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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番外篇 哭泣的樱之花 ...

  •   生我和妹妹的那天,樱花已经落了,却正是柳絮纷飞的繁盛时节。
      一开始像每个做姐姐的一样,我喜欢亲近那个和我同一天出生的妹妹,不自觉地就会去照顾她。仆人喂她很讨厌吃的药时,我会帮忙做她的替身,然后替她吃掉。单纯的孩子时代觉得双胞胎的妹妹和自己就是一个人,因为从来没见过妈妈,而爸爸,却总是在外面忙得顾不上回家。
      这些事情维持了很多年,直到爸爸开始不间断的出现在我的记忆里。然后一些不公平的对待,让我知道了,原来我和妹妹是不同的,不单单是她叫柳実,我叫桜実而已。
      爸爸喜欢把柳実抱在怀里关心她的身体好不好,有没有乖乖吃药之类的,我站在爸爸旁边,用渴切的眼神望着他,但他的目光总是微笑着看着怀里的孩子。
      我在心里劝慰自己那是因为柳実的身体不好,爸爸多关心她那是应该的,我是姐姐,应该理解大人的行为。
      我这样努力地去理解了很多事情,包括爸爸每次回来会给柳実买来好看的玩具,而给我的却总是由秘书选择的钢琴圆号之类的冷冰冰的东西;爸爸会带着柳実去迪斯尼玩,我却只能在家里被钢琴老师拿教鞭抽手指;我晚上痛的掉眼泪的时候,爸爸把柳実抱在怀里唱走了调的催眠曲......小孩子的理解力毕竟是有限的,渐渐的,我终于觉得乏力了,不想再去强迫自己理解大人的事情,取而代之的,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对樱吹雪柳実这个人慢慢滋生的恨意与嫉妒。
      六岁的时候家里来了个男孩子,一个男人松开牵着他的手,一把将他推到我和柳実面前,然后笑得谄媚地说:[两位小姐,樱吹雪先生最近因为工作比较忙所以不能天天在家陪你们了,所以我把自己的儿子带来,服侍你们。]
      男孩子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冷冷的,但是一双非常清澈明亮的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然后一字一句地说:[我叫越前龙雅,是你的哥哥。]
      他的目光一直定在我的身上,就像十几年走过的时光一样,即便后来有了几千几万个人的目光勤勤恳恳地追随着我,我却始终清晰地记着,年少时光里,那唯一一双只有我存在的眼睛。
      教我钢琴的理查德老师曾经这样评价过我:你是一个天生就注定要生存在光环下的女生,没有光的照耀,就没有生存的希望。
      也许是被爸爸遗弃似的感情弄得有点过分神经质了,每一次察觉到越前哥哥的眼神瞟向柳実时,我就觉得心里很不舒服,然后不择手段地,绝对要把那偏离的目光再拽回自己的身上,从此牢牢地守住。我习惯给他弹钢琴听,他的嗓音很好,我们一弹一唱玩得也非常愉快。那些本来让我觉得压抑地快喘不过起来的钢琴课,也慢慢地成为了儿时最甜美的回忆。
      比起从阴影里被人救出来的我,曾经生活在光明里的柳実,却是在一步步地迈向自闭的黑暗中。
      爸爸很少再回来了,本来是过来陪伴我们姐妹俩人的越前哥哥也在我的独占欲下只和我在一起,没人去理会柳実,她渐渐开始沉默起来,不太爱说话了,总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她的小房间里。看着这样的她,不知为什么心里会有种报复后的快感,那初生时相濡以沫的姐妹之情,已经不知不觉中变了味道。
      时间一步步地行走,我们就这样,同胞而生,却背对着长大。
      我进入娱乐圈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作为国际知名钢琴家理查德的关门弟子,从手指学会触摸黑白键子开始就拿了无数个奖项,又凭借自己漂亮的脸蛋儿以及身后那显赫的身世,在娱乐圈里混得如鱼得水并不难。那时候很多人在我身后议论我的成功根本就是靠父亲的功劳,然而事实上来讲,他没有给过我任何的支持。我靠唱歌来养活自己,作为明星所需要的一切高昂的费用也是由我自己一手承担的,至始至终,他都没有给过我一分钱。这件事情的原因直到有一次碰到了越前龙雅的爸爸,也就是父亲的秘书才得知,原来樱吹雪财团的全部资产,都被父亲作为遗嘱留给了柳実的名下。
      我觉得脑袋轰的一下,双腿软得差点直接跌倒在地。
      就算我不是他喜欢的女儿,就算我得不到他作为父亲的爱与疼,但是为什么,同是一卵出生的两个亲生女儿,却要用天和地这样的差别来对待?
      那时候被龙雅哥哥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点的自信,一瞬间全部瓦解,恍惚间,似乎又看到了那个躲在墙角里的小女孩儿,用又是嫉妒又是羡慕的目光深深望着沙发上,那谈笑风生的父女。
      我和柳実注定不能同时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上帝让我们同时降生,也许就是为了让其中一个击毁另一个。
      我绝对不是被击毁的那一个。
      发现柳実暗恋龙雅哥哥是从柳実画架子上的画开始的,她喜欢画画,每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画个没完没了,然后就是满屋子的画架子和画纸。散落一地的每一张几乎都是半成品,但是似乎都有些微妙的出入,于是就这样被毫不留情地抛弃了。真正画得满意的都被她珍藏在了画夹里,每一张都是同一张脸,同一张脸却是缤纷无数的表情。
      全部都是越前龙雅。
      她惨白着一张小脸来跟我抢,但是虽然我们拥有同样的身体,天生孱弱的她却怎么也斗不过我的力气。我高高举着那些画,含着恶毒地笑容嘲讽她:[龙雅哥哥连正眼的没瞧过你一眼,你居然也敢有这种痴心妄想?哼哼,是觉得和我长着一样的脸也能博得龙雅哥哥的多少疼爱么?你还真是下贱的让人恶心呢!]
      然后在她黯然的目光下,把那些画甩在地上,我高傲地抬起脚从上面一一踩过。
      直到回到房间里,我才整个人像丢出了魂魄一样瘫坐在地上。
      樱吹雪柳実,难道你夺走爸爸全部的爱还不够,连龙雅哥哥也要窥见吗?你非要把我身边的一切全部占为己有才甘心吗?
      ......别想!死也别想!!就算是鱼死网破,我也绝对不做被你击毁的那一个!!
      我咬牙切齿地发下毒咒,那一刻,就已经是我把自己的妹妹慢慢推向地狱的第一步。
      也许是怕我把她的心事说出去,后来的柳実碰到我都是战战兢兢的,眼神飘忽不定,从来没敢再直视我的眼睛。我看着很得意,但是我当然也没笨到把她暗恋龙雅哥哥的事情告诉越前龙雅。毕竟那个时候龙雅哥哥虽然不去接触柳実,但是也没说过讨厌她。我要把他从此牢牢的栓在自己身边,铲除掉他跑向柳実身边的机会,就只有让他从心底厌恶起柳実。
      我们三个人自小都是在家里又家教来教习功课的,柳実的学习能力很好,特别是语言方面。而相对比我,只能在数学上略站上风。但是就总成绩而言还是柳実比我强一点。就着这一点,我开始间歇性地闹情绪,搞绝食。宠溺我的龙雅哥哥当然不能不闻不问,于是跑来问了半天,我才红着眼圈告诉他自己这次的考试又没考过柳実而觉得难过。他刚开始也会笑骂我小孩子气,但是这样闹的次数多了,我也真的瘦了几公斤,看得十分心疼的龙雅哥哥就直接把罪过按到了柳実身上。有一次不知道他对柳実做了什么,只是从那之后,柳実的成绩再也没有超过我,她慢慢变得更加抑郁,完全没了精神一般。
      这样用别人的手来摧毁对自己有危险的目标,让我觉得非常有趣,也分外有成就感。我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柳実完全被我踩到脚下的样子,但是如果一下子就得逞了,似乎又非常的不尽兴。我就像抓到了老鼠的猫一样,喜欢看猎物慢慢被折磨死的过程。
      看到柳実的头发居然和我长得一般长了,便在龙雅哥哥面前哀伤地念叨着为什么明明头发都长得一样长的两个人,成绩却能差上好几分呢?那是我故意考差的一次,因为我不想再看到龙雅哥哥,看着和我相似的背影出神的样子。
      下午我从落地窗里,看到了那两个在后花园大树下纠缠的两个人。龙雅哥哥拿着一把大剪刀,不顾柳実哭嚷着的挣扎,卡擦卡擦几下子就剪掉了那人长长的头发。
      她把头发握在胸口前,哭得没了声音。我在明晃晃的阳光下,笑得开心。
      一个天空中不能同时拥有两个太阳,柳実,如果你甘心做个月亮,那该多好。
      知道父亲遇难的消息,是从越前叔叔那里得知的。
      他匆匆忙忙地从美国赶过来,在通知我们这件噩耗之后,就带着复杂的目光看了我一眼,然后说着想要休息了,要求龙雅哥哥陪着他回房间去。
      自小就从来没关注我的父亲死去我也没多少悲伤,反倒是柳実听了之后一直哭个不停的,我闲吵,要杰西卡把她带回了房间里。而我,悄悄地走上了二楼,脚步停顿在越前叔叔的房间外。
      越前叔叔那个眼神让我很在意,如果说里面只是单纯的同情的话,我绝对不相信。
      [......这样就没办法了呢,本来我还把赌注压在了桜実身上,那孩子骨子里透着傲气,绝对不是甘于平淡的人。但是现在老家伙突然坠海死了,遗嘱上的遗产也就顺理成章地都成了那没用的老二身上,你再这样巴着桜実不放也没什么意义......这样吧,以后你多往老二身边靠靠,那孩子性格懦弱,循序渐进地亲近她就可以了,倒是心思缜密的桜実,你得小心着点儿......]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弯起嘴角无声地笑了。
      原来是这样,龙雅哥哥对我一个人的关心与爱护是有计划的,越前叔叔每一次向我透露机密的事情也是有计谋的......原来这一切,都是虚伪的。
      但就算是虚伪的,我也绝不放手拱手让给他人!
      几天之后,我从国外的一家精神病医院里秘密地淘来几份药剂,说是为了给柳実治疗她轻微的自闭症,但是实则上,那些药都是助长她精神分裂的药物。
      就算遗嘱上写着的是她樱吹雪柳実的名字,但是只要她完全成为了个废人,那么樱吹雪家财团的那些元老们,总不至于要接受个精神分裂者来继承樱吹雪财团吧?
      对于被我设计了的柳実,我心内也存在着很多的愧疚。但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有人拱你要你做太阳,可是你却是个根本连光都不会发的小星星,你要拿什么资本来和我争抢这一片应该属于我的天空呢?
      爸爸死了,你的所有支柱都瞬间瓦解了,那么以后的日子里,就别想再从我身边夺走一件属于我的东西!!
      柳実吃了这些药之后,精神变得更加委靡不振。她不再喜欢踏出屋子,缩在自己的房间里默默弄着她自己的东西,偶尔出来了也只是像老人一样坐在秋千架子上,看着花园里那些铮铮欲放的郁金香发着呆。
      渐渐的,她的存在似乎被整个房子里的人都遗忘了。
      没有人再去敲她的门叫她下来吃饭,也没人在换季的时候为她添置一些新衣服,更没有人在寒冷的冬夜里,思虑着樱吹雪家的二小姐闺房中的暖气是不是还好用.......
      死了父亲的柳実,也像顿时消失了她生命中的光环一般。
      那一年三月的某一天夜里,我做了一个很心慌的梦。
      梦里,柳実穿着她那像破麻袋一样的套头衫,背对着我,身后因为上次被龙雅哥哥剪掉而没再修剪过的短发在风里飘起,淡淡的,透着一股哀伤的味道。
      我们彼此都沉默着,无言以对的站了很久。很久之后,我才听到从对面传来低低的声音:[我......累了。]
      声音很轻,却是带着浓浓的疲惫。
      然后她忽然转过头来,朝着我弯起眉眼,笑得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的天真无邪。
      她说:[请替我好好活着。]
      我尚不明所以,她的身体,却突然像扯掉线的风筝一样,笔直地向身后仰去.......那是一片黑暗的深渊,毫无预警地突然冒了出来。
      我一时情急,跑过去伸出手想要去拉住她,可是离得距离太远,我的手指只来得及触摸到她的衣角。
      [柳——]
      叫不出口的呼喊,猛然让我从梦里惊醒过来。
      额头上都是冷汗,我大口喘着气,然而即使是意识里已经明白过来那不过是一个梦,心脏却无法抑制地激烈跳动着。
      不好的预感,渐渐从空虚而疼痛的内心慢慢蒸腾上来。
      我突然很想去看看柳実,自从父亲死后我再也没有踏入过她的房间一步,可是不知道今天怎么了,似乎觉得总有事情要发生,而这件事情一定会和柳実有关。
      这样不好的预感,在柳実空荡荡的房间里,那画架子上的一张画纸上,得到了印证。
      苍白的纸张上只有几个字,但是却不知道到底是写给谁的。
      [我......累了。请替我好好活着。柳実.绝笔。]
      我品尝了人生中第二次脑袋瞬间空白的感觉,怔怔地站在那里,梦里柳実轻而哀伤的声音在脑海中不停地回荡着,每一句都像铅块一样重重压在我的心上,闷得我快喘不过气来。
      柳実死了。
      这个世界上,和我同一时刻出生的唯一的一个亲人,她死了。
      窗外忽然刮起一阵强风,风势带起了枝头上开得绚烂夺目的樱花瓣,顷刻间,视线里被雪一样耀目的樱花所填满。就像梦里柳実给我留下的那最后一个微笑,天真的让人想流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番外篇 哭泣的樱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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