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骨》洱海苍珊

9、第九章

　　姚氏知道，如果她真的被休回家那么她就会成为一个笑柄，成为姚家的耻辱。这些年的教育使她万万接受不了这样的结局，如果真的这样，那还不如让她去死。
　　姚氏想到这儿，突然站起身向着越涧猛扑过去，众人不知道她意欲何为，一时间愣在原地，只有临快速的挡在了越涧身前，他怕姚氏会伤害越涧。可是，很快，他便发现他错了，姚氏的目的并不是越涧，而是越涧身旁的柱子，她想自尽！
　　等临反应过来想要拦住姚氏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姚氏的头重重的撞在大殿的柱子上，殷红的血顺着她白皙的脸庞留下来，染湿了她的衣服。越涧也慌了，他没想到姚氏真的宁愿死也不肯回家，他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这时，突然一个人过来抱起姚氏，向着她还在流血的额头上撒了一把东西，对着愣在一旁的侍人们喊道：“快请医士。”侍人们这才如梦初醒，匆匆而去。

　　临看着这名女子，她此时正拿着自己扎衣的布条缠在姚氏的头上，手中还不停的拿东西撒在伤口上，而这时，临才看清，她撒的竟然是大殿里焚香的灰烬。
　　临不知道这个女子就将想要干嘛，她是相救姚氏还是想害她？还没等临思索清楚，医士已经来了，他们自女子的怀里接过姚氏，把她抬到后殿处理伤口去了。
　　那女子这才站起身来，走回到了王后的身边，众人这才发现，这个女子是王后的侍女。
　　越王后早就吓呆了，晴娘在她做到王位上的时候就悄悄嘱咐过她，不要开口说话，无论姚氏说了什么都不要开口，她只需要哭就够了。
　　她听从了晴娘的话，无论姚氏说了什么，越王说了什么，她只是坐在位子上默默流泪，可是后来姚氏撞柱的那一刻开始，她是真的开始流泪了，如果说之前的眼泪还有着做戏的成分，而现在则是实打实的泪水，那是害怕的泪水，她从来没有想过姚氏会去撞柱，若是姚氏死了……

　　晴娘扶起浑身发抖的王后，对着越涧道：“大王，姚夫人当生命如儿戏，难怪有今日举动，只是这样的性子要不得，王后大度并不想与她计较，只是大王也该告诉她珍惜生命才是。”短短几句话，不仅此事的责任推了个干干净净，还为姚夫人埋下绊子。是呀，姚氏是自尽的，是因为她不爱惜自己的生命，一个连自己的生命都不爱护的人，又怎么会在乎别人的生命呢，所以，今天姚夫人才会想要杀了王后。
　　这样，不管姚夫人是死是活都跟王后没有半点关系了，姚夫人死了，是她自己咎由自取，活了，也不能找王后的麻烦，毕竟是她想要刺杀王后在先。

　　晴娘扶着越王后出了灵宫，越王后惊恐的问：“姚夫人会死吗？”晴娘扶着越王后，温柔的安抚道：“没关系的，奴已经帮姚夫人止过血了，而且姚夫人是自尽的，跟王后半点关系都没有。”
　　越王后点点头，没错，姚夫人是自尽的，她没有想过让她死，她只是想让自己好过一点，自从来到越国之后，一切都变了，她再也不是吴国里无忧无虑的小公主了，在这里，每个人都对她们不友好，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她不敢跟任何人说话，不敢相信任何人，只敢相信晴娘，她在吴国的时候并不认识晴娘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愿意相信她，就像相信王兄一般。

　　岐桓坐在军帐中，面色不善，两军交战，最重要的是气势，可自从围困寥城开始，姜陆便开始不停的游说他放弃攻城，岐桓冷笑道：“好啊，广原你若是可以用你的三寸不烂之舌劝得他们打开城门，孤可以绕过他们。”姜陆语塞，自从围城开始，姜陆已经先后三次劝降寥城守将樊笼，可是三次劝降书都被越国将士自城内扔出，那简牍在高高的城墙上掉落，碎成了一片一片的竹片。姜陆知道，这样的将士是绝对不会投降的。
　　岐桓看着姜陆，唇边扬起一丝笑意，“广原，你劝降不了樊笼，就想来劝孤吗？你是觉得孤好欺负，嗯？”岐桓看着姜陆，姜陆挪予着说不出话来，他本来就不是伶牙俐齿的人，可是他很清楚，樊城已经被围困了三个月，如果他估算的不错，寥城的粮食怕是早就吃完了，若是寥城再不投降，姜陆几乎不敢往下想去……
　　“大王，请您看在城中的百姓……”
　　“咣叽”岐桓手中的铜盏应声落地，打断了姜陆的话，岐桓看着姜陆一字一顿的说：“广原，那百姓是越国百姓，可那越国守将都不曾珍惜他们的百姓，孤为何要怜惜？”
　　“大王有称霸天下之心，自然该是万民之主！”
　　外面传来一阵气势如虹的声音，姜陆一愣，这声音……
　　“师父？”姜陆有些不可思议。
　　姜无涯不请自入，将手中的长寿辊递给姜陆，这才站在岐桓的面前行了一礼，“我听闻大王有烦难之事，故而特地来此。”
　　岐桓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老头，身量不高，体型偏瘦，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若是不是姜陆的称呼，他大概以为是哪里的农夫误入了军营。
　　岐桓看姜无涯的同时，姜无涯也在打量着他，岐桓的身上带着与生俱来贵气与威严，还有着属于少年人独有的蓬勃朝气，姜无涯心中点头，自己的眼光果然不错。
　　岐桓与姜无涯的眼神相撞，竟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欣慰，岐桓一滞，心中狐疑，这个老头莫不是有病？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像是一个看待孩子的长者，岐桓从来没有被这样的眼神看过，他遇见过很多人，那些人看他的眼神有厌恶，有轻视，后来便成了恐惧与敬畏。
　　岐桓唇边带了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原来，这个就是传说中的卧龙先生吗？”岐桓的声音拉的老长，语气里丝毫没有敬意，而是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传闻中的卧龙先生身高八尺，有通天遁地之能，世间大才，无人可比。可如今，岐桓看到的不过是一个乡间农夫罢了。”
　　姜无涯像是没有听见岐桓的话，自顾自的找了个位子坐下，“哈哈，老夫一路走来，现在浑身劳累，大王不介意我歇歇吧？”说完，不等岐桓回话，又端起桌子上的茶喝了起来，连饮三杯，恍若无人。
　　姜陆看着姜无涯一身风尘，忙道：“师父，去徒儿帐中歇息片刻吧。”姜无涯看了一眼姜陆，“你司何职？”姜陆不敢怠慢，忙躬身道：“今为尚书令。”姜无涯摆手，“尔官太小，帐睡不安，吾将休于此。”
　　“你是想睡孤的王帐？”岐桓看着姜无涯问道。
　　姜无涯站起身来，点头：“正是！”岐桓看着理直气壮的姜无涯竟然破天荒的答应了。
　　岐桓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委曲求全’了，自从吴国的两大贵族都被他铲除之后，吴国的官员们已经越来越乖巧了，除了姜陆还会时常跟他唱反调之外，其他的都已经不敢说个不字了。可是岐桓还是愿意看看，姜无涯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姜无涯此人，岐桓自然很清楚，应该说不仅仅是岐桓，在这个时代，没有人不知道姜无涯的大名，世人或许不知道自己的大王是谁，却不会不知道卧龙先生。不仅仅是吴越两国的百姓敬重他，爱戴他，就连西北处的胡人也是知道他的，他们甚至直接将卧龙先生翻译成中原的神明，这样一个闻名天下的人，岐桓不相信他仅仅是来拿自己打趣的。
　　姜陆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岐桓的帐子，他没有想到，岐桓竟然真的将姜无涯留下了，而且，竟然肯让姜无涯与他同吃同住，他太了解他的师父了，姜无涯虽然年过六十，可很多时候还如同孩童一般，香儿的顽性大多便是承自与他。若是岐桓真的怒了……姜陆不敢再想下去，可是自小对师父的尊敬顺从也使得他不敢开口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