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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父亲病重 ...

  •   罗邵文是这座医院里最有名最年轻有为的内科专家。他毕业于国内顶尖的医学院,出国深造三年,今年刚刚回国。他之所以有名气不仅仅是因为他年纪轻轻就在医术方面有很高的造诣,而是他眉清目秀斯斯文文的长相颇受那些年轻小护士的青睐。如果按照简洁的话来说,他罗邵文绝对是个祸害。但是程青却不觉得。或许更多的时候她只能选择相信他,至少以一个病患家属的身份是的。
      罗邵文说:“其实很多人来医院看病,有时候明知医生说的是鬼话还是愿意相信。”
      “为什么?”程青问。
      “因为他们是弱者。”罗邵文说,“医生在那个时候就如同上帝。”
      程青想也许他是对的,因为自己也是如此。
      “因为别无选择,只能相信医生。哪怕是有风险。”他又说。
      “那你又是什么时候说的是鬼话?”程青问。
      罗邵文被程青的话逗的哈哈大笑起来。他推了推眉宇间那副黑框眼镜,皱在一起的眉头也瞬间舒展开来。他很少也很久没有这样开怀一笑了。他看了看程青突然嘴角牵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罗邵文是个有些让人捉摸不定的人。就如同三年前的出国,至今他的父母都想不明白,放着国内大好的前途不要非要飞到不远万里的异国他乡深什么造?说好听了是深造,不好听了就是受罪。那个时候国内很多家知名大医院都向罗邵文抛出了橄榄枝,他却想都没想的拒绝了。
      程青的父亲在某一个清晨意识特别清楚的对她们母女俩说想回家。住院这些日子以来,程父一直都是昏昏迷迷的,有时候醒有时候睡,但大多数的时候睡的时候多。化疗的过程是艰辛和痛苦的。在父亲熟睡不被病痛所折磨的时候,程青甚至心狠的想也许这样一直睡着不再醒来也是一种幸福,至少不会那么痛苦。她拗不过父亲,只好办了暂时出院手续。
      罗邵文千叮万嘱:“记得有事情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他担忧的说:“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不适合出院。”
      程青点头,感激的看着他说好。
      出院的事她没有告诉陈锦程,她一个人打理好一切。罗邵文坚持送她们去车站,还好路途不是很遥远。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对于身患重病的父亲来说显得异常的漫长,他一个劲儿的问:“怎么还没到家。”
      程青安慰着:“爸,快了,快了。“母亲也附和着:“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
      简洁打来电话的时候程青已经到了老家。她倒是担心的问需不需要帮忙。程青说不用了,程青倒不是跟她客气,而是实话。毕竟这么多年的朋友,没有那么虚假的客套。
      很多天陈锦程没有一通电话,程青想也许他在忙,也许他还不知道自己回了老家。倒是罗邵文的电话每天必到,无非是询问程父的病情如何如何,他是个相当称职的医生。
      可是关于生死这样的大事,是我们所无能为力的。罗邵文的担忧终究还是出现了。
      夜里十一点多罗邵文还奋战在手术台上的时候电话就响了无数次。他进手术室是从来不带电话的,这是一个医生最基本的职业操守。刚从手术室出来一个小护士就急匆匆的跑来说:“罗医生,你电话都快响炸了。”那个小护士把手机递给他,手机还在不停的响。
      是程青。
      罗邵文才“喂”了一声。电话那头就传来了急促的哭喊声。
      他安慰着:“程青,什么事?你慢慢说。”
      她泣不成声的说:“我爸他……,罗医生……我要怎么办……”程青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的说。当她的父亲病入膏肓的时候她首先想到的是他。他也许会有办法,她是相信他的。
      罗邵文一边冲出医院一边说:“别怕,我马上到。”
      “别怕”,在他说别怕的那一刻程青觉得自己真的就不那么害怕了。原来有一个人对你说“别怕”是如此安心的一件事。那种安心就像是莎士比亚说的是秋裤扎进袜子里的那种安心。实实在在,突然你的心就不那么慌乱和不安。罗邵文特有的略带沙哑的富有磁性的声音是给她最好的定心丸。
      可是……他还是来晚了。
      母亲哭得像个泪人,她无力说出任何一句话。
      父亲走的时候最后一句话就是:“我知道自己不行了,我想死在家里。”
      母亲焦急的哭着对程青说:“快,快,快给小杰打电话……”
      罗邵文到的时候程青像个木头人一样被钉在那里,她望着躺在床上的父亲,居然泪也没了。
      罗邵文抓起她的手说:“对不起。”
      程青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她从没说过自家的地址。这么深的夜驱车赶上一百多里地的路程,而且他才刚刚做完一台手术,疲惫之色难掩。程青望着面前这个斯文儒雅的男人一下子哭了,她太需要一个发泄点了,尽管他来晚了,可他还是来了。
      罗绍文把她拥入怀中任由她哭泣。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背,像哄一个无助的孩子。这一幕正好被赶来的陈锦程撞见。程杰紧随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的相继看到了这一幕。陈锦程愣在那里像是被钉住一样一动不动,他觉得仿佛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而程青就爬在罗邵文的怀里哭了一个世纪。程杰悲从中来,痛苦而艰难的叫了一句:“姐……”
      程青抬起脸映入眼睑的是程杰一张痛苦而绝望的脸,还有陈锦程一张黑到铁青的脸。她离开罗邵文对程杰说:“去看看爸吧,他最念叨的是你。”
      程青父亲的葬礼在三天后举行,乡下的婚丧嫁娶的习俗相对于比较繁琐一些。各方的亲戚都会来一些,母亲因为悲伤过度已经病倒在床,程杰毕竟还是个孩子。许多的事无形之中就落在了程青一个人身上。简洁和米小乐也来了。简洁心疼的说:“程青,你这样会累病的。”米小乐也说:“有什么事告诉我,我去办。我体力好。”可是许多事是别人不能代替的。程杰也心疼自己的姐姐,仿佛一夜之间懂事了许多。这样的事程青也是第一次经历,她也毫无头绪,手忙脚乱。
      陈锦程来的时候程青正跪在灵堂前给父亲烧些纸钱。他跪到她身旁把一把纸钱郑重的扔进火炉,瞬间火光燃起又熄灭。程青转过头惊讶的看着他问:“你怎么来了?”她的确很意外。
      他递给她一个奇怪的眼神说:“难道我不该来吗?”
      或许是程青太健忘,忘了自己在医院里说过的话了。他问:“你太累了还是太健忘了?”
      程青低着头狠心的说:“我忘了。”
      “你忘了,我记得。”他垂眸又抓起一把纸钱,“我不来你怎么办?”然后他扔进火炉,站起身离开。
      他的一句话让程青泪如雨下。
      那三天度日如年,父亲下葬的那天陈锦程的确以女婿的身份出席。他本该不用来的,但是他无比坚定的说:“程青,我陈锦程一向说到做到,尤其答应别人的事。”是啊,他们也不过是别人了。不过程青心里还是感激他的。毕竟他帮了不少忙,这些天忙前忙后,如果不是他,或许自己已经撑不住了。
      米小乐说:“程青,我看这个男人还可以。”
      简洁说:“陈锦程真是极品,要不就是心里变态。有哪个男人还会参加前任老丈人的葬礼的。”
      米小乐笑咪咪的说:“也许男人都是贱。”
      简洁也笑嘻嘻的说:“那你贱不贱啊?”
      如果眼神能杀死一个人,估计简洁已经死了成千上万遍了,她已经在米小乐的眼神里碎尸万段了,五马分尸了。
      然后简洁做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米小乐笑了,那意思还是你懂我。可是简洁后面的话让米小乐直接想掐死他。她拉长声调说:“哦……我忘了,你就不是男人。”这句话说完,米小乐的脸都绿了,他眼冒金星,杀气腾腾的喊着要掐死简洁,简洁早已溜之大吉了。
      程杰在父亲头七过后回了学校。程青在父亲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家陪着母亲,这期间她回去过一趟,把医院欠的费用交了。家里为了父亲的病可以说是倾其所有了,本来就不富裕的家更是雪上加霜了。先前的费用还是罗绍文垫付的。交完费拿着各项单据走出电梯的时候程青因为心不在焉不小心撞了一个人。她忙不迭的鞠躬:“对不起,对不起。”都没来得及看清撞的是谁。
      “程青。”一个温柔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是他。
      “罗医生。”程青抬起头,碰上他温和的目光。
      罗邵文问:“有空吗?我请你喝杯咖啡。正好刚忙完。”
      “这话本来该我说。”程青不好意思的说,“如果是,让我请你吧。算我谢谢你。”
      他笑:“你都喜欢这么和别人算的很清楚吗?”
      “不是。”
      “还是只有跟我。”他逗她。
      “不是。”程青辩解。
      “还有谁?”
      程青想说陈锦程,但她从不喜在外人面前过多的袒露自己的心事。她笨拙的说出了两个字:“不是。”
      罗邵文更乐了:“你只会说不是吗?”
      “不是。”
      “那么你请我吃饭好了。”他心情大好,非要拉着程青去吃饭。
      程青觉得本来因为父亲的病就该好好感谢一下,便立马答应了。
      吃饭的餐厅只能选择离医院近一些的地方,因为罗邵文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事就得回去,随时待命。
      “你们医生都很忙吗?”程青在问出这个问题后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
      他说:“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做医生?”
      程青想一般都是经历过家人或者情人间那种生离死别的痛和无能为力的无奈的重大变故的人才会励志做医生吧?比如像自己。当初本着学医去的,奈何分数之差只能选了护士专业。但是程青却违心的说:“做医生挺好的?”她总不该说:“你是不是经历过什么刻骨铭心生离死别的事啊?”那样很没礼貌吧。
      他抬眸,目光灼灼:“08年汶川大地震,那时候我在上大学,学医。那时候我很叛逆,从不听大人的话,他们叫我做什么我都要和他们唱反调。学医也是一样,他们越是不同意的我越是要做。那年暑假我和家里闹翻一个人去汶川玩,很不巧的赶上了那场灾难性的地震。”他叹了一口气说:“现在想起来那就跟世界末日差不多。地动山摇,天塌地陷的。死了很多人,也伤了很多人。我侥幸没死也没伤,我想我学过医,简单的救助我是会的。所以我就加入到了救援的队伍中去。可是我只会简单的包扎和处理伤口,剩下的却什么都不能做。我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在我面前死去,六岁啊。”他重复着,叹息着。无限哀伤着。
      “很多天以后我父母找到我的时候我还守在那个孩子身边。她的尸体都臭了,我浑身也是臭的。如果我会的更多,也许我能救她,可惜我医术不精。从那回来,我知道我学医是对的,这是我要走的路。我父母也不再反对。从那个时候起我希望拥有顶尖的一流的医术可以救很多人。”他娓娓道来,声音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一样缥远。
      程青有些难过的说:“你已经很好了。”
      他无奈的说:“有时候即使有再好的药品再高的医术,也不能起死回生。”
      程青笑笑说:“医生让人比较有安全感。”
      “是吗?如果你嫁人会愿意嫁给一个医生吗?”他看着她问,眼神闪烁不定,像在期待什么。
      这对于程青来说还真是个难题。她还能嫁人吗?她还会嫁人吗?如果她说“我已经嫁过人了”他会怎么想?她张着嘴刚想说什么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她身边一扫而过。她望向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背影,是陈锦程。她曾无数次的在很多个清晨和黄昏,白天和黑夜站在他身后目送他的背影离开,所以这样的背影再熟悉不过。
      罗邵文朝着她望的方向望去,好奇的问:“你认识他?”
      “不是。”
      “你很喜欢说不是?”
      “不是。”
      “那是什么?”他又问,“他是你男朋友。”
      “不是。”
      他笑:“你看又是不是。”
      “当然不是。”程青坚定的说。
      当然不是男朋友,是前夫。
      罗邵文呵呵的笑。程青发现罗邵文很爱笑,他并不像许多医生那么严肃古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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