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远去 时光浅行》丁昔

3、第 3 章

　　穆晨提前回到冀南，并不全是为了给穆夕庆祝生日。
　　冀南分部成立两年，虽然邢子渭帮忙打理的井井有条，但是自己身为老板，也应给各个方面的斡旋一下，为以后铺就一条更为通畅的康庄大道。
　　所以，周五晚上，穆晨设局邀请法院的检察官们一起吃饭，话话家常，推杯换盏之间有些事情会好解决的多。
　　穆晨不喜欢这样的应酬，可是，身为本地人的自己比远道而来的邢子渭在地域上更有优势，所以多多少少自己出面也更加合适一些。
　　律师这个职业虽然看起来刚正不阿，但其实骨子里也不过是个商人罢了，不过他们的商业伙伴不是产业大亨，而是这些穿着制服，一锤定音的裁度者。穆晨看着这些权钱并行的所谓领导们，瞬间自己也变成了善用手腕的商业大亨。
　　“王局当年是政法大学毕业的吧？”穆晨为身边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斟满了酒。
　　一群中年人的话题从时事聊到政治，最后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忆往昔峥嵘岁月，讨论起了当年的毕业院校。
　　“那可不，当年王局还是顾老先生的学生呢！”对面的一个科长赶忙附和道。
　　“是吗？”穆晨端起自己的酒杯，举到王林面前说“那我得叫您一声师哥了，顾如成教授也是我的老师”
　　他们口中的顾如成是政法大学一位返聘的老教授，人看起来慈祥和善，可是却是北京律师界人人敬仰的大律师，据说只要是他经手的案子，几乎没有失败的例子。所以他收学生的条件也很是苛刻，穆夕没想到，自己在冀南市居然能见到老师曾经的学生，看来自己手里的案子胜算又大了一分。
　　王林之前一直对这个青年律师没什么兴趣，毕竟这小子不如本地的律师事务所识相，本想给他个下马威，不过一听说他居然和自己师出同门，看在老师的面子也不能太为难这个小师弟。
　　“好多年不去北京，都不知道老师最近过得好不好？”看的出来，顾如成是很受尊敬的老师，这么多年，王林提起老师，语气都没有丝毫怠慢。
　　“身体还很是硬朗，前两天我还和他老人家一起吃过饭”穆晨边斟酒边答道。
　　“不过”王林顿了顿说“老师一辈子打了那么多高难度的官司，没想到最后收山的案子只是个简单的为意外杀人辩护”
　　这件事穆晨当时也是有耳闻的，可是具体情况不太清楚，确实像顾如成这种级别的律师不是人人都能请的动的，大家都一位这位老律师会处理一件轰动的经济案子，没想到一个刑事案件为他的职业生涯画上了句号。
　　不过，老师毕竟是老师，做学生的也不好妄自评论。
　　穆晨只是敷衍了两句，就把话题往自己最近的案子上引导，王林看在恩师的面子上答应为这个小师弟打个招呼，让他把心放到肚子里。
　　这顿饭吃到这个份儿上，才算是真正的吃饭，穆晨悬着的心终于落在了地上，连敬酒的声效都大了许多。
　　剩下的事情交给邢子渭就好了。
　　邢子渭并没有参加晚上的饭局，那天回到家，他的脑海里一直浮现着机场外面穆夕的样子。
　　之前从来没有仔细看过自己老板的这个妹妹，虽然穆晨有意无意的提醒让自己和穆夕多接触接触，一开始自己也是注意过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女孩子的。
　　刚来冀南市的时候穆晨总叫自己给穆夕送各种生活用品，大到沙发电视，小到水杯碗筷。东西都是穆晨亲自挑好，邢子渭也就是个跑腿的小工罢了。
　　那些东西价格不一，但精致细腻，很符合穆夕给人的感觉，从穆晨口中得知，穆夕生活中是个细节控，看似对很多东西都不在意，其实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甚至有点儿作。
　　不过第一次见到穆夕的时候真的看不出来她是个作女，也许是刚刚毕业的缘故，她穿着牛仔裤白T恤，外面套一件白大褂，小姑娘头发细细软软的，皮肤白皙，眼圈周围有淡淡的青黑，大概是因为常常熬夜。忙碌的工作让她没有时间化妆，精致的五官不施脂粉，搭配起来给人一种舒适的安心。
　　170的身高在女孩子里算是高个子所以从来见她穿过高跟鞋，即便如此，每次见她，都觉得她步下生风，步伐很快，总是一副赶时间的样子，接过东西，简单的说声“谢谢”，永远和他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这样的女孩子很美好，可是相处起来也会如清水般寡淡，了无生趣。
　　所以邢子渭对穆晨多多接触的暗示大多也秉承左耳进右耳出的政策。
　　不过，机场外的穆夕真的是自己认识那个冷清的女孩子吗？
　　虽然还是简单的衣饰，还是清素自然的面容，可是邢子渭却觉得看到穆晨之后的穆夕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俏皮可爱，甚至有一点儿古灵精怪。
　　如果这才是穆夕，那怎么可能了无生趣呢？
　　邢子渭突然很希望穆夕挽着的那个人不是不是穆晨，而是自己。
　　所以即使是穆晨三番五次强调的重要的饭局，自己也无心参加，约了穆夕，想着如果自己现在开始和她接触一下，应该也不算太晚。
　　“穆夕，今天下班一起吃饭吧”自从上次小敏和穆夕一起出去，这几天只要不上夜班，她都会约穆夕出去一下。
　　“我已经有约了”穆夕晃了晃手中的手机“你晚了一步”
　　小敏无奈的摊了摊双手，默不作声的出门去给患者换药了。
　　穆夕其实有些疑惑，穆晨都已经回来了，即使是有什么事情也可以亲自来跟她讲，那么邢子渭今天约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反正今天回家也没有人在，穆晨有重要的饭局，老穆同志也要去拜访老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就当做是找了一个饭友陪自己吃饭吧。
　　邢子渭带穆夕去的餐厅是一个刚刚开张没有多久的私房菜馆，刚刚开张，一切都是新鲜崭亮的样子，听说味道也是极好，所以慕名而来的人很多，有时候预约也不一定有位子，不过邢子渭居然有办法拿到靠窗的座位，看来也是大费了一番周折。
　　虽然和邢子渭见过很多次面，但是像现在这样单独吃饭还是头一次，穆夕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所幸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面前的餐具发呆。
　　“想吃什么？”邢子渭礼貌的问道。
　　“哦，都行”穆夕将目光从擦得锃亮的红酒杯移回。
　　“两位要不要试试今天刚刚推出的情侣套餐”店里的服务生看到一男一女，想当然的以为是情侣，便大胆的做了推荐。
　　穆夕刚想说我们不是，不过邢子渭却想先一步询问道“想试试吗？”
　　这个时候如果说不想，似乎会让对方下不来台，只好默默地点了点头。
　　“好”邢子渭将菜单还给服务生“那就这个情侣套餐好了”
　　等着上菜的时间对于两个不太相熟的人来说颇为尴尬，穆夕这时候觉得还不如和小敏他们一起吃饭有意思，毕竟大家都是医院的同事，最不济还有主人昨天被大风吹掉了假发套这种笑话调节气氛。
　　而现在，两个人处于一中无话可说的空白区域。只有餐厅里缓缓流出的音乐填补边隙。
　　“听说，这里的红酒很好喝，你要不要尝一尝”邢子渭一句话终于打破了这个沉默的尴尬。
　　“不用了吧，一会还要开车回去。”虽然邢子渭去医院门口接穆夕，可是为了方便回家，她还是坚持自己开车。
　　邢子渭觉得这个开场不是很好，哪有第一次约女孩子就问人家喝不喝酒的，既显得自己不够周到，又有几丝轻浮的以为，暗暗责备自己准备的不够充分。
　　“那个”穆夕见邢子渭迟迟不肯开口，自己便主动搭话“是穆晨托你送我什么东西吗？”
　　除了穆晨，穆夕实在是想不出自己和邢子渭有什么其他交集。可是，即便是穆晨要送自己东西，也没必要他破费请吃饭吧，倒是这些年总是麻烦她，自己才应该好好的向他道谢。
　　“没有，没有”邢子渭连连摆手。
　　“听说这家餐厅很好吃，所以想和你来尝尝”
　　这句话即使是老友之间都能嗅出一丝暧昧的味道，更何况是并不熟识的两人，穆夕眉头轻蹙，也许他只是用词不当吧，暂时理解为他想找人陪他一起来品尝新菜品好了。
　　穆夕礼貌的倒了谢，正好，这时候点的情侣套擦也端上了桌，填补了她无话可说的窘境。
　　新餐厅的饭菜确实不错，很合穆夕的胃口，不过对面的邢子渭却有些奇怪。
　　虽然知道律师的口才都很不错，不过她从来不知道邢子渭竟然这么会聊天。他从自己大□□动会五千米长跑一直说到最近案子的那个奇葩当事人，记忆中他不是一直都是一个话不多的人吗？
　　穆夕看着对面侃侃而谈的邢子渭，甚至怀疑是自己的记忆存在了偏差。
　　不过他讲故事的能力很强，不由得让人想到绘声绘色这个词，穆夕虽然不爱讲话，但是当一个听众还是很合格的，适时地提问，附和，这顿饭两个人吃的也算愉快。
　　不知不觉竟然在这里呆了整整三个小时。
　　离去的时候又犯了难，穆夕自己开车过来，就是不想大家送老送去的惹麻烦。不过，邢子渭既然决定追穆夕，怎么可能放着送她回家的机会不用。
　　所以就有了跟车送人的场景出现。这种情况大概也只会发生在穆夕这种不解风情的人身上。
　　穆夕并不是不解风情，她当然知道一个男人单独约一个女人吃饭，送她回家的含义，但是她不想那么明显的说破，毕竟邢子渭是穆晨的人，面子还是要顾忌一下的，但愿自己漠不回应的方式能让他知难而退。
　　不过，两个人认识这么久了，他怎么会突然产生追求自己的想法的，穆夕总也想不通。
　　打开钱包，取出那天塞进去的名片，也是时候把这件事情解决一下了。
　　电话播出很久，却始终没有人接听，看来是没有放在身边，穆夕存下这个陌生的号码，便向浴室走去。
　　车里的手机灯光因为对方挂断电话而突然熄灭，亓言冷峻的面容再次沉入黑暗中。
　　一只手搭在敞开的车窗上，外面的凉风灌进来，他的头发被吹的有些凌乱。眼睛却亮的特别，看着刚刚亮灯的那个房间。
　　第二次看到这辆奔驰车送穆夕回来了，这是她新交的男朋友吗
　　亓言回到冀南市已经两个月了，大多数时候都忙的黑白颠倒，不过只要有时间他都会开车来这个小区呆一会儿，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的看着她房间。医院的工作应该很忙碌，她从来没有准时下过班，房间里的等光有时候半夜才会亮起来，可是不管多晚，亓言都会等到灯光熄灭，等她睡着再离开，他从来知道，原来只要看到她房间里的灯光也会这么安心。
　　最近两次过来都看到了这辆车送穆夕回来，应该就是她的男朋友吧，不过依着穆夕的性格，如果不是亲密的人，怎么可能麻烦“别人”送自己回家。
　　所以才会让自己帮忙装修房子，是婚房吗？
　　想到这里，亓言突然觉得胸口闷闷的发沉，随手点燃一颗香烟，微弱的火光在阴暗的角落忽明忽暗，香烟也让他的心情平复了许多。
　　如果她想，那自己就帮她设计一个满意的婚房好了，毕竟自己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重重的踩下油门，轰隆隆的发动机声响吵醒了树上小憩的枯叶，缓缓飘落在了汽车驶离的那条马路上，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