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清风与君同》常平君

7、〇〇七

　　千里莺啼绿映红，
　　水村山郭酒旗风。
　　南朝四百八十寺，
　　多少楼台烟雨中。

　　虽然金陵已不再是京都，但曾作为京都所具有的繁华却是怎么也带不走的，金陵百姓曾作为皇帝脚下的子民的那股子傲气也是根深蒂固的。尤其金陵作为江南风光的典型代表，就让方青青这种在北方生活的人，不得不折服。当早春二月。在北方，当树梢上、屋檐下都还挂着冰凌儿的时候，这江南之地却已开始阵阵春雨，春草芽儿已经开始冒出来了，远远望去，朦朦胧胧，一片春色，生意盎然。

　　清明前后，金陵接连下了很多天的雨，盼着这两天总算放晴了。于是，意欲踏春的人，又陆陆续续的出来了。

　　春风拂面，杨柳依依，金陵城外，游人或三三两两，或成群结伴。

　　一辆青布马车的驾车人旁边坐着一个俊朗的青衫青年，此时正睁着一对好奇的眼四处张望，还时不时的发出“呀”“啊”之类的感叹。

　　再看青年旁边驾着马车的车夫，若仔细瞧，就会发现那车夫一脸的无奈。

　　车帘被轻轻挑起，露出一张女子颇苦恼的脸，只听那女子说：“姑……姑爷，您进车里歇着吧……”

　　那被唤作姑爷的人正是坐在车夫旁边的青衫青年，只见他回头对女子随意的挥挥手，不甚在意的说道：“不碍事，我坐这就好，正好可以欣赏四周风景。”

　　女子抿了抿唇，默不作声的退回车内，对车厢内的另一位女子道：“小姐，姑爷他……”

　　女子微微的笑了笑，轻柔说道：“没关系，他高兴就让他坐外边好了。”

　　这马车上的四人不是别人，正是方青青、陈佳人及其婢女如意，和驾车的车夫李伯。

　　事情说到前几日早晨，方青青与陈佳人去给杜老太太请安的时候，杜老太太跟青风的娘杜夫人提起，该去庙里给青风还愿了。原来，在青风出事那会儿，杜老太太和杜夫人向菩萨许过愿，自是希望杜青风能平安之类的，如今杜青风是活蹦乱跳的活着了，自然是要去庙里给菩萨还愿。本来还愿之事自是要许愿本人去的，可是杜老太太年纪大了，上不去山里的庙，杜夫人这几天身子不爽，不洁之身自是不可进寺庙，亵渎了菩萨。

　　一向谨小慎微的陈佳人此次却大大方方的向杜老太太与杜夫人请了这差事。杜老太太与杜夫人自是满口答应了。而方青青一听能出府，自是欢喜的要求跟陈佳人同去。杜老太太与杜夫人闻言，果真觉得杜青风这次一折腾，倒是完全变了个性子，而且越来越像她们所希望的变化，她们欢喜还来不及，又怎会阻止。只欢欢喜喜的让杜青风与陈佳人这对小两口一起去了。

　　于是，便有了上述的画面。

　　方青青上辈子便只能在电视电脑上见过这江南的风景，何况此时的风景更是没有贴加现代化人工铸造的，自是让方青青产生了要一饱眼福的欲望。于是，方青青便不愿呆在马车的车厢内挑着帘子看，索性坐在车头，大大方方自自然然的饱览这春情尽染的金陵城。

　　马车在城郊摇摇晃晃得走了近半个时辰，终于在山脚下停住了。方青青跳下马车，拍拍坐僵的臀部，伸了个懒腰。车帘被挑起，露出如意的脸。如意弯身出了马车，却见眼前出现了一只手。如意抬眼看这只手的主人，却是她的姑爷，杜青风。如意不解得望着杜青风。

　　方青青说道：“我扶你下来吧？”她现在作为一个男人，绅士一下是必要的。

　　如意见状，脸一红，哪好意思让姑爷扶她，说道：“没事，我自己来。”

　　李伯驾住了马儿，早已端出了脚凳搁在马车旁。如意扶着车框，踩着脚凳下了马车。车里的陈佳人也探出了身子，如意本要伸手去扶小姐，却见姑爷在一旁未动，便站着未动。果然，方青青见陈佳人出来了，便又朝陈佳人伸出手。

　　陈佳人也是诧异，她以前甚少跟杜青风出门，更别说是同坐一辆马车。此刻她看到杜青风对她伸出的手，心里又是惊又是喜又是羞，脸有赫色，但也搭上了杜青风的手。方青青稍稍使力，便扶了陈佳人下车。方青青自是不觉有他，但鲜少跟他有肢体接触的陈佳人却是不同，她从未知道，她的夫君是如此的贴心，心下一阵小鹿乱撞，便不敢抬眼看杜青风。

　　李伯要在山下看着马车，便没有与杜青风他们上山。

　　山路由石砖铺就，石砖五米多长，半米来宽，一阶一阶，平铺直上，每五十个台阶便有一个歇脚，歇脚处却是长宽各五米的石砖铺就，边上各有一个两米长的石凳，每一百台阶又有一个大的小天坛，天坛正中放置一个四足铜方鼎，鼎内插着高香，香烟袅袅。这台阶绵延，竟望不到顶。

　　方青青在前，如意搀着陈佳人在后，三人徐徐踏上这石阶。

　　远远的，方青青便闻到钟鼎之声，声声入耳，浑厚悠长。

　　当方青青走至一半，久未走动的身体感到了些疲累，看看落下半截的陈佳人与如意，她们也已是出了薄汗。三人遂在一小天坛的石凳上歇息了一会儿，望着山下三三两两孱动的人影，看来，这座寺庙，香客不少。再走了近小半个时辰，这才到了山顶。

　　山寺掩映在苍柏之中，寺名永庆。寺门有小沙弥，看到方青青等人，便往后院的禅房领去，先做休息。方青青一边走一边看，直叹这永庆寺规模之大，山门三楹，天王殿及正佛殿五楹，立佛殿、伽蓝殿、观音殿、祖师殿及禅院均三楹。另有宝塔一座，钟、鼓楼二座，回廊二十二楹，方丈室十楹和僧院十四房。寺内香客如云，烟雾缭绕，钟磬之声不绝于耳。

　　在禅房内休憩片刻，陈佳人与如意便要跟僧人去做还愿仪式，这仪式不需方青青在场，于是，方青青便自在的随处溜达。

　　方青青当是游览风景的心境，走进一间间宝殿，观看一座座佛像，最后踏进了寺庙最里面的大雄宝殿，殿前有丹墀、花坛、铜鼎、古樟、古柏。大殿重檐下的竖匾上书“大雄宝殿”四个金色大字。殿内红烛高照，香烟缭绕。大殿正中是坐在莲花宝座上的佛祖释迦牟尼的金像，释迦牟尼佛近旁站着他的两位大弟子，年老的迦叶尊者，和中年的阿难尊者。大殿两侧是楠木雕筑的十六罗汉像。

　　方青青本把宗教当做一种文化来对待，可是，她现在望着雕塑精致的佛祖像，嘴角微翘，似显微笑，安详端庄，亲切慈爱，引人神往。

　　方青青本想退出大殿，可是却看到有僧人自大殿北面而来，才知能从殿后穿过，转到大殿背面，竟然在释迦牟尼佛像背面还有三尊佛像，骑狮子的文殊菩萨，骑六牙白象的普贤菩萨和骑龙的观音大士。

　　穿过大雄宝殿的后门，石阶蜿蜒，是一院落。方青青本不敢走进，怕是僧舍，但在门外往里瞧时，竟看到满园的桃树，桃花缤纷，引人入胜，便经不住美景的诱惑走了进去。

　　走进来后才发现桃树下立着一人，那人背对他而立，一袭白衣，身形纤瘦，一头墨发垂至腰间，竟让人一时难辨性别。那人一手扶着桃树的树干，不知为何，在这满树盛开着缤纷的桃红下，方青青却觉得此人的背景有些落寞。

　　正在方青青犹豫着是进是退的时候，那个人却慢慢的转过的了身子，方青青惊呆了，她看出那人是个男子，可是要怎样的山水才能养出这样一个男子，美得让人找不到词语才形容，莫不是，桃树精？

　　而那个男子看到身后的方青青，却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呼道：“杜……杜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