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愈系毒咒师》叉子开会

6、六、弟弟

　　突然降临的寂静紧紧包裹了空旷的房间，所有人呆呆地将视线集中到两个当事人身上，就像有水系符咒师往这里丢了一张冻结符咒，连带着空气都一同冷冻。

　　“尚裘！！”

　　不知是预料之中还是预料之外，程惠玉最先开了口，气急般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吼住刚刚动了手的孩子。
　　被吼的孩子猛地瑟缩了一下脖子有些畏惧，原本还想连杯子一起丢过来的手也连忙垂了下去。
　　柯尚裘瘪了瘪嘴，闹别扭似的半转过脑袋去看不远处的女人，仿佛被欺负的是他一样。

　　“可是妈妈……”

　　“快跟你白瑞姐姐道歉！怎么能这么调皮呢！！”

　　作为大家族的孩子，哪怕千娇万宠养大，这种行为也是极其失礼的，更何况还是对待年长的姐姐。这要是放在有外人的场面，可谓狠狠往家族的脸上泼脏水的行为，竟然只是被程惠玉说成了调皮，似乎彻底堵住了让别人多计较的路。
　　年龄摆在那，又是自家人，孩子们相互玩闹磕磕碰碰在所难免，更何况只是弄了你一身茶水。
　　只是对于刚回家且立场尴尬的柯白瑞来讲，情况就非常微妙了。

　　这么多年所有人都把她当成了好捏的软柿子，不过这已经被捏烂的柿子离家七年后再被肆意揉捏到底会不会直接喷对方一身汁水，就另当别论了。

　　拿起桌上的纸巾将坠在下巴上的水滴抹去，动作不急不缓，似乎对渗入衣服内逐渐冰凉的茶水毫不在意。只是垂下眼睛，低头看向距离自己不超过两步远的孩子，笑意不减。
　　漆黑的眼瞳坦然平静，仿佛一切全然死去，只残留下这具躯体，里面并未寄宿任何灵魂。可饶是死寂一片，在最深处竟然翻涌起几丝冰冷的肃杀，不详的东西在悄然孕育，无形散发。
　　漆黑的长发垂落在脸颊两侧让旁人看不到她的表情，明明室内没有风的流动，却让人产生了悠然摇曳的错觉，仿佛下一秒就如不知遥远国度传说中的美女蛇一样，秀发化为最烈的毒蛇，嘶嘶地吐着信子，无形之中，被这双漆黑眼瞳所注视的人就会幻化成不变的岩石。

　　“呜呜……”

　　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柯尚裘露出了几丝真实的畏惧，犹豫着往后退了一步，却又被眼前少女无形中散发出来的气场硬生生定在了原地无法动弹半分。

　　恐惧。
　　本能产生了恐惧。
　　因为不知下一秒到底会发生什么而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栗。

　　那一直挂着浅笑的脸终于有了变化，颜色极淡的唇齿微微张开，似乎下一秒就会倾诉不得了的惊人之语。
　　不过还没等她吐出一个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猛地冲过来，突兀强硬地打破了这份冻结的寂静。
　　单从那细碎有力的足音听来就可以知道对方年纪并不大，而且还很毛躁的模样，步子的轻重并不像女孩，而偏向活力四射的男孩。
　　这个大家族内年纪小的男孩不算少，而如不知原因明摆着气势汹汹往柯白瑞这边冲的——

　　“诶！？等、等等，尚辉小少……”

　　站在不算远的女佣突然发出一声惊呼，手中刚刚端过来的凉茶壶直接被抢走。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又是“哗啦”一声，手脚迅捷的来者直接将它泼向呆愣站在原地的柯尚裘，这分量可不是一小杯能够比的，将人从头到尾淋了个彻底。
　　柯家的基因本就不错，哪怕表现的有些不够成熟，但柯尚裘好歹也是个皮相相当好的孩子，浅色的短发被这么一泼全都黏在脸上，再配上受到震惊半天没回过神的脸，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不过他这德行可没得到来者的歉意和同情，站在他对面的男孩年龄与其差不多，也就是十一二的模样，有着专属于柯家独特的发色，软软的垂下遮住了两只耳朵，让孩子的长相看上去更加精致了，浅色眼瞳中闪耀着夺目的神采。
　　只不过这本应可爱天真的小脸此刻被愤怒所布满，秀气的眉也都皱在一起，瞪圆了眼睛恨不得下一秒就把眼前的柯尚裘给吃下去。
　　柯白瑞这算是回家后第一次产生惊讶的感情，稍微长大了眼睛看向突然出现的孩子，在几番确认自己没认错后放缓了脸色，笑意又深了几分，而刚刚那莫名其妙的阴冷气息却消失不见了。

　　“你你你你……柯尚辉！！！你要干什么！！！”愣了半晌的柯尚裘总算回过神，一把抹掉还粘在脸上的茶叶，大声吼道。

　　“干什么？你刚才不刚做过相同的事情么？还问我？你傻不傻啊！？”个头稍微高了那么一点点被称为柯尚辉的孩子对那声指控毫不畏惧，反而立起眼睛更大声地吼了回去。

　　“你才傻！”

　　“比你聪明就行！”

　　“你！”

　　虽然吵架的水平还停留在小孩子的阶段，但柯尚辉这几句话就把人给堵得哑口无言无法反驳，饶是在旁边仅仅看热闹的柯白瑞都差点笑出声来。

　　“尚辉少爷！”

　　眼见自家儿子吃亏，更何况对象还极其特殊，程惠玉坐不下去了，猛地站起身开了口紧盯着柯尚辉，语气严肃但又没法再说更重的话。而从刚刚开始就说了一句话的齐芳筝挑了挑眉沉默了下去，只是拉过身边小女儿的手，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情况的走向。

　　“干什么？柯尚裘是小孩子我也是啊？他能做的事情我为什么不可以做？我也正是调皮的年纪啊！”然而柯尚辉一点都不吃她那套，性格直率的他也不留丝毫情面，张嘴就将好面子的人全都堵了回去。
　　确实，柯尚辉虽然年龄上比柯尚裘大一岁，但实际也不过只有三个月的差距而已。刚刚程惠玉用来当幌子的话，这会儿正好就砸了自己的脚。
　　看似只是两个孩子在针锋相对，整个房间的气氛却一触即发。不知是不是算准了时间，解除了这紧张场面的威严声音直接从大门那头传来。

　　“大早晨闹什么闹，让外人看见像什么样子？”柯泰恒衣着庄重地走了进来，大致扫了两眼屋内的状况，最后在柯白瑞和柯尚辉这边多停留了几秒，露出几丝异样的神色，却很快就转开脸，话题指向了小儿子。

　　“尚辉，一大清早跟你弟弟吵什么架？你是哥哥就要懂得谦让，平时怎么教你的？以后怎么成大事！”

　　话刚出口，在一旁的程惠玉就变了脸色。
　　这什么意思？完全不追究的表现似乎狠狠地打了她的脸。这一切不过是小孩子的吵吵闹闹，倒是柯白瑞被孩子的任性所牵连到显得挺无辜了。而挑起这些事端的源头指向了柯尚裘，就他没事找事儿的闹脾气，而柯尚辉当大的让着点就行了。
　　暗暗在指责她没将柯家的孩子教育好，那若有若无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叫程惠玉有些憋屈，但也只能扯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脸首先道了歉。

　　“行了，今天其他人都有事不来了，要换衣服赶快回去换，吃完早饭各自忙去。”挥了挥手，这点儿风波就被揭了过去，柯泰恒转身走向最上位，露出了一直跟在身后的女人——楚菲。
　　柯泰恒的第二任妻子，柯白瑞的后母，柯尚辉的母亲。
　　这个美丽且向来沉默的女人发觉到柯白瑞的视线后，只是平静地跟她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并没有多做点评，招招手将还站在桌边的柯尚辉叫到另外一边该坐的地方就坐了。
　　被叫走之前柯尚辉似乎还有些不高兴，留恋地往柯白瑞这边瞅了两眼，见柯白瑞正含笑地看着他，这才调皮卖乖似得地吐了吐舌头，乖乖跟着楚菲走了。

　　从始至终柯白瑞都没发表任何意见，甚至被泼了一身水也没表现出丝毫不满，一脸不高兴又畏惧着族长的柯尚裘意识到现在没法再发脾气，只能偷偷地又朝柯白瑞瞪去一眼，结果直勾勾就对上了她视线的焦点。刚刚隐匿的几分寒意在这一刻完全爆发，仅仅是一瞬就差点冻结到他灵魂。
　　柯尚裘甚至没法形容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有什么冰凉黏腻的东西扼住了喉咙，整个人都打了个哆嗦，瞬间苍白着一张脸逃一样奔回了母亲身边。

　　背着所有人扬起一个不起眼的冷笑，一个没长大的小屁孩跟她较真儿，还真就没有那个资格。
　　柯白瑞刚转头抬起眼来，就对上了柯尚辉的脸，坐在斜对面长相秀气的男孩见到柯白瑞抬头看他，双眼立刻瞪大，亮晶晶地闪着光，充斥着喜悦和依恋。哪怕心里有些疑惑，但她还是拿出长姐的样子，回以温良的笑意。

　　柯尚辉，刚满十二岁不久。
　　柯白瑞的母亲去世后，柯泰恒娶的第二任妻子楚菲所产下的孩子。
　　但事到如今她仍觉得奇怪，楚菲是丰华城内一普通土元素世家的女儿，长相极好，能力出众，性子温婉沉静，却一直未婚，直到被柯泰恒看中娶回了家里。
　　这位后上任的族长之妻虽然尽职尽责，却从未摆出仗势欺人的架势，对待柯白瑞不咸不淡，没见多亲近，但绝对没有像家族内其他人一样上赶子把她往更深的悬崖里踹。
　　多年后，楚菲生下了儿子柯尚辉，天赋值虽然并不是最高等的“极”，却也是极其稀有的“上”，再加上最纯正治愈系天赋属性，哪怕还是个孩子，但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了，比起还挂着名的柯白瑞，这柯尚辉才是称为下一任族长的最佳人选。

　　同父异母，利益相争，哪怕柯白瑞没有那个意思，但不得不说跟这小了许多的弟弟关系应该是极其尴尬才对。
　　然而已经不记得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等她意识到时身后就多了这么个小尾巴。族内所有人都畏惧着她那一身漆黑的不详，嘲笑着她那格格不入的天赋与能力，唯有这么个弟弟，恨不得天天黏在她身上。
　　对此，哪怕柯泰恒并不希望毒属性的柯白瑞会过多影响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但忙于家族事务也没法天天看着，而楚菲完全没有插手干涉，甚至偶尔会间接地关心一下柯白瑞，任由宝贝儿子去闹这位地位尴尬的姐姐。
　　当年柯白瑞被送走离家多年，唯一为她掉眼泪的，就是这个弟弟。

　　到底为什么？
　　柯白瑞不清楚，但是那双干净的眼瞳里，透着同样干净的感情，让她难得在这冰冷的家族内感受到了几丝暖意。

　　——TBC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个好孩子哇，虽然中间关系还有些复杂的线索无法说清，但这就是个好孩子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