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许婉安》暮澄

25、二十五

　　看着窗外的街景飞驰而过，机场巴士由荒凉渐渐驶入繁华，南风掏了掏口袋里崭新的手机和厚厚的一沓人民币，目光深邃冰冷，仿佛星辰坠入大海。

　　从绕城高速下来，进入市区的时候，南风掏出了攥在手里的手机，看着仅存了两个号码的通讯录，轻轻的点了“婉婉”准备拨出去，倏尔，伸出去的手指又缩了回来，改成了短信息：

　　“我是南风，你在哪里？假期快结束了，什么时候回学校？”

　　点了发送键，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靠在座位上，半睨着眼睛，想着心事儿：他没想到这个假期竟然见到了她，她更显年轻，也更漂亮了，珠光宝气的通身流露着耀眼的贵族气质，出手阔绰不凡，语气里却比前两年少了强硬，多了一些似乎是哀怜。

　　机场巴士直达火车站西广场，南风下了车，跟着人流往出口走去，看到通往海师大的公交车，他不假思索的走了上去，甩了甩脑门儿，宁婉的身影占据了他的脑海，脸上的冰霜才似乎有了一点儿融化，嘴角微动。

　　和欧阳林秣并肩坐在后排的宁婉，困得摇头晃脑，前俯后仰，似乎一不留神就能一头栽到车座底下去。欧阳林秣看着想笑，扶了扶眼镜，伸手去拨了一下宁婉的脑袋，让她头靠在自己肩膀上有了着落。

　　宁婉实在太困了，临行前一夜和妈妈唠嗑到凌晨，早上又一早起来收拾东西等欧阳林秣来接，上了高速，车平稳的行驶着，车内暖气开得温度适宜，宁婉只觉得上下眼皮子直打架。

　　欧阳林秣微微颔首，看着睡得很踏实的宁婉，呼吸匀称，不禁感慨这样没心没肺的真好，挪动了一下肩膀，让她睡得更舒服一点儿。

　　欧阳妈妈从后视镜里看到二人亲昵的模样，拍了拍欧阳爸爸示意，两口子相互使了个眼色，欧阳妈妈得意的浅笑着，显然一副看我猜中了吧的模样。

　　“叮咚”，宁婉兜里的手机响了一下，她微微的睁开眼睛，掏出手机，还没看到短信息的内容，眼睛便又合上了。欧阳林秣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把她的手机捡起来，调成震动模式，放在了车座上。

　　南风在海师大校门口下了车，理了理行李，右手插兜，风掀起了他的衣角，更显遗世独立，过路的妹子不时的回头看他两眼，他抬头看了看毛伟人的雕像，掏出没有任何动静的手机看了看，眉头不经意的皱了一下。

　　这个丫头在忙些什么呢？这么长时间没有联系，都没有想念吗？难道不是应该收到短信迅速回复的吗？南风翻开手机，看了看发件状态，分明显示的是已接收。

　　怎么回事？不会是出了什么事了吧？越想心里越担忧，南风按着拨号键，就把电话拨了过去……

　　手机连着车座突然震动起来，欧阳林秣扶了扶眼镜框，拿起手机：“陌生号码来电……”他本来要叫醒宁婉，可看到她那安恬模样，还是果断的按下了拒接键。

　　“嘟……嘟……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嘟嘟嘟……”对着听筒里的一阵忙音，南风有点措手不及。

　　没记错的话，应该自打相识以来，宁婉还没拒接过他的电话。对于这一份感情来说，电话的意义非凡，不亚于月老手中的红线。

　　千里姻缘一线牵，对于大部分军恋和军婚来说，这个线指的正是电话线和无线电波。

　　而现在，她拒接了。风尘仆仆站在海师大门口准备给心爱的姑娘一个大大的拥抱作为惊喜的南风不能理解。

　　对，或许是在忙着短信息没看到，电话又是陌生的号码她以为是误拨的就没理会呢？南风眼前一亮，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欧阳林秣看了看再次震动起来的手机，还是刚才的号码，有点不耐烦地点了接听键，没好气的“喂”了一声。

　　听到手机听筒里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南风在北国的暖阳里还是感觉到了逼人的寒意，那串捻熟于心的号码他绝不会记错。

　　“你好，请问你是？我找宁婉。”南风故作平静而又礼貌的说道。

　　“宁婉啊，她睡着着呢，你留个名字，过会儿让她打给你。”欧阳林秣一如既往温润的慢慢说完。

　　“南风！”此刻已经一脸黑线的南风握着手机的手已经顿觉麻木，没有了知觉，气势汹汹的报完名字，又追问一句：“你是谁？婉婉手机怎么在你手上？”

　　“她同学啊。你有事找她待会儿再说吧，吵到她睡觉了。”欧阳林秣看到宁婉动了一下，柔情似水的说完，轻轻的挂断了电话。

　　“同学、睡着了……”南风听着手机里嘟嘟的忙音，脑海里却一遍遍的回荡着刚才的通话内容。

　　宁婉，你究竟在搞什么啊？！不过才短短一个月，难道就世事沧桑了？还第一时间跑来给你惊喜……

　　不！我应该相信婉婉，没事的，见到她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两股势力在南风的脑海里你死我活的争斗着，他握着行李的手骨骼分明，骨白的关节已经清晰可见，紧抿双唇，眉头皱成一簇，这两日来奔波的倦意也不敢出来造次。

　　“啊，这是到哪儿了？”宁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着惺忪的眼睛看向窗外。

　　“前面就是黄河大桥了。”欧阳林秣微笑着温声说道。

　　“哎呀，我睡着了这么久呢？”宁婉捏着脖子左摇右晃着脑袋，隔着车窗望着外面快速倒退的风景。

　　欧阳妈妈从副驾驶上回过头来，关切的问道：“你们饿不饿？我们到前面服务区下来吃点东西吧？”

　　宁婉还没有来得及吱声，欧阳林秣就抢先趴到前座上，眨巴着眼睛对妈妈说道：“饿倒是不饿，就是有点累了，想下去舒展舒展筋骨。”

　　欧阳爸爸听到，就顺手拨了右转向，说道：“下去遛遛吧！顺便看看吃点什么饭，时间还早呢。”

　　欧阳爸爸停好了车，四个人下来，欧阳妈妈打开带着的方便食品，招呼宁婉和林秣过来挑吃的，宁婉摸着自己的包，越翻越着急，就差把手提包倒个底朝天了。

　　“我手机呢？”宁婉自言自语道。

　　走在前面的欧阳林秣回过头来，温声细语如春风拂过，轻轻的说道：“别急，在车座上放着呢。”

　　“啊？我想起来，我本来是准备看短信息的。拿出来之后又睡着了……”宁婉合上包，挠着脑袋，若有所思。

　　欧阳林秣微笑摇摇头，目光柔和的看着宁婉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对了，还有个陌生号码打电话似乎找你有事儿……”欧阳林秣想起来说道。

　　“是谁啊？”宁婉随口狐疑的问道，心里却是一个激灵，脑海里迅速被那个实习也该结束了回来的人占据。

　　“说是叫南风。”欧阳林秣漫不经心的说着，打开了欧阳妈妈递过来的便当盒子。

　　宁婉却是再没心思放在眼前色香味俱全的便当里了，她很悔恨自己的大意贪睡，错过了千载难逢的电话。等了整整一个假期，却在最后关头掉了链子。

　　现在只等欧阳一家三口赶紧吃完，回到车里好拿到手机，看看有没有可以弥补的办法，如果是座机打来的，这过了这么久再回过去，不知南风还有没在等着？宁婉越想越悔恨，越来越着急，咬着筷子把一份好好的便当搅拌的乱七八糟。

　　两个时辰从指尖溜走，南风徘徊在海师大门口的广场上，看着已经冉冉越过高楼的太阳，放射出越来越刺眼的光芒，寒风再一吹，他有点晕眩。

　　形形色色的学子们欢声笑语的从他身边走过，这些人里面没有宁婉。他也去了那栋熟悉的宿舍楼，没有人。再等等吧，他这样告诉自己，可手还是不由自主的去拉了行李，往校门外走去。

　　出了校门，看着马路对面花花绿绿的招牌，他感觉到自己的辘辘饥肠已经抗议满满了。从昨天赶飞机到现在，只在飞机上吃了一点，不管怎样，先填饱肚子再说吧，他拉着行李瞅准了一家干净明亮的餐馆走去。

　　宁婉本来心情好好，这个服务区离一个湖区景点很近，站在高处就可以领略到湖光山色的旖旎风光，可是她现在看着欧阳一家人不紧不慢的吃喝玩乐，心里却着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好不容易等欧阳爸爸解开了车锁，宁婉跑过去，人还没进车里，就先伸手拿到了手机，点开屏幕，有未读短消息：

　　“我是南风，……”

　　她没等短信息看完，就抓着电话回拨了这个号码。

　　“婉婉来电……”刚拿起筷子的南风，看到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赶紧放下筷子按了接听键。

　　“喂，南南……”听着电话那端有点急促有点兴奋的日思夜盼的声音，南风心里闪过一股暖流。这个声音足以让他忘了旅途的劳顿，忘了刚刚的担忧，忘了等待的煎熬。

　　“你实习结束了吗？回来了吗？什么时候回学校？现在在哪呢？你买手机了吗？这是你的号码吗？……”听着电话里连珠炮一样的问题，南风冰冷深邃的眼底浮上一抹暖阳。

　　“慢慢说，慢慢说，你问题太多了，现在换我问你，你什么时候来学校？”南风刻意避开问题，话锋一转。

　　“在路上了啊，估计再有三四个小时就到了。”宁婉呲着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眨巴着眼睛说着。

　　欧阳林秣看着此刻眉飞色舞拿着手机的宁婉，刚才在服务区的坐立不安，欧阳林秣也都看在眼里，他的心里有种异样的难以名状的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