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一线》一树杨花

2、我的平静只是一种假象

　　第二章

　　其实我的平静只是一种假象，任何时候的一种假象。别忘了我们是一个“道”字的国家，“道”无处不在，我总以为学习道就是要心如止水，以一颗处世不变的心面对一个多变而又不变的世界。“以静制动”的道！有一句话总是不会错的：以不变应万变。
　　我已然忘了这句话是从哪一本书看到的，似乎是很小的时候偷偷地读武侠小说时看到的武侠招式，那时的自己疯狂地喜欢上了武侠小说，觉得这个世界都已经沦丧，只有武侠中的世界是干净的，还有理想的。也觉得只有把自己也理想化为武侠小说中的那种冰清玉洁的女孩儿才是好的：不要忘了那个理想的自己首先是有着一身空前绝世的好武功，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能保护自己不受□□上的伤害。大约从那时起，我就特别怕□□上受到伤害，而心灵的伤害无论如何是控制不了的，所以要炼心，炼得刀枪不入才好。然后就是自己创作武侠小说，尤其是在上政治课的时候，用一个练习本，写了满满一本，还未写完，被老师看到，老师倒是未说什么，可是自己就偷偷地将她们撕毁了。从此以后就不再写武侠小说了。然后是琼瑶的小说，严沁的小说，亦舒的小说，一套套地租来看。奇怪的是那时自己那样地爱着琼瑶，却从来没有想到要写言情小说，也没有梦想的白马王子，只是单纯地喜欢。然后就是遇到正文，那时刚刚十六岁，什么都懂了，什么都不懂。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不会想着去写言情小说，我的一生用实践来体验琼瑶式的爱情：那种一见钟情的心悸，一生一世不变的守候，每一次争吵时的心痛，每一次和好时心跳加速，每一次分别时的伤感与牵挂，每一次重聚时的疯狂与痴迷……
　　我是真的不痛，不苦，所以苓那样痛哭，而我却一片平静。只因为我早在正文之前就已经死了。我的死是在我的生之时。这世界每个灵魂都是孤独的。你看一对恋人那样亲密无间，你看一对父女心连着心，你看着亲情友情似乎连着一生，可是生命就是孤独的，这注定了灵魂的孤独。我最初带着有色的眼镜看这个世界，后来才发现自己多此一举，世界根本没有色彩，你带着色彩去看自然也看不出什么。
　　你能不能找一个地方什么都无法打扰你，当你想孤单时就会孤单，想欢乐时就欢乐？有吗？此生永无。
　　古人的浪漫简直就是一片汪洋大海，可是这片大海里还是有许多杂碎，而这些杂碎才是他们的生活，他们为了生存而忧愁，为了前途而忙碌，最后是在一点想象，一点空闲中写出一首诗，一阙词，一片文章。而这诗词文章就成了留给后人的海，后人全然忘了，也无法重复他们的杂碎生活。所以古人永远伟大，今人只能卑微地生活着。
　　于是退求平凡，可是自己的生活就是自己的全部，你怎么能平凡呢？你必须去经历自己的生活，没有替代。
　　苓必须得回家了，而我打算在这个城市再逗留一段时间。送苓上了火车，我徒步走回旅馆，这一走就是两个小时。
　　“请问这里有没有什么还没有开发出来的小镇？我想租房，长住的那种。”我很有礼貌地问前台的服务员。最后我终于得到一张写着地址的小纸条。
　　于是我现在站在这条小路上。小路还是青石板，没有水泥的痕迹，板缝中还长着绿得粘乎乎的青苔，小路只有一米宽左右，两边是破旧不堪的木房，木房高处是若隐若现的古树，连在门口行走闲聊的人都是一些六七十的老头老太太们，偶尔有几个小孩子冲过来又冲过去。找到那间小阁楼时，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一级一级的木阶，似乎就是让人的心悠晃起来的，推开吱呀的门，是一种霉了很久的尘土气息，但我的确找到了它。
　　也许就是在那年，去赴一场考试，经过了那排破旧的木楼，我就想着自己总有一天会找到一个还有木楼的地方住下来。今天我终于得着它，心底最深处柔软的地方，明白自己还有一些什么渴望，而此前的所有渴望都在正文那里，渴望着他能回家，渴望着他能给自己一个心悸痛的拥抱，还有让身体潮湿的亲吻，渴望他能停下脚步回头看看自己，伸出那又牵了自己手的手，再次搂住我已经疲劳的脚步……
　　恨与爱往往是同根而生，我与正文就是最好的例子。有一句歌词写道：“爱情两个字好辛苦！”，一位文艺学教授解读说，的确是“爱情”两个字让人辛苦，如果你不明白那就是爱情，往往你不会有那种占有欲，也不会有那么多浪漫的期望，或者对未来的渴望，但是这世上有了爱情两个字，就是这两个字让你觉得总该做些什么，想些什么，于是生活骤然复杂起来，辛苦起来。
　　我恨正文，是的，从一天始见到他时就开始恨他，那种恨软弱而刻骨铭心，一辈子无法摆脱。真愿意自己就是一棵无人注意的小草，在一个角落里自生自灭，但是正文注意到了，他最先采撷了这株小草，但并没有好好珍惜。这个世界的普遍的男人都是如此罢，在没有熟悉时，会分外珍惜，为的是熟悉，但熟悉后却会弃之如履，弃便弃了罢，最为恐怖者莫如视之如鸡肋，为了世俗的需要，将她绑在自己的身边，自己逍遥快活，却让她克守妇道，不得如此，不得那般，最为可怜的是那些胆小的女人，不敢反抗，最后只是无谓的陪葬，而我就是其中的一个。在最初的岁月里，两个人的世界，他有时会对我笑，有时会宠我，但从来不是不顾一切，这世上还是有一些男人在某一些时段宠一个女人到不顾一切的，我见过，正因为见过，所以才知道原来爱情可以是这样的，因此就更恨正文。但偶尔的辱骂，有时动手打人，就会在瞬间将恩义而非爱情全部搅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