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歌行吟，渐却无声》你可以叫我陈言思

3、【三】

　　早上8点钟，沐楠赶到S大学，在食堂买了豆浆和馒头，一边吃一边走向礼堂。学校规定老师都必须佩带校牌，于是一路上迎面而来上早自习的学生看到她都规规矩矩让道并和她打招呼：“老师好。”
　　她最初不习惯被这群小不了多少岁的学生如此郑重地对待。才二十七，她总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呢，“老师”二字怎么承担得起？
　　诚惶诚恐了一段时间，随着逐渐在讲台上树立师威，她那颗悬着的心也放下了。比起她和担任她影视文学专业导师的赵晨仅仅四岁的年龄差，她和她的学生差个七八十岁的，简直不值一提。
　　赵晨是S大学的影视文学专业负责人，沐楠留校任教之后出于兴趣考了他的硕士研究生。他和沐楠既是同事关系，又是师生关系。
　　赵晨身材微胖，戴一副银框眼镜，特别爱笑，脸上肉嘟嘟的，很可爱。虽然外形比不过小鲜肉，但他继承了S城本地男人一贯的温柔亲切性格，而且事业有成，房车齐备，算得上青年才俊。沐楠好奇他怎么一直没找对象，赵晨的回答是太忙了。
　　他确实忙。除了教研工作，还热心举办各种活动。这次，他联合S城几所知名大学举办了一个电影论坛，动用自身人脉，邀请不同专业的教授从不同角度聊电影，在S城引起不小的轰动。
　　沐楠这个小小的讲师也有幸成为赵晨邀请的演讲嘉宾，今天正是她开办讲座的日子。
　　礼堂里人头攒动，沐楠在讲台上摆弄她的PPT，听见下面有人兴冲冲地朝她喊“沐老师加油”，便调皮地朝自己的学生挤了挤眼。
　　她为今天的讲座特意去做了新发型。赵晨看到她时，有些担心她的格子衬衫和牛仔裤是不是太学生气了，看起来就像个高年级学姐，一点也不像大学老师。
　　“你小心周老师吧，”他笑道，“她可不是第一次批评你穿得和孩子似的。”
　　沐楠哑然失笑。周老师是沐楠的博士生导师，已经退休在家，虽然满头银发，却一直保持优雅又精致的范儿，只要出席正式场合，一定会擦粉，涂口红，旗袍加身。
　　赵晨是主持人，他致完开场词后，换沐楠上场。
　　演讲稿改了好几天，虽然称不上妙笔生花，但沐楠也像说相声似的抖了好几个“包袱”，引得全场笑声连连。
　　然后，沐楠在人群中看到了他。
　　还是那双略微凹陷的眼睛，深而黑的瞳仁，紧紧地盯着她。
　　没错，是他。
　　四年过去了，她几乎完全遗忘他，可是他来了。从B城来到S城，来到她的面前。
　　沐楠的演讲一瞬间卡壳。几分钟时间过去，她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这个世界突然变得无比慌乱。礼堂的人哄然起立，朝她探着脑袋，她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变成了什么供人观看的怪物。赵晨冲到她身边，拼命摇晃她的胳膊……
　　沐楠醒过来，发现自己瑟瑟发抖地倒在地上被几个老师围着，赵晨满头大汗地抱着她，不住地问：“好些没？你是怎么了？发什么病了？带药了没有？”
　　沐楠没办法说话，只能摇着头大声哽咽。
　　赵晨当机立断将沐楠抱出了礼堂。
　　礼堂外的阳光刺入眼帘，沐楠想起四年前那个早晨，她从凌乱的房间走到绿荫四合的庭院中央，当时的阳光也是那么刺眼，仿佛上帝投下的剑，无畏地穿过树叶的缝隙，活生生将她深褐色的眸子刺得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