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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惩罚与报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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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公安局临时监狱。
凌晨两点,清脆的开门声将王云亮从睡梦中吵醒。他揉着惺忪的睡眼,缓慢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谁啊?他妈的一大早上就来打扰老子,是不是不想活了?”王云亮不耐烦地叫骂道。
“云亮,别睡了,起来吧。我们给你准备了点早饭,今天就该上路了。”监狱长打开门后走了进来,后面跟随者两个狱警,一个端着热气腾腾的饺子,另一个抱着一身崭新的衣服。
门外守着几个荷枪实弹的解放军战士。看样子是这次行动的押运员。
王云亮愣在了那里,但是并没有说什么。眼泪从双眼流了下来,但王云亮却并没有拭去。
虽然只在监狱中生活了短短几天,但是潮湿阴暗的环境依然使他落下了风寒。
他的衣服太脏了。
也许对每一个人来说,一生中最不想面对却谁都无法逃避的挑战就是死亡。也许是佛经中说的生命轮回,也许只是难以抗拒的自然规律,但是该面对的,终究是要面对。善良的人要面对,恶魔也要面对。
当真正的死亡来临的时候,就算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也会恐惧吧?
狱警将饺子和衣服放在了王云亮的床头。王云亮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饺子,并没有作声。
旁边的监狱中传出了绝望的哭泣声。原来这次被处决的不只有王云亮,还有其他的人。
“怎么会这么快?”王云亮头也不抬地问道。
“没办法,上面突然下来的命令,我们也是今天才接到通知。”监狱长接着说道“还有什么要求?我尽量都满足你。”
而实际情况则是,军队方面为了报复前几天发生的刺杀事件和解放军战士遇袭事件,所以临时决定处决一批土匪,以震慑反动派,打击他们的嚣张气焰。王云亮恰恰在此之列,与他一同被处决的,还有其他所有交战中被逮捕的另外十二名土匪。
“大哥,有辣椒么?给我来几根辣椒。”王云亮突然开口说道。
监狱长回头吩咐狱警去食堂取辣椒。
不一会,几根红辣椒被放在了王云亮的床头。
看着摆在床头的几根红辣椒,王云亮的眼眶湿了,从他妻子死去至今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流下了泪水。
“大哥,谢谢你。”王云亮抬头对监狱长说道。灯光的照射下,他的的脸上又多出了几道泪痕。也许是因为感激,也许是刚刚流下的,谁也不知道。
“慢慢吃,换好衣服,一小时之后我来接你。”说完,监狱长吩咐狱警解开王云亮身上的枷锁。
清晨6点,天灰蒙蒙的,太阳还没有升起来。
监狱里,王云亮早已经吃好饭,换好了衣服,静静地坐在床上,谁也不知道此刻的他正在想些什么。
监狱的门又一次被打开。监狱长走了进来。
“王云亮,带领匪众欺压百姓,勾结蒋匪,无恶不作,不思悔改与人民为敌。现由粤东市人民法院判决王云亮死刑,立即执行。”押运队长宣读着对王云亮的死刑判决书。
“大哥,能给我支烟么?”王云亮看向监狱长说道。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乞求的目光。
“嗯”监狱长递给了他一支烟,并且给他点着了火。
监狱中顿时充满了烟的味道。王云亮慢慢吸着,像是在给自己鼓足勇气。烟还没吸到一半,王云亮就把剩下的烟扔在地上,用脚踩灭,并吐了口唾沫。
“大哥,这些天多谢你!如果下辈子能再见的话,我王云亮一定请你喝酒!”王云亮站起身来,向监狱长感谢道。押运员随即将他五花大绑,和其他匪徒一样,被押上了驶往地狱的刑车。
“叮铃铃铃......”李奇微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喂。”
“教授,我是王士安。达尔富琴科教授的早餐的化验报告出来了,医生们从里面检测出了□□的成分。还有,枪械的检查结果也出来了。根据膛线的老化程度和子弹的对比,技术人员们断定,射杀郝秘书的子弹就是从这把枪中击发的。”
“好,我知道了。另外,把化验单那到我这里来,我要看一下,辛苦你了。”
“知道了。”
天亮了,太阳却依旧不见踪影。
20分钟后,李奇微办公室。
“教授,这是你要的化验单。今天是处决王云亮这些土匪的公审大会,你要不要去看一看。”王士安敲门之后走了进来,将化验单递给李奇微。
李奇微仔细看了一眼化验单之后,将它夹在了文件中,随后放到了抽屉里。
“走吧,我倒是真想去见识一下。”来了这么久,还是公安第一次处决犯人,李奇微当然不愿错过。
在一个缺乏文明与法治的时代里,协商与妥协精神将永远臣服于暴力和权力的威慑之下。
公审大会的地点临时定在粤东市人民体育场。现场早早地布满了巡查和站岗的军警。这样的安保情况之下,想必连一只耗子都很难钻进来。
深秋的粤东很冷,冷得能看见自己的哈气。刺骨的秋风横扫着一切,街道上遍布了枯黄的树叶。出门的时候李奇微多加了一件衣服,但依然难以抵御严寒。他们只好找到一个避风的地方呆了下来。
公审大会的圆形会场早已经围坐满了参会的群众。这些人里,有曾经被土匪们欺压过的百姓,有跑到这里来看热闹的群众,也有一些匪徒的家属。主席台上,军队代表,法院代表和公安代表列席而坐,一派庄重严肃的气氛。
上午七点钟,押运死刑犯的军车准时到达公审会场。汽车刚一停下,一队队荷枪实弹的军警便包围了军车。将匪徒一个一个带下车来,押运到了圆形会场的中央。
出于对大会安全的考虑,指挥部调派了多支连队布防在会场周围。重要路口和卡口,由重机枪班负责守卫。
“同志们,粤东的市民们,今天,是我们扬眉吐气的日子,前些日子我军在清剿残匪的过程中,逮捕了一直活跃在粤东地区,欺压百姓无恶不作的匪首王云亮和他手下的一些残余土匪。今天,在人民群众的监督下,我们将通过公审大会宣读他们所犯下的罪行,并将他们带往刑场执行死刑。”一名审判员宣读会议公告。
“同志们,经粤东市人民法院审判,我们认为以王云亮为匪首的土匪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勾结国民党反动派,犯下了偷到,抢劫,杀人等一系列不可饶恕的罪行,是粤东人民的最大公敌,也是保持粤东稳定的最大敌人,故法院判决对王云亮等人执行死刑,立即执行。”另一位审判员宣读判决公告。
王云亮十分平静,没有骂人,也没有暴躁。反而是他的手下们,听说了死刑判决书,有的口吐白沫,有的失去意识跪在地上,有的则尿了裤子。
也许他们之中的很多人已经预料到会有不测,却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但当他们真正听到法院对他们的死刑判决时,最后的心理防线也崩溃了。
每个人都有天生的求生本能,纵然是魔鬼,有时也会畏惧死亡。
宣读完毕,台下顿时掌声雷动,而在另一个角落里,匪徒的家属却哭成了一团。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会场观众的中央,一个身穿白色风衣,头戴礼帽的人并没有鼓掌,也并没有哭泣,反而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会议结束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宣读完毕,押运军人将他们重新拖上刑车。驶向市郊10公里外的北桥刑场。北桥刑场曾经是国民党使用的刑场,刑场东侧是一个较高的土山,嫌犯通常在山脚下枪决,这样可以防止流弹窜到外面引起误伤。国军撤退之后该刑场便被解放军接管。时过境迁,数年之后历史便草草地落下帷幕,而解放前的这里,没人知道到底流过多少烈士们的鲜血。
王士安和王振业作为公安系统的负责人,随着押运车队一同赶去了刑场。
一路上的颠簸,相比于其他囚犯临死前的哭闹,王云亮并没有吭声,只是静静地坐在最里面,看着路边飞逝的风景。刑车过了许久才到达北桥刑场。而行刑队员们早已在那里守候多时了。
为了防止敌人在关键时刻进行破坏,山上布满了警戒的士兵。到达目的地后,押运的军警将囚犯一个个拽了下来。等到列队的时候,除了王云亮,剩下的几乎都已经瘫在地上了。
“报告!连长同志,待处决囚犯13人集结完毕,现依照命令交予你部执行枪决任务。”押运队长同时递交了一份文件。
打开文件后连长用余光扫视了一眼列队的囚犯。
“辛苦了!”签署完文件后,连长转身向行刑队走去。
军警架起他们,核查员开始一一核查,以确认死刑犯身份。核查员撑起他们的下巴,比对着照片。背后的长板上三个黑色大字“杀人犯”看起来十分显眼。黑字上面,则用红笔画了大大的叉号。
汽车的另一侧,执行死刑的行刑队正在列队分发枪支和子弹。每人只有一发。行刑队员是由军队中临时抽调的枪法较好的士兵组成的。枪械检查无误后,士兵们将复仇的子弹推向枪膛。
“咔...”囚犯们听到子弹上膛的声音,将目光瞄向行刑队。见此情景,几个囚犯瞬间瘫软在地上,口吐白沫。两侧的军警不由分说拖起他们走向行刑位置。
跪成一排后,行刑队的队员们走上前来,从后面将步枪对准了死刑犯们的心脏。行刑队长在旁边进行着准备的活动。
一旁并不相干的人在抽着烟有说有笑。
人们总是这样,活着的时候不珍惜活着的权力,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才懂得生命的宝贵。
“士安啊,有件事我早就想想和你说,又老是抽不出时间。我觉得你的个人问题该解决了啊,你看你都多大了,也不成个家,是想等组织办你解决吗?你父母前段时间还从武汉给我写信,问你的个人问题,你就算为你的父母着想,也应该着点急了吧?”王振业对着身边的王士安说道。
“等这的一切都结束了,我会亲自去延安,娶她过门的。”王士安笑道。脸上露出了少见的幸福的模样,那情形就像是他的未婚妻站在了眼前。
死刑犯们哆哆嗦嗦地等待着最后时刻的降临,对他们而言,这一刻,最宝贵的莫过于能够多活几分钟。
“兄弟,瞄准点,给爷爷来个痛快的!否则爷爷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王云亮双膝跪在地上,对着后面拿枪的行刑队员叫嚷道,露出一副鄙夷与毫不畏惧的表情。也许他手上沾满了太多人的鲜血,有着恶灵护身。虽然经历过战场的洗礼,眼前的场面依然使得行刑队员脸上渗出了汗水,手中的枪也抖了起来。
既然是为了教训敌人,震慑匪徒,当然不能出现被匪徒恐吓住的情况。行刑队长见此情景,一把夺过行刑队员的枪,顶在了王云亮的心脏上。
“同志们,听我的口令。一、二、......”队长进行着最后的倒数,数到三的时候,枪声齐刷刷地响了。其他的囚犯枪响以后应声倒地,而唯有王云亮例外。子弹虽然打穿了他的心脏,但他却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倒下,只是低下了头,不见了生气。其他队员都感到诧异的时候,行刑队长从背后用力地踹了尸体一脚,他这才倒在了地上。
流出的鲜血很快便渗进了土壤。
枪声并没有打断王士安等人的交谈。枪声停止后,检查组和补射组迅速上前进行结果确认以及对还未死亡的人进行补枪。
又是几声枪响。
“报告队长,行刑完毕!”结束后,负责补枪的士兵向队长报告。
“把他们的尸体找个地方埋了。另外......把王云亮的尸体火化了,把骨灰扬了。省着他阴魂不散!”执行队长命令道。
“是!”
“上车!我们撤!”
傍晚,电讯室。
“教授,我们在两天之内向北京总部发送了37封电报,截获敌人39封电文。其中一封是加急电文,剩下的37封电文,我想我们已经掌握了其中的规律,综合我们对电报内容的分析,我们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每当电文中提到博雅山时,敌特的电报中就会出现1073这个数字;每当我们提到驻军,也就是117师时,电文中就会出现4204这个字样。根据我们的综合分析来看,这两个数字代指的意义很有可能分别就是博雅山和117师。”师部通讯员分析道。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发现么?”李奇微问道。
“暂时没有了。”
“那好,既然这样,那现在我们就来验证一下结论的可靠性。现在迅速拟定发往北京总部的电文,全文只有一句话:117师决定向博雅山增兵以确保安全。”李奇微说道。
“是,教授。”
果然,在电文发出仅仅半小时后,敌特分子的电台就重新开始活动了起来。而此次截获的电文中,1073和4204两组数字赫然在列。
“而那两份加急电报的内容,不出意外的话,有一份应该就是关于那个死去的左手女杀手的,另一份则应当是关于今天对敌人的处决活动。”李奇微想。
夜晚,伴随着夕阳落山,连最后一点红霞也消失不见,一轮弯月从东面升起,挂在了树梢上,静谧而又安详。李奇微站在窗前呆呆地望着远方。明知是一趟浑水,他却必须要去面对。敌人的聪明和对手的强大让他再一次感受到深深的孤独感与恐惧感。就像初生婴儿习惯性地恐惧黑夜一般,这种熟悉的感觉再一次侵袭了他的全身,破案之日遥遥无期,而自己也不知道会在那一天遭遇不测,一种说不出的苦楚在他心里蔓延。但他无他法逃避,只能选择面对。
忙碌了一天,肚子早已经咕咕叫了,李奇微放下手里的工作走向食堂去吃晚饭,在食堂他遇到了王士安。
“看来国民党还真是冷血无情。”王士安拿着筷子调侃道。
“嗯?”
“那群土匪的正式名称可是‘□□救国军’啊,和国民党算是同盟关系了。今天处决土匪这么大的事,国民党特务也不说放个枪表示一下。”
“也许是他们觉得这么做的意义不大,也许他们又更要紧的事情要做。”李奇微担忧起来“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我们虽然抓获了几个人,但是关于这个案件的关键线索却一个没有掌握,恐怕我们没有很多时间了。”
“教授,也不要那么悲观,敌人要完成他们的任务,就一定会有行动。”王士安安慰道。
“对了,士安,博雅山上的工程进展的怎么样了?”
“据地质局向政府的通报文件中可以看出来,虽然缺少了大型机械的帮助,但是达尔富琴科教授几天前已经开始工作了,虽然工程进展较为缓慢,但是依然取得了很大的进步,可能过段时间就会有结果了。”
“嗯,很好。你继续关注这方面动向,有情况立刻向我汇报。”
“好的教授。”
第二天上午,会议室,侦查部门案情分析大会。
“首先我要向大家通报一个好消息,也是值得我们全体工作人员庆贺的事情。这一阶段我们单位主要负责保卫安全的任务,也就是博雅山工程项目已经取得了巨大的进步。由达尔富琴科教授领导的科学家们在博雅山上发现了大量的埋葬坑,也发现了大量来源不明的化学试剂,现在正在我们的化学实验室进行成分鉴定,相信不久之后,埋藏在博雅山上的秘密一定会水落石出的。”王振业在会上首先发言。然而令他吃惊的是,这个好消息并未能让大家开心起来。
“对敌斗争方面的情况,现在我们确定了这1073和4204这两组数字的含义,可以看出敌人对博雅山以及当地驻军极大的关注。达尔富琴科教授身体刚刚恢复,还未能投入到工作中去,博雅山的项目一直在拖。如果我们现在不尽快抓到敌人,以后因为我们的拖延而带给组织的损失可能无法估量。”王振业看了看大家之后继续说道。
“另外,我希望大家也不要一直垂头丧气,这阶段我们虽然没有获得敌人更多的有价值的线索,但是我们击毙了敌人的一名重要的女杀手,处决了长期作恶的土匪,这无疑是对敌人的一次沉痛打击,也是对我们反谍反特事业的重要鼓舞。希望大家打起精神。”王振业补充着说道。
“奇微,你有什么意见?”王振业看了看李奇微,将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局长同志,我认为虽然局势已经很紧迫了,但现在是我们反败为胜的好机会。多次的失败给我们造成了敌人强大到不可战胜的错觉,现在无论公安局还是军队内部,都可以看到一股失败的情绪蔓延,这样是很危险的,也是敌特最希望看到的。”李奇微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
“说下去。”王振业投来了期待的眼神。
“我认为凶手就要浮出水面了。但是现在还不是时机。”
“能说一说具体的原因么?”
“局长,我认为我们正在面临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敌人很可能已经渗透进了我们的内部,所以我认为,很多措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么久以来,敌人处处抢占先机,处处走在我们的前面,我想大家应该有所察觉,每次当我们所要采取一些行动的时候,敌人都能提前感觉到,并且找到应对措施。这些绝对不是偶然,而是我们内部的某些人在作祟。”说着,李奇微将目光瞄向了王振业身后的记录员戴炳华。
令李奇微失望的是,戴炳华却未表现出任何的惊诧与不安,依然在认认真真地进行会议内容的记录。如果他不是敌特分子,那只能说明他的心理素质极强。
然而,等李奇微说完,全场却一片哗然。王振业虽然也投来了质疑的目光,但并没有多说什么。
“李奇微教授,你是北京来的反谍专家,我敬重你,但是你这样随便怀疑自己的革命同志,未免也太不负责任了吧?”一位与会者起身反驳道。
“说得对,这是我们革命工作的原则,你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怀疑自己的同志。”另一位与会者也附和道。
“原则是原则,遵循原则就要我们不去思考了吗?”
“说得对!自身没有问题,哪怕调查一万遍也没有问题。如果在座的各位连这点考验都经受不住,那还谈什么革命同志?”
“难道你们要开始学习□□的伎俩了吗?”
“你只想保住自己的脑袋!”
“你再说一遍?”
“够了,你们都不要再吵了。李教授这么一定做有他的道理。在座的各位如果自身都没有问题,完全没有必要担心,组织上本着对同志们负责的原则,是绝对不会错怪任何一名同志的。但如果你们谁有问题,抓紧时间写份报告和组织坦白,争取宽大处理。”王振业打断了愈演愈烈的争论。
散会后,李奇微独自走在路上,他知道,是时候该再拜会一次刘金涛了,这个身上充满了无数疑点的神秘人。
突然,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引起了李奇微的注意。
是戴炳华!一定是他!
李奇微迅速跟上,但是在第一个拐角处,戴炳华就不见了踪影。李奇微只好悻悻地继续走向宿舍。
“他去市中心干什么?”李奇微突然想到。“这个时间不应该去吃饭么?难道又是王振业让他去办事?”李奇微发现问题不对,又走回了办公室。王振业还坐在那里整理资料。
“局长。”
“奇微啊,这个时间不去吃饭,怎么又回来了?”王振业抬头问道。
“是这样的局长,之前开会的时候讨论的一些事情我突然想起来有点问题,想找戴炳华同志核实一下,我想看看他还在不在这里。”李奇微笑着说道。
“没有,他刚刚走了。去食堂吃饭了。一会就会回来,如果你不着急,就在这里等一下吧。”
“哦哦,既然这样那就不用了。晚上我再找他吧。”李奇微说道。
现在,李奇微的心里已经几乎可以断定这个人有重大的嫌疑。
下午,李奇微早早去了市立医院,挂上号,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等待。刘金涛的诊室依然排满了许多等待就诊的病人。
过了一小时,护士叫到他的名字,提醒他去诊室就诊。
刚一进门,李奇微见到坐在桌子旁忙碌的刘金涛,几天不见,刘金涛又消瘦了许多,眼睛深深地陷入到眼眶之中,整个人就像皮包骨了一样。
“刘医生,您好。您还记得我么,我叫李河北,上次在您这里看过病。”李奇微首先发话。
刘金涛抬头看了一眼李奇微,脸上流露出一丝非常难以捕捉的紧张深情,但这种神情很快就消失不见。
“就诊的病人太多了,而且我的记忆力也不大好,一时没想起来,还请您海涵。”刘金涛脸上充满歉意地说。
李奇微心里清楚,这种歉意是装出来的,刘金涛心里一定还记着他。
“刘医生,您给我开的药效果非常好,吃了之后我的腿就一点不痛了。但是这些天下雨,空气潮湿,我的腿又开始痛起来,您能再帮我瞧一瞧么?”
“那麻烦您将裤管褪到膝盖之上,我需要为您重新检查一下。”刘金涛依然在认真地写着自己的处方,头也不抬地说。
李奇微在挽起裤管的同时,不再观察刘金涛本身,而是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他正在写的处方单,他想知道两张纸条上的字到底是不是出自他之手。
刘金涛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停下了手中的笔,随即收起了他的处方单。
“李先生,您的症状还和上次一样么?”刘金涛看起来依然那么冷酷。
“差不多,但是又有些加重的趋势。上次没有这次这么痛。”李奇微故意刁难他。
刘金涛弯下腰来,轻轻地捏了捏李奇微的小腿。
“痛么?”刘金涛抬头问道。
“有点痛,但不是很痛。”李奇微流露出了难过的表情。
刘金涛渐渐地加重了手力。
“这样呢?疼痛感有没有变化?”刘金涛又问,这一次他没有抬头。
“这样就更痛了。”李奇微的表情更加痛苦。
随着刘金涛手力的加重,李奇微明显地感觉到这个外表枯瘦的男人,拥有多么强大的内力。而这种内力,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出来的,也不是作为一名骨科医生就能具备的。
“李先生,你的腿没有问题。”检查了半天,刘金涛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着实将李奇微吓了一跳。
“可是,它这几天经常会有不舒服的感觉,而且几天下来我的腿感觉越来越痛。”李奇微坚持道。
“李先生,这可能是由于您近期工作劳累所引起的。我再给您开一点药,您回去注意休息就可以了。”刘金涛脸上露出了难以捉摸,却又有点诡异的笑容。
“那好吧,谢谢你刘医生。”李奇微此时才松了一口气。
这次的试探并未让李奇微感到轻松。回去的路上,李奇微一直在回想着李干事被害当晚所发生的一切。眼前这个瘦高个子的男人,会是残忍杀害李干事的凶手么?如果单单从表象来判断,这个医术精湛的骨科医生,怎么看都不像是杀人凶手。但是如果他不是凶手,怎么会有短暂的惊恐的神情?又怎么会在当天夜里就来杀自己灭口?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确有其事?是自己一直错怪他了还是他隐藏得太深?所有的问题萦绕在李奇微的心头,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件事情一定不简单。想要让这件事情水落石出,只能将戴炳华作为突破口,他身上的疑点实在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