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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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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得东仁巷,已是暮色垂垂,向左两拐,羽飞轻车熟路地绕进了一家偏门,穿过一座小院,却是一家茶楼。来到楼上长期包下的雅间,小二早已悄无声息的送上了一壶茶。
示意穆宾回去,羽飞独自斟了一杯茶水,凑到唇前轻抿一口,却不禁因粗糙的苦涩皱了皱眉。放下茶杯,自珠帘望去,楼下的说书匠刚好理好了桌案,预备开讲。
“话说定北将军救出公主后向南直下,半路却烧了敌军粮草,那火势滔天,接连烧了三天三夜!现如今,月龙江畔方圆百里是只剩得焦土一片啊!啧啧,定北将军回营后,众老将一看,咦?这么个毛头小子,也当得将军?心中老大的不服气,可碍着圣上旨意,却也不敢多言。倒是下面的士兵们,见新来的将军人虽年轻些,却最是体贴下属,平易近人,吃穿均和士兵们一样,一点儿架子都没有,不像个上司,倒像个兄弟,从此士兵们私下里都只管定北将军叫作夕漠将军。呵呵,可惜啊!”那说书老人忽地停下,拿起茶碗品茶,下面立刻有人大叫。
“可惜什么?夕漠将军受人敬爱啊!”
老人见目的达到,放下茶杯,“嗨,这下面的人虽敬他,可那些有经验的老将却不服他啊!这不,去年冬天,古邑的炎雷大军攻打汾都。这炎雷之将是古邑的雷神之子,威猛自不必说,可那季氏的大军也是百年传承,把个城池守的是滴水不进。这一里一外,一上一下,两队人马一耗就是十五个日夜,城里的士兵疲累不堪,城外的炎雷却也粮草不足,偏逢大雪,后继亦断了,只得撤军。
当日,炎雷留下军帐,正欲偷偷撤走最后一批士兵,却被季老将军识破,帅人出城阻截,杀敌无数。炎雷身中一箭,帅一队人马隐入了丛林中。季老将军想着穷寇莫追,便要回城。偏偏军中的年轻副将名季战的,思忖着炎雷如今是前无去路后无援继,正是落单的时候,这么大一块肉搁在那儿,不吞了实在可惜。当下点了自己的一队人马,又煽动着军中那些年轻想立功的士兵,凑足了二千人数,连夜出城跟着雪地上的马蹄印追炎雷去了。
季老将军其实一早便知道了,可这季战是他地独孙,年轻人嘛,急着立功,偏自己头上有个定北毛娃子将军,心中有气,让孙子露个脸儿压压定北将的气势也是好的,又想着炎雷不过是困兽之斗了,便只作不知随他去了。
可是这一去,两天过去了却不见回来。季老将军心里这个急啊,刚想着要不要派人去找,却忽而大军压境,数十万敌军再次回头,齐聚在城下,别有一番压力。这一次,古邑可是做了更充分的准备,粮草衣物都堆满了好几个军帐。季老将军心中大叫一声完了!只怕孙子是凶多吉少,正自愁苦着,定北将军来了。
唉,也就是定北将军慈心仁义,不忍看季老将军早年没了儿子,现在又失了唯一的孙子,后继无人,便决定出城找寻营救。可是呢,城中人马本来有限,季战已带了二千人出去,现在城下又有十万敌军虎视眈眈,哪还有多余的人马派遣呢!无奈之下,定北将军只点了亲兵一百人,绕过汾都,自庆缶出境,穿过了一片沙漠,自右翼进入敌军后方,数百人在丛林中展开搜索。
又是一天一夜过去了,一百人数不眠不休,一边找人一边躲着炎雷的人马。这一路上,不断看见同僚士兵的尸体,所战之处那叫哀鸿遍野。可是前面的兄弟们生死不明,后面又有炎雷埋伏的追兵,大伙只能眼睁睁看着兄弟们的尸体被野狼拖走,却不得一刻停歇地走下去,只望活着的战友可以平安。
一路行来,看着脚印越来越少,越来越乱,大伙的心也越来越凉。直到傍晚,见一人追着雪地里一只跛脚麻雀跑,有那眼尖的先认了出来,却是季战带走的士兵。双方这么一认,那士兵只抱着夕漠将军的腿泣不成声。将军好容易劝住了那人,叫他带路,众人到得一个猎人挖的捕熊的陷阱旁。唉,一个大坑里窝着二十多人,却是二千士兵中仅存的了!
夕漠将军见此情景,季战腿上中箭,二十个人身上都带了大大小小的伤,时间更拖不得,立刻下令将伤者拖到马上,连夜逃路。可是啊,哪有这么容易呢!一百多人过境,炎雷早便发觉了,只等两处人马会合了,好一网打尽。
冬天又是大雪初过,明晃晃的月亮照着盖了大雪的草原,亮如白昼,一行人的行迹暴露无遗。才刚出了丛林,身后已是金戈铁马,炎雷带着数千人杀气腾腾地赶来,哪还有先前受伤的迹象!
值此危境,天不逢时,地而无利,汾都受困,援军更谈不上!众人只道天要绝人,再无生路,亦不做他想,纷纷拔出兵刃便要与敌人同归于尽。可是这一百多人又诸多伤者,对方却是千众人马,别说拼杀了,分明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看着众人一脸绝望,想起老将军一夜间鬓白的头发,夕漠将军心中是苦涩不已啊!一百人谁无家事,谁无父母?大家信任自己,把命交到自己的手上,自己怎忍心看这场待宰的悲哀!
“卓鸥,你带众兄弟沿原路返回,到了庆缶便会有人接应。记住,兄弟们,一个人也不能少!”夕漠将军嘱托参将道。
“将军你……”
“我将敌人引开。”
众人一听,全都急了纷纷劝将军一起离开,大不了豁出去,跟敌人拼了,杀得一个是一个,杀得一双便赚一个。这时候,卓参将开了口:“将军放心。若少得一个人,末将便领军棍十杖!”
众人一听,全傻了眼,而后却更吵闹起来,争着要留下。全都是夕漠将军的亲兵啊!
眼看着敌人越来越近,夕漠将军翻身上马,抽出佩剑割指滴血为誓,“全部随卓参将离开,若有违者,军法处置。只要我还能活着回营,若少一个兄弟,自领一剑。兄弟们若念着情义,就保住自己的命!”
这一番话说完,敌人已到眼前,夕漠将军毅然回身,拔剑便冲下了山坡。一时间,只见漫天得玄光剑影,在空中织出了一张无形的大网,硬生生拦住了数千铁骑。
卓鸥参将见此情景,忍下心中锥刺般的疼,命众人上马,扶着伤号的先行,其余的垫后,向东急驰。
说也奇怪,眼见着炎雷人数越来越多,看到了夕漠将军,却忽而改了主意,不再追捕卓鸥等人,反过来数千人只围着夕漠一人。
惦念着将军临危的誓言,卓鸥等人不敢稍停,一边走一边回身望着那千万绿刹中的一点玄墨,白茫茫大地瞬间开满殷红的血花。玄衣墨马,那人的坚毅、英勇、宛若天人……这一幕让许多人都终生难忘……
卓鸥带着百余人,在马尾上栓了树枝,一边奔走一边消灭痕迹,日夜兼程,第二日晚上便到了汾都。只可惜,夕漠将军以一人之肉身引开千余敌众,经历了怎样的血战,如今又是生是死却无人知晓。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人们的心却一寸寸的凉了。士兵们因悲成愤,几日来守城,看着那些搭高梯、架石炮攻城的古邑士兵,个个都杀红了眼。桐油一桶桶地浇下去,火一把把烧起来,无日无夜的偷袭……士兵们疯了,无时无刻的焦心让大伙都疯了。
疯子般不计付出的折腾,古邑的大军也要崩溃了,可是,没有人能拦住一群疯子!更何况,疯子们的主将,季老将军便是那最为癫狂的一个!也许,国之大将,不该如此,为着黎民百姓,也不该如此,可是,听着夜里,孙子与百余众人甚至更多士兵们,压抑着的悲啼,看着翌日红肿着双眼的兔子兵队,叫人如何不痴狂!
五天过去了,当第二场大雪降临的时候,地平线上起了一处黑点,这立马引起了两队人马的注意。待黑点越来越近,城上众人终于看清了是将军的凌风马!凌风马是草原神物,得将军珍视,从不上马鞍,马鬃亦不修剪,保留了原始的野性却最是神勇。那墨马此时虽疲累无神,可看那飞扬的马鬃,绝对是凌风马,再不会错!细看马上果然驮着一个人,众兵士一片哗然,兴奋的高叫起来。可是,见马上的人一动不动,又都担心焦急着。吵闹不休,争着要出城接人。
城下的古邑将士见此情景,疑惑不堪反而不知所措。刚欲截下那人再作理论,却见凌风马忽而长嘶一声,风驰电掣般席卷而来,精神奕奕再不是先前模样。古邑兵士立刻迎了上去,羽箭铁戈齐齐招呼而来。可怜凌风马早已是强弩之末,只是拼着最后一口气,要将将军送回城。如此阵势,再无余力躲闪,只是凭着出众的速度向前急冲,身上腿上片刻已不知中了多少箭矢刀枪,鲜血淋淋漓漓一路洒来,只留得一行碧血丹心。
这时,卓鸥、季战早已各领一队人马冲出城来,一队掩护,一队救人,季老将军待其余众人在城上以火箭相辅。连日来古邑对汾都士兵们不要命的打法有所顾忌,此时见众人对那一骑人马势在必得,稍稍的迟疑已失先机。
待众人将夕漠将军接进城,凌风马甫踏入城门便轰然倒地,一人一马均陷入昏迷。几位军医立刻围上来,只见人马身上,刀枪剑伤上百处,血肉翻卷,新伤叠旧伤,惨不忍睹!
接下来,将军昏迷的三天里,房外守满了士兵,季老将军见下了军令,挨了军棍,士兵们依然爬到了将军房门前守着,便不再阻拦,亲自到城门上守城。士兵们见状,自发分成两队,无日无夜轮流着守城、守将军。
上天眷顾!十日后,将军和凌风马已然无恙。当将军再立于城门之上时,士兵们如看到了擎天之柱,这世上仿佛再不会有什么大事了。”
说书匠一口气说完这长长的一战,店里已是一片沉默。看窗外夜色已降,老人收拾着案上物什,便要到掌柜处领钱走人。
“再来一段吧,老师傅!”不知何人率先喊出一句,众人这才回了神,纷纷嚷着叫老人再说一段。
老人本是不肯,却忽然自楼上一处雅间里扔出一锭银子来,见状,老人立刻袖了案上的银子,又回到了案前。
“那,老身就再说一段吧。”
听说此言,预备离开的客人们不少又坐了回来。掌柜得了楼上那人的令,在店里点了几十支蜡烛灯盏,小二挨个给每人添了茶水,又奉上了免费的点心。
“世人都知道夕漠将军是玄衣墨马,一笑三式,在边关震慑一方,可这笑式三剑见过的人却不多,尤其是那笑问苍天一式,创招以来只使过一次……
“这个我知道,就是古邑屠杀边城百姓那一次!”台下有人嚷道。
“没错。那是将军伤愈后不久的事。两军对峙了整整一个月,古邑早失了耐心,却使出了无比阴险的一招。古邑一边不断的攻城,吸引大家的注意,一边派人装作漠贼,抓我大燕边城散居的百姓。
那一日,冬雪初融,虽有阳光却冰冷刺骨的厉害。古邑不似往日般分队攻城,而列队于城前,倒似要演练什么。众人正自不解,忽见一队人马鞭笞着一群布衣百姓上场,立刻便有人在城门上叫起来,却原来那群百姓中有他八十岁的老母。顿时城上一片哗然,不少人在百姓中找到了自己的亲人朋友。
这时,古邑军师王远卓一声令下,众古邑士兵竟驱赶百姓们攻城,稍有反抗或迟缓者,便被身后的士兵们乱刀砍死。目睹如此惨状,城上众人惊心不已。眼见不少士兵已不受控制,企图要开城门,季老将军高声喝道:“大家稳住!决不能开城门,我们身后是更多的亲人朋友,无辜百姓啊!”
季战上前一步道:“长痛不如短痛,命士兵射杀那些百姓吧。”
卓鸥立刻阻拦,“千万不可,若如此民心失,军心不定,兔死狗烹,只怕外贼不除又祸起萧墙。”
众人商议不定,眼看形势越来越糟,若下军令强制可能立刻便会暴乱,到时只得处死这些闹事的士兵,结果更加堪忧。
当日,似是激起了夕漠将军的痛楚,自始至终将军都不发一言,直到自己的一个亲兵打伤了阻拦的士兵。将军骤然身动,如一阵风穿梭于士兵之间,瞬间那些暴动的士兵均穴位受制,不得一动。将军下令其余将士将他们送到城楼之上,自己也飞身城上,走到了季老将军身前。
季老将军见夕漠如此制住暴乱,不失为一个办法,刚要商议下一步,却眼前墨影一晃,自己已动弹不得。
卓鸥、季战见夕漠将军竟点了老将军穴位,大惊不已,刚要开口,却听夕漠将军道:“卓鸥、季战听令,季老将军受我所制,现三军内外均听我号令。你二人死守城门,往日怎么退敌今日亦无区别,若有违背军法处责!”说完自腰畔取出了将军令。
众人见此情景,只得军礼行道,“领将军命。”
此时百姓们已被驱赶到护城河边,不少人被推挤下河中,位于后方的人们背上都已是血肉模糊,为躲开乱刀不得不奋力向前。
夕漠将军将老将军交到一名亲兵手中,见大家已各归其位,伸手讨来三筒箭羽别在腰身,亦不要弓弩,另取了长枪铁剑,暴喝一声便飞身城外!
霎时劲羽破空,立于百姓身后的第一批驱赶者纷纷中箭倒地,身后的古邑士兵尚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事,第二批羽箭已透胸而过。
落地,转身,第三批羽箭甩出,夕漠长枪一扫,又逼退敌军一丈。王远卓立刻下令,数万敌军齐动,将夕漠包围其中。
将军一柄长枪龙蛇舞,虽伤敌过百,却被敌军将百姓与其隔开,而这次驱赶百姓的方式也越加凶残!
城上众人因射程过远,又恐伤到百姓,眼睁睁望着城下的混战,焚心不已。
而夕漠将军见状,长吼一声,弃长枪,拔铁剑,一式飞身降使出了第一式,笑泯恩仇。再横剑一扫,数丈内的敌军尽被腰斩!这一式便是笑看风云。
这两式剑招虽伤敌无数,奈何敌人太多,将军再勇猛无敌,亦只似沧海一粟。
就在这时百姓中忽儿传出一声婴儿啼哭,这一看更是悚目惊心!竟有孕妇混杂其中,动了胎气,当场产子。方才可能是敌军一时不查,漏过了他,此时婴儿啼哭无疑提醒了敌人。一名古邑士兵就近转身,一剑贯穿母子二人!可怜那孩子甫降人世,才传出第一声啼哭便亡命剑下……
夕漠将军怒气滔天,刚要爆发,忽听一声劲响,手中铁剑承受不了太过的内力,断为数寸!悲从中来,一声嘶吼如龙吟九天,将军拔身数丈,于高空中御气于劲,气流涌动中,万物席卷,砂石衰草皆成利器,刹那间,方圆百丈哀鸿遍野!这一式真可谓惊天地、泣鬼神!将军长叹一声:“笑——问——苍——天!”
周身气流立刻汇聚一股,刺破长空,划过泱泱平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敌军首领王远卓,洞穿于胸!
这时,城门支剌剌一响,豁然洞开,卓鸥帅众人杀出来,将百姓们救入城内。
夕漠将军当时已是力竭气衰,使完最后一式,便如断线纸鸢般飘飘坠落。城门内一声马嘶,凌风马飞身数丈,跃过众士兵百姓飙身而来,驼起将军,踏过惊吓过度的敌军,又刮回城内。”
说到这里,老人只不断擦拭着眼睛,一时抬头却又豪气顿生。
“自此,史上最具传奇性的一战方罢。大燕不伤一兵一卒,而古邑不仅军殁过半,更失去了炎雷军右手大将王远卓。
夕漠将军威名一夜间传遍了草原大漠,古邑军鹤唳风啼,再无往日雄风。”
“臭老头还在说书呢,今儿的钱怎么还不送来,竟劳烦爷亲自来取!”众人还沉浸在故事当中,突然自门口闯进一个大汉,进门便一脚踢到了书案。
老头儿跌坐在地,慌张地从袖中取出羽飞扔来的那一锭银,“这是十两文银,舍妹所欠银子当是还清了吧?”
“呵,果真有十两?”大汉拾起银子掂了掂,“谁说还清了?两年前她欠我十两,如今算上利息就不只十两了!”
“可是小老儿平日都付了利息的啊!”
“你来这儿不到半年,这半年的利息付了,前面的怎么算?利滚利,你现在欠的可是五十两!”
…………
楼下吵吵闹闹,客人们纷纷散去,就连掌柜的也躲到了里间。羽飞步出雅间,便见穆宾守在门口,也不多说什么。刚要下楼,无意瞥了那大汉一眼,却是蓦然一震,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穆宾,将那人拿下。”
闻言,穆宾亦不多问,翻身跃下楼去,一拳便掀翻了大汉。
“你,你们是什么人,敢管老子的事!”
“御史大人在前,还敢逞凶!”
一听是除奸惩恶的御史,大汉立刻如霜打的茄子,老汉却越发激动起来,爬过来抱住了羽飞的脚。
“御史大人,为小民做主啊!小民也是方才那一战中的百姓,夕漠将军怜惜,出资叫大伙儿各谋生路去,小民不远千里到京城找出嫁多年的妹妹。谁知外甥借了这人的高利贷,半年前竟扔下老母亲一个人跑了。小民靠说书赚得银子全还了他,半年来少说也有十五两,可他,可他还赚不够!叫我和妹妹两个老人家如何过活啊!”
羽飞自腰间又摸出一锭银子拿给老人,对穆宾道:“把人送到衙门去。”转身先出了茶楼。
回到府中,羽飞并没休息而来到了书房中的密室。算着时间,大约刚过了三更,暗道里便响起了铁链与地面的击撞声。墨肖带着手脚被缚的大汉进来。
“主人,人已带到。”
羽飞轻轻点头,墨肖便照例将大汉带到角落,吊在墙上。一时灯火亮起,赫然照亮一室的刑具,斑斑血迹布满了地面墙壁,大汉霎时吓得脸色铁灰。
“大,大人,小民不曾触犯过大人啊!今日,今日只是误会……”
“哦?你不曾触犯过我?可还记得七年前,浅酌楼的事儿?”
大汉懵了,七年前,自己还跟着公公陈金柯,陈金柯好男色,出入浅酌楼那是常事。可是自两年前陈金柯出了宫,自己变更名作了城里的屠户。后来陈金柯涉嫌谋反,自己更是小心行事,不曾出过什么错。如今,竟会被人认出,还提到了七年前……忽然惊醒,七年前自己受陈金柯之命出手打过一个小倌,难道是这位御史?!
“呵,想起来了?这一年我可没少花精力找你!嗯,该怎么处罚你呢?凡是碰过他的人,除了龙椅上那个,可都齐聚地府了!那两掌之痛利滚利算来,你该怎么还我呢?”羽飞的声音越来越轻,大汉却越来越心惊,牙齿打颤,竟连一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墨肖新学了凌迟之法,本是为陈金柯专门准备的,只可惜那老贼无福消受,只受了三十刀便吓死了,呵!好在你看来要比他结实得多,这个大礼便送给你吧。”羽飞轻使眼色后,径自离开,只留得暗道里声声凄厉,回音不绝。
夜深露重,庭院内的桃树是自浅酌楼移来的,此时枝上却已空无一物。秋风渐寒,紧紧身上的衣衫,羽飞轻抚秃裸的树枝。
不知大漠此时是怎样一番光景……漠,你居然如此的不爱惜自己,又置我于何处呢!卓鸥……卓鸥又是何人?
已是凌晨时分了,别人酣梦正浓之时浅酌楼内却是一片人仰马翻。
“人找着了么?!”时青一撩衣摆,重重地坐在了木椅上。
“楼主,城内已被兄弟们翻了两翻了,估计……人已不在京城了……”
嗤地一声,酒杯被时青捏得粉碎,“这就是你给我的结果?”
“还有,四角城门各个出城的门路都已经查过了,酉时后并无人出城,想来文公子早便……出去了。”堂中的人有些惶恐。
时青斜眼觑着那人,脸上带着薄凉的冷笑,“好啊,看来你在楼里很尽职啊,那么到宇文那里去吧。”
一听到宇文二字,堂中的大汉一阵战抖,腿软了下来跪在地上。
林溪轻步走进屋内,看了眼地上跪着的大汉,也认认真真地跪了下来,“大家伙儿自早上便没见到文儿了。”
看到林溪恭敬地跪着,时青满腔的气愤心痛越溢成了难看的讥诮。
门哐的一声响,一个劲装青年风尘仆仆进来,“主子,已探听清了,文少爷正午自西北偏门出了城,独身一人向北去了。”
闭上眼,时青细细的抚着扳指上的花纹。良久,长长一叹,时青轻道,“去吧,叫宇文打点一切,下午就动身。”
青年疑疑惑惑,欲要再问,见时青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终打住了话退出屋外。
屋内顿时陷入了难看的沉寂,时青闭目不言,林溪便也垂头恭恭敬敬地跪着。
“还跪着做什么!我不在的这段日子,楼里的事就先交给你了。楼盘地契的交接继续,公子们的安顿也别再拖了。”
“你要去西疆么?”林溪心一跳,也不知为何话就这样出了口。
时青只微微睁了睁眼,林溪却已看清了那眼神中的警告。起身,向门口走去,缓缓的,缓缓的阖上那最后的一扇门。
那人,依然清俊儒雅,狐狸的狡猾不减,野狼的凶残却渐渐浮现,有一种什么无法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