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音殇》许垢

43、生离

　　“盟主这招弃车保帅实在是妙，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盟主在长生谷安插了两个卧底。”还是那张脸，此刻已经换了身装束，在独自下棋的冷云寂身边，佝偻着身子，连连拍马屁。
　　“叶紫莹的死尚未调查出结果，叶毅那老家伙痛失爱女，与我生出嫌隙不说，还倒戈向了月昳。”冷云寂一子落罢，自问道：“当日凭空出现在现场的楚丞会有什么动机呢？”
　　“这可为难属下了。”那人挠头，“我这脑袋瓜愚笨的很。”
　　“愚笨是愚笨!”冷云寂眸间杀意一闪而过，伸手便掐住那人的脖子，“你刚从长生谷出来就回我这里讨赏，就不怕有人跟踪吗？”
　　“盟主饶命，我这一路已是颇为小心了。”那人立刻惊慌了，脸色也变得青紫。那位师姐的话果然不错，是自己太急功近利了。
　　“你可知一盘棋一旦有棋子弃了便是永久的消失在棋盘上”语罢，冷云寂一用力，那人便眼珠迸出血丝，堵在喉中的最后一丝气息也被颈上的力道捏了个粉碎。
　　然后冷云寂蓦然松开手，那人便凝着一张惊恐的脸，倒在地上了。
　　“巫灵音——让我好找啊！”冷云寂气愤之余一掌拍在那棋盘上，内力使那棋盘裂出好几道黑印，那人身上的怒气忽然敛下来，随即露出久旱逢甘霖的笑容，“来人!追捕长生谷三弟子灵音，捕不到活的就地格杀。”

　　彼时灵音换了一身女装正坐在书案前为谷中繁务焦头烂额，她素不知谷中有这样大大小小的琐事都要处理，大至长生谷的收入开支预算，小至后山那处菜园子的管理，灵音第一次知道原来长生谷四处种满桃树不单单只是为了赏那满谷桃花，待那桃子结下来还要派谷中弟子到集市上去卖钱补贴收入。
　　师父真是无孔不入。
　　以前君师兄一人揽下这些事务，不知替师父省却了多少麻烦。
　　“师姐……我”苏童突然跌跌撞撞的冲到了灵音的房门口，身体倚着门框滑坐了下去。
　　“苏童”灵音转头看时，心头一震，却见苏童周身都在痉挛，紫黑的嘴唇在那苍白的脸色衬托下格外渗人。
　　“我一时贪吃误食了后山的野果，中毒了，大师兄不在，我只好……只好……”说着，苏童口中吐出一口白沫。
　　“别说了，师姐带你去找大夫。”灵音将苏童扶在背上，谷中没有大夫，只有出谷去找月昳了。临走前，顺手带走了墙角随身携带的剑。
　　苏童痉挛的厉害，灵音出了谷以最快的速度赶往那片竹林。
　　但是很快就发现有好些黑衣人一路埋伏自己，虽然武功不及她，却着实耗费了她许多体力，也拖延了时间。
　　从晨间到下午，灵音总算远远瞧见了那片竹林了。但比那竹林先靠近她的，是一群戴着银灰面具的黑衣人，将她团团围住，比之先前的黑衣人，明显不是同一波。
　　为首那人没带面具，左脸处有条醒目的疤痕，神色间尽是肃杀，手中使两柄短刃。
　　“我家坊主有请，还请灵姑娘赏脸不要为难在下。”
　　惑心坊的具体位置从来没有人说的清楚，这也是为何灵音多年来无从查起的原因，此番身份一露，果然是引蛇出洞了。
　　“容我先将我师弟送至前面的医庐，我自会随你们回去。”灵音面不改色，没有半分大难临头的畏惧，她不怕死，就算是死，她也要与那坊主斗上一斗。
　　“坊主的命令很明了，姑娘若要与我们周旋，我们便只能先杀你背上那孩童了，姑娘一路奔波劳累过度，可有信心护的住他”那人刚一语毕，立刻下令 “放箭!”
　　灵音单手拿剑抵箭，身上中了三两箭，几番回合下来，身上淌了不少虚汗，看来是箭上有蒙汗药了，所幸，苏童是实实在在的护住了。
　　箭雨了事，灵音已是半跪着，单手撑着剑插在地上了，两眼发黑，摇摇欲坠。
　　“灵姑娘好魄力!”那为首的人在灵音眼中恍出好几道影子，拍了两三下手，灵音终是没撑住愣头栽下去了。

　　再醒来时，已是在一座暗不见天日的地牢中了，好在有一盏油灯依稀辨得出牢中的境况。
　　“你醒了？”却见一身白色里衣的月昳双手笼在袖中，一脸笑盈盈的看着刚刚醒来的灵音。
　　灵音看见自己身上盖着月昳好几件衣服，一时惊讶“你怎么也在这”
　　“我也不知道，前两日回家在竹林外捡了个食物中毒的男童回去医好后，再出竹林就被人打晕，醒来时就看到我身边躺着的你了，好在药箱还在身边，你中了箭伤受不得寒，我又不敢轻易动你，只好把自己的衣服给你盖上了。”
　　说这话时，灵音才注意到月昳的嘴唇已是冻的青紫了，想来苏童还是得救了。
　　灵音微微扬唇，立刻将那衣服重新笼在月昳身上，主动伸手上前将他紧紧拥住。
　　突如其来的温暖裹在身上，夹着灵音身上特有的淡淡清香。
　　月昳神色一滞，五味陈杂一时都卷上心头，说不清是哪种情绪多一些。
　　如果说在水中抱他那次仅仅是出于求生本能，那这一次却是实实在在的出于情爱了。他的确一早就对她动了心思，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筹划整盘布局，可是为什么越到后面越会难过，灵音与自己隔了那么厚重的谎言
　　良久，月昳也伸出手回抱住灵音。
　　“这小子谁啊，死到临头还知道风流。”看守牢门的狱卒大概是个愁娶的小伙子，见牢中两人恩爱缠绵的模样甚是不爽，冲另一狱卒发起牢骚“反正她伤已经好了，要不把这小子挪到另一个牢房吧。”
　　“自己长得丑没有姑娘要还瞎嫉妒。”狱卒乙面无表情高冷的打击狱卒甲道。
　　不多时，一身火红着装的女子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
　　“医术果然不错!坊主的旧疾有希望了。”笙歌冲狱卒一使眼色，那狱卒二人组便立刻会意，将牢门打开了。
　　“你先出去，一旦有机会易容逃出这里。”灵音附在月昳耳边轻声道。听那女子的口气是要月昳去给坊主治病，那他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加之他轻功了得，正经逃亡起来，未必有几个人追的上。
　　“你呢？”月昳眉宇间杂着担忧。
　　“我有婚约在身，不会食言的。”灵音只能编出这样一个暂时安抚月昳的理由，可是这承诺连她也不知道有什么价值，做人最易许下诺言，最难的是兑现诺言。
　　“你等我，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来。”月昳低喃。
　　“嗯。”灵音几乎是逼迫自己松了手，任那几个面具人将月昳押走了。
　　目光紧紧锁着月昳离去的身影，从初遇月昳开始的回忆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客栈那夜紧握不放的手，他不小心扑在她身上时的紧张无措，在地下室他第一次拥着她不顾一切的将蝮蛇引到自己身上，铁笼中不计后果的用自己的鲜血染透了上衣引开池中水蛭，死里逃生后仍不放弃的惨白着脸要十里红妆许她一处归宿，那个有七窍玲珑心的男子，正一步步离她而去，今生，不知还能再见面吗？忍别离，忍别离，不忍却要别离，她如何不神伤
　　啪嗒!灵音攥着那块凤形血色玉佩的手，忽有一滴液体打在手背上面，她才恍然摸了摸脸庞，有多久，她不曾哭过了？
　　这些许年来，她凡事漠不关心，刻意疏远关心她的宋墨渊，为的就是有一日自己能毫不留恋的孤注一掷，却偏偏，没能逃过这俗套的男女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