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看的衣服》回忆那个年代

1、最好看的衣服

　　“侯、王”建议，公办小学下放到大队来办，使民办教师的需要量加大。为适应新形势的需要，教育局革委会借龙家营中学的教室，办起了一个“民办教师培训班”。每个大队选送一名民办教师到培训班学习。
　　我从昌黎农校毕业后，没过两个月，就当了我们东庄小学的民办教师。这次也在培训之列。公社拍了一辆马车送我们全公社的十几名民办教师。在马车上，和我挨坐在一起的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女孩。我一向不敢主动和女孩子说话，所以一路上都是她问我答，颇像一个学生回答老师的提问。虽然她问了我的姓名，毕业的学校，什么时候当的老师等各种情况，我却始终不敢问她叫什么名字。当然，全马车上的民办教师也都熟悉了我的情况。
　　到培训地点之后，参加培训的民办教师按军队编制组织了起来，每个公社的民办教师编成一个班。选班长时，那个漂亮的女孩提出了我的名字。因为大家彼此都不认识，所以有人一提议便全体通过了。从此我便当上了民办教师培训班的班长，负责这个班的十几名民办教师的一切大小杂事，组织政治学习，听完课后组织讨论，参观学习。讨论的时间是每天中占用的最长时间。
　　听课时是全连集中到一个大厅里，讨论就分散在各个宿舍里。因为我是班长，我们公社民办教师的讨论地点就在男宿舍，讨论时大家就坐在床铺上，只有记录得一个人坐在一张桌子前写字。
　　每次讨论，那个女孩都和我并排坐在一起，把腰板挺的笔直。我已经知道了那个女孩的名字叫秦书月。
　　吃饭时，女孩子都有把自己的剩饭送给男孩子的习惯（那个年月，人们永远吃不饱肚皮），我们这个培训班也不例外。别的女孩把窝头送给我时都是掰开一块儿送给我，或在自己吃前把稀粥倒给我一点儿。而秦书月则是把自己咬过的馒头或窝头递过来。这令我很为难，拒绝接受显然是不明智的，吃吧，心中又觉得不卫生，疑虑重重。于是，每次我都表示很高兴得接过来，看她走后我再偷偷得扔掉。有几次，她把吃剩下的稀粥倒给我，因为已和我自己的混在一起，无法分开，不吃又饿，只好横下心往下咽。我总觉得咽下去的粥结成团，，久久地散不开。
　　有一次上合班课，集合点名时，我发现秦书月没有来。和她一个女宿舍的李淑芬说秦书月病了，早饭都没有吃。我心里很着急，第一次向连长请了假并邀上另一个学员，到卫生院给她请来大夫。给她看病时，我们两个学员和大夫一起进到女宿舍，一股香皂味儿扑面而来，我知道我到了男孩子不应该来的“禁区”，但有大夫和另一个学员在场，也就无所谓了。
　　大夫看完病，开了药方，我又到卫生院买回了药，那个学员说：“你送进去吧，我去听课了。”我只好一个人推开了女宿舍的门，心中跳得好厉害，像做贼的人第一次偷东西一样感到慌乱。秦书月已经睡着了，我进去后她也没有醒过来（我很怀疑是否装睡。）我拿着药，站在她床前的头顶上，不知该怎么办，心中怕极了：一个没有起床穿衣服的女孩睡觉，竟有一个男孩站在她的床前。如果这时别的女孩进来我怎么能说清楚，如果这时她醒来翻脸我怎么能解释清楚！几经思虑，我还是大着胆子把她喊醒。她慢慢的睁开了眼睛，里面满含着泪水，她伸出一只胳膊让我坐在她的床上。我怕她冷（正是冬天），慌忙把她的胳膊捉住想送回被子里，刚掀开被的一角，看她没穿衣服的身体，心中一惊，忙把她的胳膊和被子一齐放下了。她没有生气，自己把胳膊缩回被子，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我浑身上下出满了冷汗，心中直骂自己太莽撞了。
　　我给她从暖水瓶中倒了一杯水，看着她吃了药，又用笨拙的嘴安慰她几句，最后又把被子给他掖紧。第一次给女孩子献殷勤，虽显得愚笨可笑，却是千锤百炼的第一次。
　　离开女宿舍后，我也没去上课。我到伙房里以班长关心学员的名义要来了大米（那时是不易吃到大米的），到男宿舍里把炉火捅开，用一只铝饭盒盛了半杯水把大米放在水里，然后把饭盒放在炉火上，给她做起大米粥来。不一会儿，水干了，米粒却没熟。我又添了点水，不一会儿又干了，直添了三次水，才没有再干。我看着米粒在水中翻滚，宿舍里和院子里都静悄悄的，合班教室里传来示范的老师讲课的声音。我凭感觉判断，快要下课了（那时一般人没手表）。
　　果然，我刚把米饭做好，学员们就从合班教室里出来了。我要李淑芬把米饭给秦书月端过去。在院子里，我听到一个女孩子问了李淑芬一句什么，李淑芬大声地回答她们说：“我们班长给有病的学员做的饭。”接着，院子里传来那几个女孩子七嘴八舌的赞扬声。
　　午饭后要讨论时，李淑芬把饭盒端回来，里面还有一半米饭，说是剩给我吃的。我红了脸，说：“我不吃，你们吃吧。”她又把饭端了回去，一会儿把空的盒端回来了。
　　在一次全连的学员一齐参加的联欢晚会上，秦书月和我并排坐在一齐。晚会进行到中间，她指着一个演员说：“你看 她穿的衣服好看不？”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见那个演员穿者一身普通的当时很常见的洗得发白的黄色军便服。我说：“不好看。”她笑着说：“她穿的是我借给她的衣服，你说还不好看吗？”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理解得说：“不好看就是不好看，因为是你的衣服就好看了吗？”她变了脸，生气的离开了我。我突然明白自己说错了话，后悔也来不及了，我看着我旁边空出来的座位，感到无限的孤独。再看台上那个演员穿的衣服，觉得那是世界上最令人羡慕最美丽最好看的衣服。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一直忘不了秦书月。关于她的事情，有人说起来时，我总是很关心。到现在为止，断断续续的也就连成了一片，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将给你们听。

作者有话说

　　爸原本是写在纸上的，我只打出来这一篇，当时很好笑：妈问我在干什么，爸说在给我往电脑里打东西，“这篇我没给你念过，”然后冲我偷笑，“念了你肯定会冲我打架！”
哈哈，就是涉及了一些爱情描写嘛，我当时打的时候并没有替妈抱什么不平，毕竟大家都写东西，我很理解他的，而且，我知道艺术来源于生活，所以我恶意的揣测那个“秦书月”是不是真有其事，于是搜索他以前的只言片语来印证这件事，不过当然是没有什么结果拉。
从文里可以看出来俺爸还是很纯情滴。
小的时候爸妈打架打得很厉害，现在两个人老了（俺有两个姐姐，俺是超生……呜呜！）反倒和平了，我以前是很怕回家的，在学校的时候会想家，但回家两天就想走了，过年两个人也会为鸡毛蒜皮的事打上一场，我已经被他们打成内伤了，相信姐姐们也是。这直接造成了我现在对现实的男生深恶痛绝，对婚姻极其恐惧的结果。当然这是不会跟他们说的。
每次回家我都会忐忑不安，但这几年他们已经打得很少了，这次回家发觉爸妈老了，两人有了相濡以沫的感觉，他们很想我们几个（大姐嫁人，我和二姐在外地），家里有很多我爱吃的，爸说都是妈特意买回来的，当时还对妈说她就回来几天，吃不了这些东西的，可她还是不听。爸说她自己工作赚钱自己买，都吃的着的。其实他不知道，我赚的钱少得可怜，且都花在买衣服上了，水果都吃不起了。
那天我一不小心说漏了嘴，爸妈的脸都绿了，他们没想到我这么穷，临走的时候塞给我一千块钱，还说刚开始工作的都这样，给我宽心。爸差点儿把工资卡给我，我没敢要。
……有些跑题了，总之，我现在很爱他们，想努力赚钱不让他们担心，还要常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