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警告 ...
-
第二天,是李奇微的生日。上午,公安局的同事一起给李奇微办了一个简单的生日会。
“奇微,许个愿吧!”一块面粉做的巨大“蛋糕”被摆在李奇微的眼前,上面插上了31跟蜡烛。
李奇微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在嘴里叨咕着。谁也不知道他到底许了什么愿。
这是他从美国回来以后在国内过的第一个生日。虽然生日过得很简陋,但是依然让李奇微十分开心。
然而天公并不作美,淅淅沥沥的小雨持续了一整个上午,直到中午的时候天气才稍许放晴。李奇微等人办好进山的通行证后,一同驱车赶往博雅山工程现场。
这次的卫兵并没有拦截他们,而是很痛快地放行了。
下车之后,站在山脚下,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鼻而来,那是泥土的芳香。一阵秋雨过后,整个山都被洗刷得翠色欲滴,让人流连忘返。
“这里的景色真美,就像世外桃源一样,如果没有这场战争会多好,那样的话我就可以一直生活在这里。”王世安不禁感叹道。
但是谁又能想到这美丽的外表之下所隐藏的罪恶呢?
几个人沿着山路上山,每走过一段路都会遇见正在站岗的全副武装的解放军士兵。整座大山驻守着117师的一个加强团,山上构筑有数座防空阵地与永久战壕。
解放军早就将这里变为了牢固的据点。
到达山顶以后,几人见到了建在高地上的一个白色的小楼,原来是一个气象观测站,现在作为团指挥部被使用着。
李奇微向团指挥部说明了来意。了解情况之后指挥部随即指派了一名工程技术人员陪同李奇微一行人进行实地勘察。
小楼的另一侧,一个庞然大物掩映在树丛中。
“那就应该是资料上说的031设备了吧?”李奇微指着那个庞然大物向王士安问道。
“是的,可惜现在已经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了。当初搬运它的时候还真是费了我们不少的力气呢。我们用十辆卡车将它从火车站运到这里。又将它拆成数份后一份一份地搬运到山上,花了我们整整一个星期。据说光组装图纸就有一百多页。”王士安回答道。
“走,我们一起过去看看。”说着,李奇微向勘探设备走去,王士安一行人也跟随着走了过去。
由于刚刚下过雨的缘故,整个机器上面湿漉漉的。由于机器已经放在那里很久都没有开动,已经有一点生锈了。李奇微将手放在上面,顿时手上就沾上了红褐色的铁锈。
“同志,现在这个工程由谁来负责?”李奇微擦了擦手,向跟随过来技术员问道。
“高耿同志遇害后,这里的勘探工作一直是由地质局的契尔柯夫以及达尔富琴科两名苏联教授负责。由于没有人会使用这种大型的勘测仪器,所以我们只能借助一些小的仪器进行勘探活动,导致整个工程进度相比以前非常缓慢。”技术员回答道。
“为什么没有向苏联请求派一名会使用该设备的技术人员来呢?”李奇微又问道。
“是这样的教授,我们通过联络处多次请求过,但是苏联政府出于各种考虑,一直以各种理由拒绝我们的请求。”王士安赶忙解释道。
“现在的工程进度怎样?你们预计该工程什么时候才能完成?”
“这倒不好说。要看具体情况了。但是根据之前一些的发现来看,我们的勘测方向是正确的,事实上我们认为我们已经很接近防空洞了。具体的完成日期,我想应该不会太久了。”
“原来是这样......”
下山回去的途中,李奇微一直在沉思。在车子刚要通过一个转弯路口时,前面突然响起了一阵激烈的枪声与爆炸声。
“快停车,隐蔽!”王士安急忙叫驾驶员停下车子,随后拽着李奇微躲进了旁边的树丛中。
前面的枪声越来越激烈。
“从他们的穿着和枪声来看,应该是当地的土匪武装。”王士安说道。
然而,没过一会,枪声慢慢小了下来。很显然,被袭击的一方已经明显处于了下风。
“士安,我们不能就这样一直躲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志被敌人消灭。”李奇微说道,随后从腰间掏出了自己的佩枪。
“教授,这种情况下我也很着急,但是上面交给我的任务是协助你的工作并且保证你的安全。而且你也看到,敌人那么多,而我们只有五个人,只有手枪,根本什么都挽救不了。”王士安反驳道。
“士安,就算我们一直躲在这里不出去,敌人也会很快找到我们的,事已至此,我们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好吧,那教授你留在这里,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其他的同志和我一起冲出去。”说罢,王士安带着人跑到车队附近加入了战斗。
刚刚已经销声匿迹的枪声瞬间又响了起来。
李奇微虽然没有参加过真真正正的战斗,但是让他像一个胆小鬼一样躲在这里,在心理上对他来说是绝对不能接受的,于是,他看准机会,也冲了出去。
“教授,不是让你呆在那边的吗?你怎么出来了?”
“我李奇微不是胆小鬼!与其让我呆在那里当缩头乌龟,还不如出来痛痛快快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
一颗手榴弹在他们的不远处爆炸,溅起的尘土洒落在他们的身上。
敌人的攻势越来越凶猛,很快守军没有子弹了。
这时,进攻的敌人也停止了射击,慢慢向他们合围过来。看来是想活捉他们。
而这一边的战场,只剩下了弹尽援绝的几个人。
王士安的手臂擦伤流出了鲜血,但他并没有去擦。而是慢慢地卸下弹夹,费力地取下一颗子弹,递给李奇微。
“教授,看来今天我们回不去了。真遗憾,没能给你更好的生日礼物。”
李奇微点点头,结果子弹。
“教授,我们绝对不能成为敌人的俘虏,我们从来都没有这个规矩,希望你理解。”很久以后,李奇微才知道,原来王士安在解放战争期间曾担任过解放军侦察连的连长。
“嗯。我知道。”李奇微将子弹推上枪膛,等待着最后一刻的到来。
王士安拍了拍李奇微的肩膀。“好兄弟!”
而就在这时,解放军的第一波增援部队才成建制赶到,与敌人交上了火。交火持续了大约一刻钟,直到解放军的增援部队源源不断地赶到,敌人开始撤退,枪声才慢慢停息下去。
后来他们才知道,原来是土匪袭击了解放军前往博雅山方向的运输补给车队,在这场交火中,包括运输排排长在内,一个排的解放军战士全部牺牲,而运输的补给安然无恙。
表面上看似宁静的粤东,实际上各种势力错综复杂,暗流涌动......
吃过饭回到宿舍,李奇微紧张的心情才稍微放松了一些。想起这段时间一直扑在工作上,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给父母打过电话了,心生歉意,于是快速跑向单位值班室,借用了电话。
“喂,总机,请给我接大连市工会秘书长办公室”
“好的您稍等。”
嘟嘟嘟......
“喂,您好,请问您找谁?”
“爸,是我,我是奇微。”
“哦哦,是奇微啊,怎么这么久才给爸爸妈妈打电话呢,你妈妈都想你了,这几天一直在和我唠叨你呢。”
“对不起啊爸爸,这几天工作实在太忙了,就忘记给你们打电话了”。
“没关系的,你工作忙我们都理解你,只是自己在南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注意休息,别太累了。我和你妈妈一直很支持你工作的”。
“爸爸妈妈你们在家也照顾好自己,过一段时间我就可以回家了”。
“嗯,还有就是,爸爸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妈妈前些日子委托邻居家王阿姨看中了一个刚刚毕业于北京大学文学院的一个很清秀的姑娘,等你回来就安排你们见一面,你都三十了,回来赶快把婚事办了吧,我和你妈妈都等着抱孙子等了好久了”。
李奇微强忍住泪水,连连点头说:“爸爸妈妈你们放心,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回去了一定结婚,我一定让你们尽快抱上孙子”。
电话那头传来了父亲欣慰的笑声,电话这头,李奇微知道,自己不能再任性下去了,是时候该长大了......
打完电话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在走回宿舍的过程中,心里面隐隐产生了一种不好的感觉。走到宿舍楼下时,李奇微猛然抬头看见自己宿舍的灯不知什么时候被熄灭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陇上心头,于是他加速冲到楼上,但等到打开灯的一瞬间他惊呆了。
只见宿舍南面的窗子被打开,宿舍内部一片扭打的痕迹,宿舍的保卫处的李干事用手捂住脖子痛苦地在地上挣扎,鲜血如同水柱一样从他的脖子中喷射出来,喷到了对面的衣柜上。李奇微第一反应就是喊医生,但是还没等到他跑到宿舍外面,李干事就已经停止了挣扎,也没有了呼吸。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等指挥部派出的军警赶到封锁现场时,李奇微还在给早已经没有生命迹象的李干事做着心肺复苏,刚刚的场景就像过电影一般在他的脑海里一边又一遍地重复着,直到王士安赶到,把他扶到楼下的休息室,这一切才好像刚刚结束。
“李干事死了...”半天李奇微才吐出一句话。
“一定是我们的调查让敌人感到了恐惧,或者我们无意间抓住了敌人的某个把柄,他们才会蓄意报复的。”王士安安慰着李奇微。
“都怪我,如果我不是贸然地去接近刘金涛,也许就不会害死李干事了,敌人要杀的人是我,李干事是无辜的,李干事救了我的命,而我却害死了他。”李奇微自责地拍打着身边的茶几,似乎那茶几就是他的敌人。
“教授,你的意思是,刘金涛就是杀人凶手?”王世安一脸惊愕。
“也许是,但我没有足够的证据还不能确定。我看到他深邃的眼神中充满着一股巨大的杀气,我在他身边的时候,一种恐惧感莫名袭来,似乎都能闻到一种血腥的味道。我觉得对他的恐惧无处不在。”李奇微木讷地说道。
“我明天向上面打一份报告,请求先控制住刘金涛,然后我们再从他的身上寻找突破口。”王士安提议说。
“不,绝对不可以这么做。我们现在还不能和他摊牌。如果他真的是幕后黑手,那我们很可能打草惊蛇,如果敌人再派下一批特务来进行破坏活动,那么我们就更加一点线索都没有了。我现在,只是替无辜的李干事感到难过......”李奇微难过地说。
“教授,李干事是我们的革命同志,他被敌人害死我也很难过,但是要革命就一定会有牺牲,他在面对敌人的时候英勇不屈,他是我们的好榜样,他是烈士,是人民心中的英雄。想要为他报仇,你就必须重新站起来!把罪恶的敌人绳之以法!”说完,王士安拍了拍李奇微的肩膀。
李奇微抬头看了看王士安,点了点头。他在心里默默发誓,决不能再有一名同志因此牺牲......
宿舍内的军警仔细地勘察了现场,除了凶手逃跑时扯走的窗帘以外,其余任何线索都没有,但这却这了李奇微一个重要的提示:在如此戒备森严的警察大院,凶手是怎么进来的?
李奇微所居住的警察宿舍和师直属警卫连中间只隔着一道围墙,但共用一个大门。两个单位的人员进出都需门卫签字,这样算来,凶手进入警察大院一定会在签到表上留下一个名字,李奇微心里盘算着,并最终形成了一个计划。
在和局长王振业沟通过后,又联系了军队方面的人,最终决定,晚上9点两个单位的同志集体到操场集合,按照签到表的顺序点名,点到后无人认领的那个名字,就是凶手留下的线索。
连长在一个个点着签到表上的名字,李奇微的心里越来越紧张,当连长准备读到下一个人的名字信息时,他停顿了一下,表情有些异样但还是念了出来。
“王柱!”
警卫连的士兵听到这个名字后一个个面如土色。但无人出声,更无人应答。
“王柱同志在么?”连长又问了一遍,然后把期许的目光投向了警察队伍中,希望能有一个和死去的王柱同名的人出来应答。
“不用问了,高连长。”李奇微打断他,“凶手是在向我们挑衅,如果这样就能问出个所以然,这案子第一天就破了。”
当李奇微看到做完勘察的军警走出警院时的背影时,似乎突然发现了什么,发疯似的冲上宿舍楼的楼顶,他拿着手电筒不停地在寻找这什么,突然,手电筒掉在了地上,在一旁的王士安立刻冲上去扶住李奇微。
“教授你怎么了?你哪里中枪了?”
“我没怎么,我也没中枪。我只是突然发现我们全都被凶手骗了。”
原来,李奇微的手电筒因为没有握稳突然掉到地上,王士安还以为他被冷枪打中。
王士安长舒一口气。
“教授,何以见得啊?”
“士安你看,这楼顶上分明连一点攀爬的痕迹都没有。楼顶上面年久失修,大部分表面都风化成了残渣,再加上今天上午淅淅沥沥的小雨,人踩上来是一定会留下脚印或者其他物证痕迹的,但是我刚刚细致地检查了楼顶所有的地方,上面任何痕迹都没有,而且,如果凶手想要逃跑,为了减小目标,是绝不会带着窗帘逃跑的,我认真地查看了四周,这片区域根本没有窗帘被丢弃掉的痕迹。”
“教授,你是说,凶手根本没有逃跑,而是先隐藏在了某个地方,之后又混在了前来勘察的军警队伍中,等他们离开时再和军警一同离开的?”
“我想就是这样,如果要验证我的说法,那就让同志们在大楼内部去找窗帘吧”。
果然,10分钟后,李奇微宿舍丢失的蓝色窗帘在地下室的储存仓库内被找到。
“仓库上着锁,他是怎么进去的?”王士安惊讶地问。
“走着进去的,对于一个技艺精湛的国民党特工来说,这样的小锁根本就拦不住他。”李奇微叹气道。
“他的障眼法骗了我们所有人,我们本来可以今晚就将罪犯绳之以法的。”
“我们貌似都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他是怎么进来的?”李奇微说道。
“穿着警服啊......”
“谁给的警服?这种制式警服理论上来讲是很难拿到的!”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内部有他们的人?”王士安吃惊地问道。
“我只是猜测,不能断定。办案归办案,没有足够的证据,更不能随随便便怀疑自己的同志”。
“嗯...今天就到这里吧,时间也不早了,你的宿舍不能再住人了,不如到我那栋楼去睡吧,刚好我的宿舍旁边的一位同志出去学习交流了,到那边可以睡个安稳觉。”
“不了,我还是回去吧。”
“可是你的宿舍......你不介意么?”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我回去打扫一下就好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早晨我们还要去办案。”
“办案?去哪?”
“云木公馆,记得带上地图与望远镜。”
“知道了,教授。不过我不明白,我们都已经把那里翻了个底朝天,为什么还要再去一次?”
“我想在那里,凶徒的障眼法让我们忽略了最为重要的线索......”
深夜,李奇微回到宿舍,灯还亮着。
一进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虽然宿舍已被打扫了好多遍,但是很多地方仍然留有少许猩红的血沫,洗漱完毕,李奇微在床上辗转反侧,刚刚的情形一遍遍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无处不在的愧疚感让他难以入眠,仿佛几小时前所发生的一切就在他的眼前。
后半夜,也许是太困了,李奇微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突然!宿舍的玻璃被外面扔过来的砖头砸碎,一个黑色的人影顺势从楼上翻了进来,黑衣人手中晃动着的明晃晃的刀子似乎在不停地警告者李奇微危险迫在眉睫,然而李奇微却发现自己突然间动弹不得,想要呼喊却又发不出声音。而等到凶手走到他的面前时,他终于看清了,那分明就是刘金涛的脸,还有着鬼魅一般的笑容!没错就是刘金涛!连脖子上的疤痕都是一样的!然而这时已经晚了,凶手的刀子已经对准李奇微的心脏刺了过去......
“啊!不要......”李奇微突然大叫着坐了起来,紧张地环顾了四周,窗子紧闭,屋门紧锁,连一个人影也没有。此时的李奇微才意识到原来刚刚做了一个一个噩梦,而不知不觉中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衣衫。
慢慢起身打开灯,大口地喝了几口水,李奇微的心情此时才慢慢平复了下来,他坐在床头,回忆着昨天发生的一切,寻找着纰漏与能证明刘金涛就是凶手的证据。然而当他转头望向窗外,一张白色的纸赫然出现在窗子底部的书桌上!
这到底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李奇微将手伸进枕头下面,拿出手枪打开保险,向着窗子处走去,仔细地检查了一下窗子,窗子是从里面锁上的,玻璃也没有碎裂的痕迹,显然不是从外面进来的。李奇微长舒了一口气,拿起纸张,背面有几行小字:
“朝日的光晖从圣保罗教堂的顶端漫过,一分钟的距离成为唯一的永恒,无畏的战士们,把你们复仇的子弹射向背信弃义的小人!侵略者的鲜血将浸染这片光荣的土地!仁慈的上帝啊,请用你柔和的双手,托起这个伟大的国家!”
很显然,是一首意向不明的隐晦诗,但这其中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和敌人下一步的行动有关联?又是谁进来把纸条放在书桌上的呢?这一切都太诡异、太不可思议了。李奇微努力地思索着,而思索的焦点自然全部都对准了刘金涛这个神秘的人......
很快天亮了,一头雾水的李奇微还是没有弄懂其中的含义,只好暂时将它放在一边,洗漱完毕,去食堂吃了早饭,在警院门口见到了早已经等候多时的王士安。
“教授,今天状态不错呀!”王士安对李奇微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打趣道。
“还好吧,勉勉强强算是睡了一次安稳觉。既然同志们都来了,时间紧迫,我们这就走吧。”李奇微把纸条的事情抛在了脑后,而随后发生的事情将很快告诉他忽略这件事情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
行驶在市区公路,一路上到处都是军车和武装巡逻的士兵,关键路口还设置了路障、坦克还有重机枪阵地。
“今天什么日子啊,弄得这么兴师动众的?”李奇微问道。
“唉,明天就是□□民党的“国庆日”,上面担心有特务搞破坏,所以提前两天就进行了布置。”王士安回答道。
“国庆日?......”
这个意义重大的日子国民党特务们怎么会无动于衷?也许明天将会是一个极不平凡的一天。
很快,车辆到达了云木公馆。
这座楼房已经成了粤东人口中的凶宅,居住在附近的人说,夜晚总能听到公馆中发出阵阵惨叫声。周围突然增多的黑猫似乎印证了居民的说法,给这个原本平常的小楼蒙上了神秘的面纱。
下车之后几人直接奔向二楼。房子中早已经没有了人的气息,长时间没人打扫,原本干净整洁的屋子落满了灰尘。白色钢琴依然摆放在那里,见证着时间的流逝。虽然外面阳光明媚,屋子内部却依然阴暗寒冷,也许是冤魂聚集于此的缘故吧,他们迟迟不愿离开,也许是在等李奇微他们抓到凶手,为自己报仇雪恨。
二楼阳台处。几个人在望着远方。
“士安,把你的望远镜给我。”
“好的教授。”王士安从包中迅速地拿出望远镜,递给了李奇微。
李奇微透过望远镜仔细地打量着周边的区域,希望能从中发现一点什么。突然,他的视线停住了。望远镜中,他的目光聚焦到邻近沿海的小岛上伫立着的一座白色灯塔。
“那个灯塔现在还有人在上面工作么?”李奇微将望远镜递给王士安后问道。
“没有了,教授。之前听这里的老人说,解放前国民党海军部门的一个老职员曾在灯塔上工作,后来随着暂6师一起逃往了台湾。”王士安拿着望远镜边看边说。
“士安,把地图给我看一下。”李奇微说道。
铺开地图后,粤东市地形图与行政区划图展现在大家眼前。
从地形上看,作为观测点,整个沿海建筑群中再没有比这个灯塔更适合的了。由于灯塔顶层水平高度远远高于其他建筑,因此站在上面便足以俯瞰半座城市:西南方向可监视政府驻地与117师师部;西北方向可遥看公安驻地;而事发的公馆正位于灯塔的正西侧。
“我们被耍了。现在下楼发动汽车,我们要去那个灯塔。”李奇微说道。
随即,一行人驱车赶往灯塔。泥泞的道路花费了大家很长的时间,约一小时后,几个人才最终到达目的地。
灯塔顶端是一间砖结构的房屋,探照设备已经被拆除,侦查员们在里面仔细地搜寻着凶手们留下的蛛丝马迹。
“教授,你看这是什么?”王士安蹲在地上,看着脚下对李奇微说道。
李奇微俯身过去查看,原来,在砖铺地板上,有四个被钻出的小洞。洞的直径很小,又被风沙填埋,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是固定望远镜的脚手架,凶手们就是在这里监视公馆的一举一动的。”李奇微蹲了下来“可惜,我们来晚了......”
“教授,你的意思是,这里是高耿教授被刺杀当晚凶手们的观测点?而现在,凶手们刺杀高教授的任务已经完成,并且已经转移了地点么?”
“嗯......也许刺杀的当晚,他们就躲在这里关注着云木公馆的一举一动。”
“那他们下一步的目标会是什么呢?”
问到这里,李奇微突然想起了晚上的那张纸条,立即召集大家立刻赶回办公室。
半小时后,所有能用的侦查员都在办公室里聚齐了。李奇微将纸条上的内容誊抄在黑板上,叫侦查员们去破解其中的信息。
一天过去了,所有侦查员们绞尽脑汁,却一点线索都没有。许多侦察员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但是最后均以失败告终。
晚上12点,所有的侦查员们依然在熬夜奋战,李奇微有点困意,起身泡了杯茶水,坐在桌前盯着这几行字发呆。
而身边的王士安早已经打起了呼噜。
“难道是凶手开的玩笑?”李奇微心里想着,但事关重大,他不敢轻易下结论,于是又陷入了苦苦的思索中。
如果说这是一个完整的句子,那么......句子中不合理的部分都将成为翻译的对象......李奇微耐着性子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有了发现,原来第一个字就是突破口!
这次他终于理解词语的意思了,拆解开的“朝”字就是十月十日,也就是说凶手要在十月十日,也就是台湾的“国庆日”当天进行破坏活动,这就印证了情报部门的说法,而这一切都更加促使李奇微更加坚信了他关于这些凶手就是国民党特务的判断。李奇微抬头看了一下时钟,已经十月十日一点三十七分了,李奇微心里明白,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既然歹徒在玩文字游戏,那么第二句话又应该怎样理解呢?既然第一句话指明了日期,按照逻辑的话,第二句话隐含的就应该是时间了。”李奇微又陷入了沉思。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过了许久却依然没有思路,李奇微知道国民党特务最喜欢在夜间行动,他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快,给我接通总指挥部电话!”李奇微跑到通讯班,大声喊道。
不到一分钟的等待,在李奇微眼中就像过去了半年。
“喂,你好,我是师部作训处参谋,请报上你的名字、职务。”
“您好,我是受公安部委派协助办理云木公馆间谍杀人案的专员,我叫李奇微,现在我们怀疑国民党特务将会在今天进行破坏活动,请您立刻要求全城部队立即进入到戒严状态,保护好重要的民用以及军用目标。否则出现了问题,我们大家谁都付不起责任。”李奇微特地着重说了“间谍”这两个字,因为谁都知道这两个字的分量。
“这样的部署我们需要请示上级,得到指令后我们会立刻执行。”对方回答道。
李奇微放下电话,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杯子中的水没了,他起身去接水,路过时钟的时候抬头看了一下时钟,上面显示的是1:51分。
“1:51分......”李奇微的头脑在快速地转换,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些什么,于是他快速掏出演算本。
“一分钟的距离,如果说......如果说时针与分针的距离间隔为1分钟,那么“唯一的永恒...”就应当被视为一天中只会出现一次这样的现象......如果分针的位置比时针的位置提前一分钟,那么由于时针的一度间隔为12分钟,用x指代小时,用y指代分钟,那么可以求出推演公式:5x+y/12=y-1,因此所预指的时间只能是2:12分;如果时针在前,推演公式为:5x+y/12=y+1,则问题处于无解状态......”
“所以时间应当为......十月十日2:12,但是地点呢?”李奇微又陷入到冥思苦想当中。
不知什么时候王士安醒了,站在李奇微身边看着他进行推演。
“侵略者,叛徒......士安,你知道符合这样身份的人么?”李奇微扭头问道。
“这个......教授,别问我,我还真不知道。”王士安揉了揉惺松的睡眼。
“侵略者......侵略者......如果是日本人,但是日本人已经被赶走了,如果算在共产党的头上,侵略者和叛徒这两个头衔似乎都不恰当......那会是谁呢?”李奇微挠了挠头说道。
“不好!”王士安突然大叫一声。
“怎么了?”李奇微焦急地问。
“地质勘探局的两名苏联教授,凶手指的一定是他们!”
在国民党人眼中,苏联协助□□队占领中国东北地区,是“名副其实”的侵略者;1949年10月1日后,苏联政府立即中断与国民党政府的外交关系,转而与新中国建交,这一举动在国民党人眼中又是“确确实实”的背信弃义。所以这几句隐晦诗的意思翻译过来就应当是:10月10日2:12分,国民党特务将会刺杀在新政府勘探局任职的两名苏联教授。
然而一切都已经太晚了,李奇微看了看时钟,分针向前迈动了一个格,已经2:11分了。李奇微拿起电话迅速拨给警卫连值班室,然而电话刚刚接通还没等开口说话,一声刺耳的枪响划破夜空,传入到李奇微的耳中,不到二十秒钟,又传出两声枪响,随即一阵死寂。
很快,警报拉响,整整一个营的部队乘坐30余辆运兵车迅速赶往事发公寓。不到10分钟的时间,整个公寓被里里外外包围了三层。全副武装的搜索部队迅速进入事发现场,凶手早已逃窜。睡在1楼的契尔科夫教授眉心中弹当场身亡,另一名住在2楼叫作达尔富琴科的教授在公寓后墙处找到,二楼北侧的窗子被打开,上面还留下了一个血手印,像是跳下去的。发现他的时候满身鲜血,身负重伤,已失去意识陷入昏迷,被救护车紧急送往第一医院。
李奇微与王士安也到了现场。
凶徒敲碎了一楼西侧的玻璃逃进旁边的树丛中,那边并没有部队进行警戒,所以很容易就溜掉了。现场遗留三枚弹壳和一枚弹头。在契尔科夫教授的遗体上,搜寻士兵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字:“判决书:所有对中华民国犯下过滔天罪行的人,杀无赦!”
李奇微仔细地检查了死者的伤口,随后士兵将包好的弹头递给李奇微,李奇微接过弹头仔细地辨别了一下:“上次的9mm帕拉贝鲁姆手枪弹,还是那个左撇子。”李奇微冷笑一声。此时他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教授,你怎么知道还是那个左撇子?”王士安很不解。
“很简单。第一,这个左撇子心狠手辣,每枪都力求一枪毙命,第二,也许是因为他善于使用左手,所以他拿枪很有特点,首先他进门后不去离他更近的南侧进行射击,而是跑到更远的北侧进行射击,很显然是为了开枪时的方便。每次射击,子弹的入射角都很特别,这个入射角,击中头部时产生的破坏力最大。死者死的时候睡目安详,眼睛微睁,很显然是熟睡中被开枪打死,而且是一枪毙命。并未进行过一点反抗。而云木公馆案中那颗嵌在木板中子弹的刁钻角度,很显然也是为了一枪毙命。所以我认为凶手是一个人。而且凶手以前一定接受过十分特殊的训练。”李奇微分析道。
“他们这次作案都没有使用消音器,很显然他们想在市民心里造成一定的恐慌,提高他们的气势,也是对我们的挑衅。”说着,王士安不知不觉地握紧了拳头。
“士安,把那张纸条收好,虽然染上了血迹,但是字体还是清晰可辨,回去和前一天的那张纸比对一下,看能不能找出点线索。”
“好的教授,我这就去办。”
“李教授,电讯班又捕捉到那个神秘的信号,信号一直都在持续,像是在传送很长的电文。只是内容依旧加密,我们还是无法破译。”
一个译电员匆匆跑来报告说。
“快,命令城南城北的两辆侦测车迅速侦测信号方向。搜索和抓捕小组立刻动身。”李奇微命令道。
“是。”
这次针对苏联教授的暗杀活动给中苏关系造成了严重的不良影响。随即,担任警戒任务的连长及三名负有直接责任的士兵被逮捕,随后被粤东守备区军事法庭判处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