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浅》魅锦戏

10、梦醒后的花嫁

　　可卿安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主儿，犹记得不久前圣上要选妃的时候，姐姐卿绮不知从哪里拐带回来个乞丐便是完美地摆脱了这一困境，她虽没有随便上街就敢找未来夫君的勇气，可对于自己狠得了心－－只需要一把剪刀。
　　不过半个时辰，青丝倾泻一般落下，彻彻底底地落下。
　　她和姐姐将爹爹逼得没有退路，她也知道爹爹明里暗里不知道说了多少句不孝女儿，明里说这些话的时候，爹爹总是会用一种痛心的表情神色幽怨地看着她，再补上一句。
　　“安安，你从前可是不会这样对爹爹的，如今，你也要跟着你姐姐一起气死我么？”
　　听这些话的时候，卿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觉得这不过是一句话，听过了便是过了，与街上那些个嘈杂的声音无甚区别，左耳进右耳出一般。
　　也许是她脑袋出问题了，竟然不管她爹的死活。又或许的确是她脑袋出问题了，姐姐口中说的三月前以及三月前那一场磕碰，将爹爹口中那个乖巧听话的卿安给磕跑了。
　　卿安想着这些的时候，人已经麻溜地从高大的院墙上一跃而下。
　　对着那高高红墙，卿安比了个再见，不，再也不见的手势。很快，人儿隐在了夜色之中，再也不见。
　　卿安的确是个没有良心的，她自己都这样觉得。
　　在府中的这半月，她想了很多很多，假若为了世人口中所谓亲情，牺牲后半生幸福，怎么算，她都觉得不划算。隐隐地有一种感觉，假若这样做了，她会悔恨终生。
　　卿安做事，一是照着姐姐做，二是跟着心意做。眼下卿绮不知去了哪里，她便只能跟着心意做。
　　再也没有这样任性的女子了。
　　离家的这一晚，卿安一路直奔城门而去。将将到的时候，正直城门大开之时，四周都是出城赶货的商客百姓们，今日她穿着普通布衣，头发用一根绳子缠得是牢牢实实，这样的打扮很是普通，她也第一次满意起身后的长发来，毕竟一个光头太过于扎眼，怎么伪装都得不到好效果来。哪里比得上眼下，粗粗一打扮之后的效果，活脱就是一个回乡探亲的书生嘛！
　　出城是一件容易事情，于普通人来说。出城又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之于心里有鬼的人来说。
　　即便卿安再如何告诉自己，眼前不过是走出一道门而已，心里却还是止不住地打鼓。
　　若是昨夜自己出走就已经被爹爹发现，那么爹爹会不会告诉宫里的人，宫里的人又会不会立即行动起来派人来抓她？
　　这一切都是个未知数。
　　“哪里的？出城干什么去？”满脸横肉的守城士兵气势如虹，将卿安的耳膜险些震破。
　　微微拜了拜，卿安脸上带着笑，“大哥，小生今次出城是要回家去，连苜镇。”
　　连苜镇是毗邻洛阳的一个小镇，民风淳朴，卿安早早地查了路线，准备往那里去。
　　守城人打量了卿安几分，点了点头，大手一扬，示意放行。
　　卿安脸上带着笑，又冲他拜了拜。
　　也正是这一拜，叫卿安失了机会。
　　“慢着！”沉稳的男声，从身后的方向传来。
　　卿安觉得有些不妙，抬步就要走，可有些东西，不是她要如何就能如何的。
　　利箭在耳畔划过，带着风声，还有那人的声音。
　　“我说，穿着青衣的书生，站住！”
　　来来往往的都是些衣着华贵的商人，纵观周围，哪里有青衣的书生，不过她一人而已。
　　卿安不再往前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要知道前方不远处是已经落地的箭，入地足有三寸，她哪里还敢动？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声一声，如那声音一般稳重。
　　“这般早，王妃出城是要作何？”
　　卿安转过身，一张似曾相识的脸便是映入眼帘。这张脸是冷的，不带任何的表情感情，可这张脸的主人，他的声音却是带着笑意。
　　“王妃辛苦了一夜，怕是饿了，王爷已经命属下准备好了吃食，就等王妃移步了！”
　　卿安还是没有动，而因为那一支利箭的缘故，四周看热闹的百姓，围得是越来越多。那人竟然不恼，好整以暇地等着卿安的回话。
　　卿安回过头去，此刻城门已然关闭，心里叹出一口气来，她终于是心死了。
　　“我跟你走。”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如是说。
　　跟着那男人上了马车，不知走了多久，卿安觉得脑袋昏沉得厉害，几乎下一刻就要睡去的时候，终于马车停止了行进的步子。
　　“王妃，到了。”
　　有人来为她拉开帘账，卿安朝外看了看，很快，下了马车。
　　这里是洛亲王府，她早该想到的。
　　洛亲王府，这洛阳城里再也找不出第二家，这样破的府邸，卿安想。
　　“这里并不是王爷本该住的地方，不过王爷喜欢这里，便是住下了。”似乎看出了卿安的疑惑，前面那人停了停步子与她解释，随后指着某一处道，“那里同样是王爷喜欢的，以后您住进来了，也不要随意去动它！”
　　卿安顺势望过去，不过一座普通的假山而已。
　　“那里，有什么宝贝么？”
　　“没什么宝贝，不过有王爷宝贝的东西，王妃记着便好。”
　　卿安还想继续追问是个什么东西让王爷宝贝，可前面那人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和时间，扭过头继续大步迈开向前走。
　　穿过一扇又一扇月亮门，线路迂回繁琐得厉害，卿安记不住路，只得乖乖跟着前面的人低头快步走。
　　一步留神，撞上了一堵墙，其实那不是墙，不够是好男儿宽阔的臂膀而已。
　　“王妃，王爷就在前面等您，接下来的路，得您自己走。”此刻，男人的眼睛里，带着些许笑意，如他的声音一般。男人让开了路，眼前，是一条长的不见底的长廊。
　　卿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着那双眼睛，像是受了蛊惑一样，不自觉地点头，脚也不自觉地往前。
　　脚步刚刚踏上那条回廊，身后便是传来男人的声音，“王妃只管一心往前走，不要回头。”
　　听着这话的卿安，是想回头的，可她回不了头，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力量将她牵引，牵引着向前，而身边身后的风景，错过了便是错过了。
　　那条长廊，她走了很久，尽头里，立着一个青衣的男子。
　　因为隔得远，男子的模样她看得并不清明，隐约着看去，似乎是张俊俏的脸蛋。
　　十步，五步，三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洛亲王？”三步之遥，她低声轻唤。
　　那人慢慢地回过头来，慢得就像卿安每次做梦梦中那个蒙面男人摘下他的面罩的动作那般慢，慢得每次到了最后就要见着脸的时候，梦便是醒了。
　　可眼下，不是梦，卿安坚信。
　　她看到了男人的那张脸，不同于她见过的任何一张脸，这张脸俊俏，如她所想，充斥着书生气，却是在意料之外。
　　三十岁的洛亲王，怎会如二十的书生一般呢？
　　“你，是谁？”卿安觉得，一定是自己弄错了。
　　“那你又是谁？”书生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顺着她的话反问。
　　“我是未来的洛亲王妃，来找洛亲王的。”说这话的时候，卿安不知为何有些底气不足。
　　那书生笑了，“我倒是不知道，父王为我找了个这样漂亮的女子做王妃。”说着，指了指对面的假山，“大多时候，他赏赐我的，是那个东西。”
　　“什么？”
　　“面壁思过呗！”书生说完神色有些哀伤，清晨的光不知何时照亮了四方，同样书生的一张俊脸映衬得更加秀气，“不过我一个人说话，连石头都怕，所以现在自由了！”
　　书生这一番话接着一番话的，说的卿安是半句也听不懂，而他也不给卿安提问的时间，指了指卿安来时候的方向，“你走吧，跟我父王说我相不中你，那样你便自由了！”说着，便是转头继续欣赏自己的风景。
　　卿安刚刚听见这话的时候心头是一喜的，可随之而来的，只有深深的忧伤，以及愤怒。
　　原来，又是一场梦，还好她醒的早。
　　世间里的洛亲王，是个三十岁的男人，而这天下的王是他的大哥而不是父王。
　　一时迷惑信了自己想要信的，所以醒不来。
　　卿安洞穿这是个梦的时候，这梦便是要塌陷了，一如她从前识破梦是梦那般，塌陷过后，便是大梦初醒。
　　亭台楼阁，如同雨点落下一般向下倾塌，只有那个书生，依旧看着那座假山，淡然的神色一如初见，什么都没有发生那般。
　　卿安觉得自己是脑子抽了，才会想要去救那个少年。
　　“快跑！”
　　昔年如梦，梦如昔年，不知昔年，不知梦。
　　一切不过是一场梦而已，卿安没有胆大地翻墙出城，不过是和洛拜金大眼瞪小眼累得慌，做了一个梦而已。
　　这一场梦醒，便是披上火红嫁衣的日子。
　　“原来这么快了！”女子喃喃出声，辨不出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