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3852》孟梁

3、①

　　艾尔站起身，从角落里翻出一卷透明胶带递给我。我在拿胶带时碰到了他的手，上面是粘糊糊的半干涸状态的血液，颜色看起来发红——是活人的，而且我猜，绝对不是他自己的血。

　　应该是用刀造成的，冷兵器，近身。比如用刀隔断活人的颈动脉，鲜血溅出来就会黏在手上。毕竟刀可以重复利用，但是子弹浪费了就是浪费了。

　　见我有些发呆，他拿着胶带的手轻微摇了摇，“喂？”

　　我回过神把胶带拿拿回到手里，去贴窗户。在我贴胶带封住车窗的时候我分明感觉到他的视线就黏在我身上。

　　这让我背脊发凉，即使在现在这一刻，他，以及他们没有要杀掉我的意思。

　　罗斯特安静地坐在一边，闭着眼睛，嘴唇在飞快的嗫动，却没有声音；车外伊威嚣张的声音与狂妄的笑中有着被凌虐女孩儿微弱的呜咽声；身后是一个安静的带着笑盯着我，却很有可能正在考虑怎么一点点杀死我的人。

　　我把车窗封了三层胶带才转过身。艾尔还在用那样的笑看着我，即使我转过身也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

　　但是屋外汽车的声音打破了僵局，几乎是立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窗外，罗斯特的手已经按在了旁边的□□上。甚至连车外的伊威的声音都停止了片刻。

　　在这个时代，外人通常意味着危险。而对于我所待的这个团体中，我想外人只分为两类——敌人，或者猎物。

　　但是事实证明我们所有人都多虑了。只是凯瑞回来了而已，快到不可思议。我本以为他一个人去装物资差不多要花费一整晚，或许我对于装货的理解还停留在灾难前。不过看起来他的同伴们也是这么觉得的有些过快了，否则他们不会这么惊讶。

　　艾尔看着那辆大型货车停下，没有多少表情，可我猜他不太高兴。这个人给我的感觉是慵懒散漫的。面无表情不适合他。

　　果然在伊威那边打开车门下了车后，艾尔这边就站了起来，并且打开了我们这边的车门。

　　车门外的伊威已经又在继续他的事情了。女孩儿衣服已经被扯烂，手掌被叠合起来放在头顶，被一柄匕首钉在地上。她的头发散乱，看不到表情，可已经看不到多少挣扎了。

　　在面对绝对的黑暗时，屈服与顺从才能让你活得久一点。

　　不过看起来艾尔并不是为了这副“景色”才打开车门的。他的眼睛直接看向走过来的凯瑞，

　　“我可不觉得这点时间足够你收拾物资的，”艾尔挑起眉毛，“你要告诉我你是回来找帮手的吗？”

　　凯瑞路过伊威，目光在女孩儿身上停留了一下，唇角有些戏谑一样的笑，不过很快就把目光收回了，

　　“我得说我们之间有人干了蠢事，”凯瑞把目光重新放到艾尔身上，停了下来，一边说话一边耸着肩，看起来很无奈的样子，“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完全消灭他们。”

　　我猜他说的是他们刚刚去端掉的基地。“完全消灭”，很好，是一场屠杀。我猜是单方面的。

　　艾尔并不想纠结这个，他问着，“所以？”

　　“某个还没死透的人点了一把火，”凯瑞陈述道，“我去的时候一片火海？”

　　艾尔语气不太好，“所以你就这么回来了？”

　　“难道要我去火海里为你们抢物资？”凯瑞用一种嘲讽一样的语气，“这种事情你该让罗斯特去。毕竟他是基督徒，神会接纳他的，大概。”

　　“够了！滚上车再去讨论你们的物资问题！”伊威发火了，“现在这里是我的地盘！”

　　艾尔看着伊威挑眉，语气正常了不少，“好吧，抱歉。”凯瑞则是回头对着伊威笑了一下，然后在艾尔把车门让开后上了车。

　　上车的凯瑞看到我时还友好地打了一声招呼。就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我尽可能地去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安静地找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

　　我的左手依旧在隐隐作痛，我把缠绕在上面厚厚的衣服取下来。托刚刚搬尸体时拖的脚的福，虽然很脏但是至少没有脑浆之类的东西。我尽量找了一块相对干净一点的布料，把它撕下来暂且充当了纱布。然后把少了个洞的衣物穿了回去。我不能指望他们会给我找件衣服。

　　车子里恢复到了安静的状态。凯瑞好像一直在忙活什么，艾尔闭目养神。罗斯特做完了他的祷告正在吃着一盒饼干。

　　我满脑子想着奇怪的事情。首先很肯定的是，我需要离开这群人，在他们决定杀了我之前。但是目前，我需要依赖他们。所以，我需要自保到他们把我带至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然后逃跑。

　　感觉起来可真荒谬，就像天方夜谭一样。不论是活着待在这群人中，还是能够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现在这个世界，没有人的地方都是丧尸；有人的地方充满了暴乱。

　　“喂，小猫，过来帮我一个忙！”

　　安静出神的时候突然的叫声吓了我一跳。反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叫的我，这次不是艾尔，是凯瑞。这种语气总是让我莫名心里难受，不是想哭，而是想要爆发的压抑。明明这种安逸的如同朋友之间的语气不该发生的。可是我不敢发脾气，甚至不敢露出丝毫不悦，我只能起身过去。

　　“帮我把地上的螺母捡起来。”凯瑞桌子上放着乱七八糟的一堆零件，我不太清楚具体是组成什么东西的。不过他一手拿着螺丝刀，另一只手固定着一块巴掌大的金属板，正在拧螺丝，看起来很专注。

　　“应该就在桌下。”他提醒我。我俯身去桌下寻找，外面已经快黑了，所以车内很暗，我几乎看不清什么，只能伸手去触摸来试探着寻找。

　　地上有些黏，这车应该用了很久。而且他们绝对没有定时做过清洗什么的。我甚至闻得到异味。

　　“还没找到吗？”凯瑞催我。

　　但是我各种碎屑倒是摸到了不少，却没有螺母的踪迹。

　　“好吧，”凯瑞妥协了，放下手中的金属板弯下腰来和我一起找，顺便对艾尔说，“我想我们不该嘲笑你，可能他真的和你弟弟挺像。”

　　这么看来，艾尔的弟弟应该是个很迷糊的孩子。——好吧，这并没有什么改变，我不觉得这能够成为他们放过我的理由，或者说不足够。

　　凯瑞弯腰没过一分钟就把螺母捡了起来，然后继续他的事情，没再理我。

　　又过了一段时间，车门再次被打开。是伊威，看起来已经享用完了他的猎物。裸/露着上半身，甚至裤子只拉上了拉链，连皮带都还没系好，一脸餍足的表情。

　　在看到我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下。他看起来不介意在满足身体后再来满足自己的嗜.血.欲。

　　“那个女人呢？”罗斯特开口问着。

　　“别想了，那是我的战利品。”伊威坐下来，靠着椅子靠背双腿分的极开，笑得自得而嚣张，“即使我玩儿够了，你们也一根指头都不要想。”

　　凯瑞笑了起来，虽然他目光依旧专注在眼前的东西上，头都没抬起，“罗斯特只是想要确定你善后了。我们可不想明天打开门就看到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丧尸。”

　　伊威不屑地“嗤”了一声，他坚信这里所有人都渴求着那个女人，而自己是夺得那个女人的胜利者。

　　虽然说在伊威的世界里女人只是一种东西，一件可有可无的东西。不过他很享受那种别人都渴求却未曾得到，只有自己得到了的那种快.感。

　　房间里顿时安静了。艾尔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发出“哒—哒—”的声响。

　　他已经很好地说明了，他现在心情不是很好。

　　“好吧，我把她装进货车了。”伊威很识时务地再次开口。

　　“冷冻间？”罗斯特开口问道。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是我没钥匙。”伊威耸肩。

　　我有些震惊地抬头看着他们。但是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手头的事情，似乎没有人觉得这种做法有什么不妥。

　　我不确定那个女孩儿是否还活着。但是那一刻我了解到艾尔最开始对我说的话不是在开玩笑——他说，或许可以把我带上当做储备粮。

　　食人而存。为了活命，这个世界早已舍弃了所有文明存在的痕迹——除了武器。

　　“今晚伊威守前半夜，其他人休息。”艾尔发出命令，“明天早上我们离开这个小镇。”

　　他的心情似乎真的不太好，我想他已经忘记了当时做出的在这里待个几天的决定了。我当时猜测一定是某种物资急需要补充，可能是水或者汽油之类。因为他的心情是在知道凯瑞并没有带回物资之后变差的。但是实际上，他只是在对到手的东西飞了感到不爽而已。

　　所有人听了艾尔的宣布之后都开始停下事情改去铺床什么的。有人睡的床，还有人拉开了折叠沙发。意外地顺从，就连刚刚沉迷在自己的零件中的凯瑞都离开了自己那张小桌子。

　　没有人顾及到我。真是个不错的现象。存在感越低我越安全。

　　我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待了下来，试图把自己的存在感再次降低。今晚我不期望过得多舒服。

　　夜幕很快降临，车里一片漆黑。点亮灯的话不仅仅会浪费汽油，还会容易引来敌人。黑暗中的光明总是太显眼。

　　我睡不着，这样的环境我很难睡着。伊威坐在窗口，微弱的月光多少能看见他的轮廓。他手里正在玩儿着一把小匕首，即使只有一个影子也能看得出技艺纯属，匕首在他手里上下翻飞，却从未落地。宁静中偶尔会有睡着的人发出的呓语与呼吸声。

　　“小猫？”伊威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我身体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并不像刚刚的影子给人的那种安静感，他的语调里带着说不出的兴奋。让人的心猛地停跳了一拍，然后开始极速跳动——无法抑制的害怕。

　　“你还醒着吗小猫？”他再次开口，我紧紧闭住眼睛，不敢回答。

　　但是我猜我的呼吸声出卖了我，人在紧张情况下呼吸总是会不自觉地变得急促；而睡着的人呼吸是轻微而悠长的。

　　“小猫～”

　　我听到他推开椅子的声音，他走过来了。

　　心跳地越来越快。要不要逃走？！要不要逃走？！我不觉得他会因为我是睡着了的样子就放过我，而我即使逃走也不一定能躲过他的追杀。

　　这里空间实在是太小，根本没有逃跑的余地。

　　他来到了我的面前，先是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即使在黑暗中，即使我闭着眼睛，我也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如同一条盯上猎物的吐着蛇信子的毒蛇。

　　我用尽全力去平复我因为恐慌而急促的呼吸，我不知道我的努力起了多大作用。

　　然后他蹲下来了。好像凑得很近，我好像闻到了他身上的汗味。

　　我眼睛闭得很紧。他这样的人，喜欢的是猎物的惊恐与挣扎，事已至此，也许逃跑才正中他的下怀。

　　可是当他的手接触到我的身体时，我依旧几乎吓得弹跳起来。然后去压制我浑身的肌肉让它们不要再颤抖，可是收效甚微。

　　“哇哦～跳得可真快～”他的手放在我的胸膛上感受着我的心跳，“你好像和我一样激动～小猫～”

　　他收回手，再次感受到的是匕首，从额头下滑，然后匕首尖儿停留在了右眼的眼皮上，轻轻地停留着。

　　他在享受，享受我恐惧的呼吸。我能听到他低低的笑声。

　　我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他笑出声，声音兴奋到了极点，“小猫，你发出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