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风景的房间》若远似近

2、第二章 冷月无声

　　春去秋来一年又一年，再见面却已是沧海桑田。

　　在艾米一举摘下金像奖影后桂冠之后，以前想也不敢想的片约纷至沓来。在经纪人的精挑细选下，为艾米选择了一部一月之后开拍的电影，发来的角色邀约是女二号，但是男女主演却是当红的小生和小花——秦业和白子湄。好剧本加好演员，经纪人觉得这部电影一定会大爆。

　　一月之后，电影《冷月无声》开机，众主创聚集在上海举行了开机仪式。

　　艾米和何川，一个作为女演员，一个作为副导演，就在这样的场景下重新相遇了。

　　再见面却已是沧海桑田。艾米终于懂得了这句话的意思。

　　看着片场中那个沉稳寡言的男人，艾米抿了抿嘴，还是没有上前去和他打招呼。看着何川身边络绎不绝的女演员们，艾米不禁自嘲地想：这么多年了，自己都像脱胎换骨一样了，怎么还会认为何川不会改变呢？

　　“这么？看上那个副导了？”说话的人是这部电影的女主角——白子湄。作为新生代小花中的少有的实力派，白子湄出道至今已经主演过三部电影，部部票房大卖。只要是看过她电影的人，都会为她的演技所折服。此时的白子湄仿佛不再是那个平时以高冷形象示人的票房女神，而是像一个八卦的少女般，凑在艾米身旁，眼神暧昧地在艾米和何川之间打转。

　　艾米看着眼前少女狡黠的目光，不禁想起了白子湄在荧幕之下也只是个如花般的女生。她和自己一样，才25岁呀。

　　“子湄姐，您想多了。”艾米谦逊地朝白子湄解释道。娱乐圈就是这样，即使你们同龄，但是她出道比你早，名气比你大比你红，你就得喊她一声姐。

　　“好吧，可能真的是我想多了吧。”白子湄嘟起了嘴，佯装无趣般走开了。

　　艾米没有再向她做出解释，因为下一场就轮到她的戏份了。

　　*** ***

　　《冷月无声》讲述以传奇女性“方姐”为代表的仁人志士们，在抗日战争时期风云变幻的上海滩展开生死救援的故事。片中方姐由白子湄饰演，而另一名地下党同志同时是方姐的未婚夫周书白由秦业饰演。艾米饰演的角色叫吴曼丽，为中共潜伏在上海百乐门的一名舞女，因其身处环境的特殊性，在一次地下党同志营救中发挥了重大作用，但也因此暴露，被敌人杀害。

　　吴曼丽这个角色有很大的挑战性，只要艾米发挥好了，可以说这个角色一定会让观众为之动容。

　　艾米的第一场戏就是一场略有尺度的戏份。

　　舞女吴曼丽在百乐门中的舞池中游弋，她的目标是上海警察局局长张振国之子张真。

　　吴曼丽摆动着自己玲珑曼妙的身姿向张真靠近，在一曲交换舞伴的音乐响起之时，贴在了张真的身上。

　　张真看着怀着的可人儿，感受着美人在怀的妙趣，便也不管不顾，猴急地对吴曼丽上下其手起来。

　　“卡。”

　　突然，一声清冷的音调传来。舞池中摇摆的众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环绕着的音乐声也随之消失，大家恍如隔世，仿佛从□□奢靡的大上海中回了神儿。

　　何川看着随着自己喊“卡”之后便迅速分离的两人，眼中的不满稍微淡了些，目光从他们的身上移开，何川缓缓开口：“这一条，过了。”

　　结束了第一天的拍摄，艾米正准备回到酒店好好休息一下，经纪人却告诉她今天晚上有剧组的开机宴，而《冷月无声》的导演海东青也将从国外电影节上归来。

　　于是艾米只能赶回酒店换了一身衣服，匆匆赶往吃饭的地点。

　　华灯初上的魔都交通有些拥挤，尽管艾米不住地催促着司机，但还是迟到了。

　　匆匆赶到的艾米到了之后直接端起酒杯，对大家致歉：“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我先自罚三杯了！”

　　三杯酒下肚，艾米面上不动声色，在众人的喝彩声中坐到了导演那桌上。刚刚坐下，身旁的制片人便又端来一杯酒，笑眯眯地对艾米说道：“艾小姐海量，我敬你一杯。”

　　艾米刚要拒绝，导演旁的何川却站起来端起一杯酒，冷不丁地开了口：“久闻王先生是酒桌上的爽快人，和一介女流喝有什么意思，小弟今夜想和您不醉不归呢。”说着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制片人见此，也一拍大腿，激动地站了起来，“好，我就喜欢何小弟这样的人才！何小弟在海导的教导下将来必成大器呀！”说罢，也不再缠着艾米，爽快地饮下杯中酒，还顺便恭维了下海东青导演。

　　酒桌之间，觥筹交错。艾米默默地做着一个小透明，别人来敬酒，能推辞就尽量推掉，实在推不掉就浅抿一下。

　　正当艾米思考着这场酒席还有多久才能结束的时候，白子湄端着一杯乌梅汁又施施然地来到了艾米身边，一脸高深莫测地说：“刚才，何副导是在为你解围吧。”

　　说罢，也不让艾米解释，接着道：“他对你有意思，我能看出来。”

　　艾米扯了扯嘴角，佯似无奈道：“这么会？子湄姐你误会了。”

　　白子湄神秘地笑了笑，也没再说些什么，便又离开艾米四处游荡去了。

　　酒过三巡，众人皆尽兴而归。艾米站在酒店门口吹着风，等着拦出租车。这时，一辆沃尔沃停在了路边，车窗降下，一个声音传了出来，“上来。”

　　艾米微笑道：“谢谢你，何导。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车门拉来，一双大长腿迈了出来，身上带着酒气的何川不慌不忙地走到艾米身旁，“你是自己上去还是想让我把你抱上去？”

　　艾米无奈，只得上了车。

　　艾米坐在后座上，身旁是一身酒气和戾气的何川，驾驶座是自动化身透明人的司机。何川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开口道：“小米……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

　　艾米扯了扯嘴角，看向身旁的这个男人，看着这张曾经无比熟悉，曾经无比怀念，但现今却有些陌生的脸庞，酒气也涌了上来，“你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我这几年过得不好？我没有权势没有金钱没有地位在娱乐圈中犹如一介草芥，被人无情践踏的辛酸过往吗？”

　　“小米……我……”何川的声音中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软弱。

　　“何川，虽然我这几年过得很辛苦，但是，现在我的努力得到了回报！所以我一点都不后悔，你永远都不会听到你想听到的答案！”艾米说道。

　　直到到达酒店，两人都没有再说过话。

　　*** ***

　　海东青导演归来，电影拍摄也加快了进度。那天晚上之后，艾米和何川再也没有私下交谈过。

　　一晃，两个月就这样匆匆过去了。今天是艾米的杀青戏，是艾米饰演的吴曼丽慷慨就义的戏份。

　　艾米穿上破破烂烂的囚服，化妆师在她漂亮的脸蛋上画上伤痕后，艾米便跪在行刑场上。深秋的上海已经有些微凉，艾米穿着单薄的囚服跪在冷风中，已经有些犯麻。艾米的膝盖有旧伤，跪的时间一长就忍受不了，何况是在这样的天气下。但偏偏这场戏中有一个演员状态不加，不是走错位就是忘记台词。看着其他工作人员和演员都和自己一样在冷风中挨着冻，艾米自己也不好说些什么来搞特殊，只得坚持着。

　　突然，只见副导何川对着海导说了些什么，场务便举着扩音器喊了起来：“休息十分钟，大家都休息一下。”

　　艾米在助理的搀扶下缓缓起身，披上毛毯，坐到椅子上揉了揉自己疼的要命的膝盖，神情复杂地看了眼正在冷风中认真跟演员讲戏的何川，心里有些矛盾。

　　经过短暂的休息，再次开拍，果然顺了很多。终于，在海导的一声“卡”中，艾米杀青了。看着这个有许多回忆的剧组，艾米留恋不舍，但还是在众人的道贺声中坐上了车，离开了剧组。

　　在临走之前，艾米透过人群看到了众人身后的何川，两人的目光长久对视，最终，艾米在经纪人的催促下关上了车门。

　　艾米知道，不出意外的话自己和何川应该是不会再有交集了。一个是前途无量的新锐导演，一个是默默无闻的女演员，不再交集，对彼此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