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世清歌》咖唐妮

1、孤动凡心了？

　　孤以为这辈子就这么浑浑噩噩的终将走完，没成想在油尽灯枯之前，还迎来一段最美不过夕阳红，俗称黄昏恋。确然是邂逅了一朵昨日黄花，准确讲来，当是一朵油菜花，绿了头顶一片盐碱地。
　　青珏说，孤是这万象中的异数，孤可以拿捏世人的生老病死但唯独管控不了自己的心，失了心终将一无所有。我信以为真，也总把青珏的话奉为圭臬，以至于这三荒八世，一眼万年，孤整整沉睡了三万年，三万年间的沧海变化我都不曾参与，一向与我交好的孟连也不知飞哪去了。
　　天都圣君陛下尚需唤孤一声老祖宗，挣了这老脸不要，孤也千不该万不该偏偏在这尴尬的时刻提出要相亲，我甚至能想到我的后辈们那便秘的表情，哎，孤又何尝不懂寂寞。
　　我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说的出口，倒教天都的陛下倍感棘手。若要身份资质匹配得上，怎么也得追溯到上古神祗，上古天神诸如青珏之类的本就寥寥无几，除了孤仍旧形单影只，其他上神早就配对成功。
　　说起来还真该恼一番青珏，若不是他的一番告诫，说不好孤也能找着个小相公凑合凑合。
　　往事不堪回首，真教两处相思风流，更与何人说？
　　陛下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天朝的小丞相倒是进了几句言才让陛下头上密布的愁云散去几朵。
　　小丞相的主意倒像是认真思索之后得来的结果。比如我之后还要历经的天劫，照理来讲，我们都是老神仙了，还受个啥劫哦，只是父神大人有言，为了预防我们死于安乐，不思上进，每过个几万年又会安排一点考核，通俗点讲，就是所谓的天劫。
　　小丞相是个细致的人，把孤要历劫也考虑了进去。只是之后陛下呈来的名单，孤却不甚满意。东林大帝的二皇子竟也忝列其中，想来的确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了，找了这么一个差辈的还是仇人家的熊孩子，看在天都陛下尽心尽力的份上，孤就不同他一般见识了，好在还有一些其他的没听说过名号的人选。
　　香栀皮，红颜尽，天命！
　　孤乖乖的找孟家小姑娘讨了一碗汤喝下又是一觉好眠，醒来的时候斗转星移，不知到了哪个朝代。
　　人间的十五年后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如今的陈国国事衰微，早赶不上当初陈王先祖统治下的国泰民安，锦里之治不复存在，如今陈王倒不算的昏庸无道，也不是那种沉迷女色不问国事的昏君。相反地，他非常专情，专情于民间遇到的一个女子，也就是如今的慧妃。
　　正因为陈王专宠一人，且慧妃并无半点身世倚仗，引得朝中众臣从开始的颇有微词到现在的沸反盈天，导火线是隔壁的那支蛮夷又在边境兴风作浪了。
　　朝堂上竟无一人主动请缨。
　　陈王将殷切的目光投向楚将军楚霸天，楚霸天眼神闪躲了一下又跟首辅大臣交换了一下目光以后果断称病。而后首辅大臣孟狐狸也跟着唱双簧，说什么楚将军的病来的突然，想来是心有郁结，听闻家有娇女年方二八，正愁找不到适配的姻缘，若是陛下能予赐一桩好姻缘，想来楚将军的心病去了，定能药到病除。
　　陈王稍事打量就明白了原委，孟狐狸早先想把自己女儿送进宫来，自己使了个小计策蒙混了过去，现在又想用楚霸天的女儿拴住寡人，他们真当寡人是软柿子呢，随便是个人都能看扁捏圆。
　　只是现在当以大局为重，难不成寡人当真由着孟狐狸编排？那我又该如何向慧儿交代。
　　陈王名昱隼，字休祁，少时封为祁王，后陈先祖殒而继位，现年二十又三，少年天子矣。父早逝，其母性温，遂遣其白云寺养之，不问世事久矣。
　　慧妃名赫若兰，嘉吉南洲人，非本土姑娘，道天性淳朴善良，故养在深宫，人未识矣。
　　陈王心急如焚，慧妃安抚他，表示并不介意，只要陈王心中有他便可。
　　事危，陈王无奈妥协之。
　　三日后，楚霸天的女儿楚恬被送到宫中，封为楚妃，楚恬年方二八，容貌比之慧妃有过之而无不及，单纯无害有余，陈王从不曾正眼视之。
　　陈王心中愤懑，只是自己羽翼未封，势力不足，才由得别人编排而无力反抗。可怜了无知懵懂的楚恬，一无所知搅进了权利的漩涡。
　　临行前，爹地楚霸天嘱咐她好好服侍陛下，只要生下一个儿子就可以母凭子贵，连带让楚恬的母亲也就是楚霸天的八太太也鸡犬升天。
　　楚恬的娘亲在将军府并不受宠，楚恬听闻自家爹地的话便暗下决心一定要生个儿子让母亲在将军府少受点苦，抱着这份心思傻乎乎的进了宫。
　　楚恬算盘打得响，可是，现在问题是，昱隼并不给那个机会啊。
　　楚恬心下着急，新婚当晚，陈王并没有来青隍殿，之后的日子更是不见身影。宫里的奴才们是见风使舵的好手，大约感受到了楚妃的不受宠，颇有些贬低克扣月俸的行为倾向。
　　楚恬决定采取些措施了。
　　听闻慧妃最是得宠，三千宠爱在一身都不为过，要想在这宫中混下去，首先要和她处好关系才是。
　　遣了殿中的宫女送去琉璃盏，东珠，玉如意……一堆珍品，都是楚恬的陪嫁，虽是在将军府不得宠的庶女，但楚霸天该给的排场还是给了，楚恬为人处世经验不足，就权权交托给了宫中女官安排。
　　这一次送礼却将她送进了深渊是楚恬万万没能想到的。
　　楚恬刚到慧心殿见到慧妃，人如其名，蕙质兰心，眼神温柔得让人不自觉的放低语调，慢慢的沉溺。
　　楚恬看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位姐姐，大抵是她身上有着和自己娘亲相似的气质，温婉如玉，气质如兰。
　　还没说上几句话，慧妃突然倒地吐上了血，看得楚恬一阵心悸，从未见过此番场面的楚恬懵在原地不知所措。
　　还是知事的奴才赶紧请了御医，另有人连滚带爬去到政心殿寻觅陛下，宫里人都知道慧妃是陛下的掌中宝，由不得半点伤害。
　　陈王到时，御医已经给开了药，性命没有威胁，其间慧妃还醒了一次，脸色苍白，颇为吃力的对陈王说道"陛下，莫要责怪妹妹，她不是有心为之。"而后沉沉睡去。
　　陈王龙颜大怒，也不问清前因后果就要将楚恬打入冷宫，这是楚恬第一次见到陈王，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朝服还没来得及换下的陈王眉宇间王者之气天成，鎏金的簪子别住乌黑的长发，那发丝间的温度，透着因为他的到来而充盈天地间的空气传播到楚恬的身上，镶着鉆玉的腰间环佩很是精致，环佩的旁边还挂着一个绣着鸳鸯的香囊，匆匆赶来，眉目间都是发自内心的担忧，精致的眉眼微微的皱了起来，薄唇微勾，却是不悦。
　　手底下的人哪里敢在这时候出声，都一个个缩着头当鸵鸟，只有楚恬瞪着一双涉世未深的大眼睛看着眼前人。来之前还在想何其讽刺，唯一一次面对面眼神交流却是在这种场合。只是看到那个人的脸时，一切的怨念化为泡影。
　　原来你就是陈王，我是恬恬啊，你怎么可以半点儿也记不得我了。
　　这些话楚恬一直只敢在心里说说，因为陈王看自己的眼神是那么的陌生而又疏离，一种刺痛的感觉从心间蔓延。
　　昱隼也被那双眼睛震慑到了，不知为何，那双眼睛居然让陈王生出了熟悉之感怜悯之心。
　　陈王为自己这莫名生出的的情感颇感诧异，还是改口道"把楚妃送回青隍殿，没有诏令，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不得出殿门一步。"
　　楚恬心下一着急"昱哥哥，我是恬恬啊。"就要被带出去的楚恬喊出了这么一句，昱隼如遭雷劈，一下子立在了原地。
　　遣退了众人，陈王领着楚恬来到了御花园中的小亭子。
　　"你是恬恬，难怪我看着有些眼熟，你的全名是叫楚恬吧，我也没想到你竟然是楚霸天的女儿。"昱隼难得的面对面看着楚妃，语气中颇有些懊恼和悔恨。
　　"煜哥哥，我也没想到你就是当今陛下，我的良人。天晓得我刚刚看到你有多么高兴，我一直以为你走了，不要我了。"单纯的楚恬垂然若泣，只觉得找到了发泄口，好委屈好委屈的说。
　　"怎么会，我们恬恬都长这么大了，昱哥哥高兴还来不及呢。"昱隼摸摸楚恬的头，满脸怜爱。昱隼身段纤长，足足高了楚恬一个头。俊逸的五官，眉目间皆是情意连连，都是楚恬记忆中的模样。
　　"昱哥哥，我真的没有加害慧妃娘娘，我跟她逛园子，她自己就突然倒下了，我吓坏了，我……"楚恬一张小脸上布满了委屈。
　　昱隼打断了楚恬的话"好了，我都知道了，我们恬恬连只蚂蚁都捏不死哪会起害人之心。你先回你殿中吧，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的。"昱隼轻抚起楚恬鬓角落发，温柔的目送其离开，只是在她走远的时候眼神闪烁了一下。
　　昱隼回到慧心殿中，看着心爱的女人垂怜病榻，没有半点生气，心下无味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