手中的马头琴发出声嘶力竭的叫声，我回头惨惨一笑，“胤誐，你又杀死一匹马。”
“呵呵……”胤誐不在乎的笑着，继续折磨马儿，“妹妹慢走，外面像是要下雪了。”
切！这绛雪轩都快成你的了，怎么听着我像是客？我讪笑着没说话，仔细把琴装进琴袋中系紧。
“格格还要去吗？”浣月从小丫头茗儿手中接过鹅黄金里羽毛缎斗篷给我披上，“这会儿天有些阴了，恐怕要落雪呀！”
“没事儿！”我顺手把斗篷系好，小心地抱起琴，“不过几步路，你们在这儿招呼他们吧。”
“还是我跟着去吧。”浣月不放心的捧过手炉要来换我的琴。我拧身躲过，笑着跑出屋，“还没下雪呢，就冻死我啦？手炉留着给那些弹琴的人吧，我走啦！”新换的羊皮小靴轻巧又暖和，我甩甩头，把一屋子的噪杂抛在脑后，向阿哥所跑去。
“何处秋风至，萧萧送雁群。朝来入庭树，孤客最先闻。”走进阿哥所就听见胤裪在弹《秋风引》，守职的太监都躲在背风的廊下蹲着，院子里独独剩下一只青花缸，天冷里面早没了鱼，绿莹莹的浮萍也跑了干净，清泠泠的一汪水映着我略微冻红的脸。平时不怎么照镜子，乍一看水中自己的模样还有点不适应。
还是那张略显稚嫩的脸，哦，不对，现在是真的稚嫩，我自嘲的笑了，水中的人儿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齐肩的头发被浣月绾成复杂的发式，上面只简单别了一朵淡青绒花，呵呵，比杨二的花好看！对着水出了半天神，琴声也渐渐停了。这才转醒过来，抱着琴进屋。
屋里的大暖炉烧得正旺，扎一进来，扑面的热气烘得我双颊发烫。胤裪穿着东青色常服背对着门盘坐在炕上，屋北面摆放着黄花梨的画案和琴案，冻石熏炉中袅袅飘出寿阳公主梅花香，靠墙立着青竹制的书架，上面整齐的摆着各式线装古籍，墙上挂着一幅《烹茶听琴图》，青绿设色，笔法清逸，人物白描墨笔，风格古雅俊秀，颇有元大家赵孟頫之风。我被这画吸引得越走越近，不小心怀中的琴角碰到胤裪的手肘，他吃疼猛地抬头，看见我一副痴模样，“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能来？”我没回头，走到案前把琴放下，绕过画案细细地欣赏。
胤裪忙从炕上穿鞋下来，“我看外面就要下雪了，想你不会来呢，瞧我连衣服都没换。你稍坐我去换件衣服。”
“哎……”我这才回过头来看他，松松的棉袍没系腰带，略显清瘦，没有冬帽的遮掩，眉目反倒清朗了许多，见我这样仔细的看他，胤裪微微脸红，尴尬地从炕几上抽张纸递给我，“这是你的琴谱，我给你译出来了，你先看，我去换衣服。”
“这衣服有什么不好吗？”我看了眼他的天书琴谱，一大堆不认识的怪字，“你写的这是什么呀？我都看不懂！”我转过来拉他到炕边坐下。
“这是琴谱啊。不懂的字我告诉你，你等一下我就来……”胤裪搪塞着要出去，我又拉住他的袖口，“哥哥呀！你别这么拘束好不好？我蓬头的样子被你看了多少回，你不过就是穿了件常服么，怕成这样？”说着把他摁坐下。
“这……”他坐立不安。
“好啦！”我开始转移他的注意力，“你墙上的画很不错，有元代赵孟頫的风格。你是画的吧？”
“哦，是我混画着玩儿的。”又脸红！真是个害羞的男生，我偷笑。
“这也叫混画啊？”我啧啧咂舌，“那我这些年岂不是鬼画符？”自卑啊自卑，这水平拉到中国美术界还不得横扫一大片？！
“你也懂丹青？”完了，又被他听露了马脚。我赶紧解释，“什么丹青啊，我才是胡画着玩儿呢！这样的我可不行。”我说的可是实话，国画统共才学了一年，只会临摹，剩下的时间都奉献给西洋画派了。
“那你还能看出画风？”胤裪不放弃一丝线索，“还知道赵孟頫。懂画的人岂能不会画？”他的眼中放光，刺得我脸颊微热。拜托，我们有学中国绘画史啊！怎么说？我不能告诉你我还知道马上要来的郎世宁和二十年后才出生的郑板桥吧！
“这个……”挠头，“啊！下雪了！”我跳起来就跑出去，胤裪不好拉我，只能跟着出来。
“你进来不脱斗篷，有这么急从暖室中出去，会生病的。”温软的口气听得人真舒服，我回头一笑，正对着他那双秋水般的眼，他微怔，红晕又要跑出来。我忍不住笑出声，“你也太容易脸红了，比我这个女孩都害羞啊！”这一说他的脸更红了，喃喃地说，“穆穆你又拿我取笑。”
“不敢，不敢！”我挑帘出门，“你是老师，弟子我怎么敢不尊师重道呢？”
廊下的太监们早听见动静跑来伺候，胤裪略一迟疑也跟出来，他的贴身太监小禄子忙捧了条秋香色镶玉腰带给系上，嘴里还自责道，“奴才不长眼，格格来了半日也没来伺候……”
“罢了，没事。”胤裪微抬手肘，任由小禄子整理，轻唤院中的我，“穆穆，这雪才刚下，还没积住呢，过会儿再出来赏雪吧！”
细细的雪粒飘洒在我的脸上，麻麻的很舒服，多少年我都没有这样站在雪中呼吸着清冽的空气。现代都市里连雨雪都是不纯净的，曾经的我从不爱打伞，喜欢雨中雪里被自然沐浴的畅快，可后来才发现，那些看似纯净的东西，落在身上确是斑斑污迹，我不得不用伞隔开它们，失去了和自然亲近的乐趣。雨和雪，也成了生活中让人心烦的东西。
我仰着头，任雪粒落在脸上，钻进领中。天空微微发灰，雪粒越下越密，渐渐变成雪花，大片的落在地上，我傻傻地笑，伸出舌尖让清凉滑进喉中，古代的雪，有点甜。这是我穿越后的第一场雪，虽然我刚刚经历了一个漫长寒冷的冬天，但这样干净纯净的一场雪还是让我的心明亮起来。
“这么冷的雪地，别站久了。”一把油纸伞遮住我仰望的天空，烟黄的伞面上绘着绽放的红梅。我扭头，胤裪披了件莲青提花貂鼠里的鹤氅站在跟前，手中撑着那把油纸伞，伞上的投影映在他身上，影影绰绰的有种别样的情调。他微侧着身，避嫌似的低着头，微扬的睫毛在侧脸上印出好看的剪影。
见我不做声，他有些诧异的转头看我，正对上我欣赏的目光，忙转过身去，“咱们还是回屋里吧！这里风大……”
“好。”风夹着雪花卷进的领口，我拢了拢领子，跟他进屋。
小禄子正在屋里给暖炉添炭，见我们进来，忙上前伺候胤裪取下鹤氅，我也把斗篷脱下递给他。
“你去把茶炉拿来，添上火，给格格烹茶驱寒。”胤裪让我先走，“你上炕暖一暖吧，茶马上就好。”
我不客气的脱鞋上炕，外面进来人送了灰鼠皮毡给我盖在腿上，毛毡早已被烘得暖和，盖在腿上熨帖舒服。我笑着对胤裪说，“你这里的待遇可真好啊！”
胤裪也盘坐在炕上，微笑着布置小禄子端来的茶具，泥制的茶炉小巧实用，里面烧着旺的炭火，上面搁着紫砂贡春壶，正微微冒着热气。胤裪从添漆茶盘上取下两只白瓷茶盅放在炕几上，“这是云南府进贡的普洱茶，最适合冬日饮用。不知道你喝的惯么。”
“普洱么？”哇，有口福呀！我两眼放光，这可是真正的百年普洱哦！（作者：你傻啦？怎么就知道这是百年的。我：废话！几百年前的可不是百年么。）
“你也喜欢？”胤裪示意小禄子出去，“满人多爱喝□□，茶也不过夏天饮点绿茶，这普洱茶，也就皇阿玛喜欢才每年进贡，不然也没人要它。”
“大概是口味太重吧，”我笑这些人不识货，“绿茶性寒，红茶性温，可以暖脾胃普洱茶，最适合冷天喝了。”
“看来遇到一个识茶之人，我这儿还有几饼茶，匀你几块吧。”茶煮好了，胤裪给我斟了半杯，“这茶刚才已经洗过，已是二次汤，可以直接喝了。”
我端起茶盅凑到鼻端轻嗅，一股陈年芳香如春风般扑鼻而来，比兰菊更清新，比梅竹更雅致，啜饮入口，满口芳香，甘露“生津”，令人神清气爽。“真是极品好茶！”
“好就送你些。”胤裪也轻啜着，雾气里看不清他的眼，只感觉温暖的目光。我冲他笑，“不用。我嫌麻烦，要弄这么些繁琐的茶具。没事来你这喝几口就行了。”
“茶具我也有几套现成的，一会儿让人送去就是，麻烦什么。”
不知是茶香还是熏香熏得浑身舒坦，我拿手支在炕几上，斜着身子，懒懒地说，“不要啦，真的不用！我就是随时来兴致，没有长性的，别白糟蹋了东西。”
他又给我添了茶，“怎么是糟蹋东西呢？你要嫌麻烦，那就常来我这儿吧！我给你烹茶，好么？”
“嗯……”我喜欢享受生活，对面墙上的画画的真好，烹茶抚琴……画上的烟雾袅绕，犹如仙境。好香哦，真暖和呀……我的眼皮怎么这么沉？好困哦，咦？这位帅哥好眼熟，嗨……我伸手去打招呼，触到一片清凉，嗯，真舒服！我的手不肯缩回，贴在那片清凉润和的地方渐渐沉睡。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落雪无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