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儿喜》元谋人

43、里约

　　“今年再去，我得找机会深入了解一下。”宁仲悦对那个玉珏也产生浓厚兴趣了。

　　胡不喜奇道：“你要去巴西？”

　　“是的，不出意外就是我押送鹦鹉还有几只大嘴鸟。之后可以在那里呆一段时间。”

　　胡爸与神秘古代遗产擦肩而过，有缘无份，不禁自责不已，悲愤异常。听说宁仲悦今年还要去南美那边看巨大的保留完好的石雕，立刻动心，也想一起去瞧瞧。

　　胡不喜道：“爸，你怎么去啊？你跟鸟类保护又没有关系。”

　　宁仲悦却说不妨，弄个工作签证进巴西就可以了。去部落玩耍于他也是旷工，不需要任何证明。

　　于是胡爸更加蠢蠢欲动。
　　正在他制定考察计划时，胡妈提出了现实问题，将他彻底打击了：“你这边的工作，请得了这么长时间的假？用什么理由，去南美研究鸟语？你是不是想暴露咱们儿子的特异功能啊！”

　　胡爸小声说：“我可以病休……”但他自己也知道，这是异想天开。干田野考古的人现在越来越少。他和胡不喜的妈妈如今算是五十左右的骨干力量，还要带新人，根本走不开。
　　但是就这么放弃研究这种神奇的玉石，他是绝不甘心的。作为唯物主义战士，他决不相信女儿说的怪力乱神的设想。但是科学检验石头又查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左思右想，胡爸的视线落在了儿子身上。胡不喜正和宁仲悦一起剥文旦（类似大柚子的一种水果，有清香）给大家吃，感受到老爸热烈的视线，有点疑惑地回头瞧了一眼。

　　胡爸笑眯眯地说：“小喜，爸爸觉得，你去那个部落看看，再合适也没有了。”

　　“啊？”胡不喜不明白，刚才不是还在讨论老爸去南美看石雕的问题么？

　　“小喜，你是当事人，你去那里说不定就能解开一些谜团呢！”胡爸开始循循善诱。

　　“可是我这边的工作也请不了那么长时间的假啊。”胡不喜郁闷地说——不是只有你们很忙好吗？儿子我已经是上班族了。

　　“那就辞职好了。对了，我们这次回学校开会遇到老赵了，他还跟我们说希望你回去读他的研究生呢，要是觉得国内研究环境不够好，硕士毕业就去他在阿米利坚S大的同学那里。”胡爸的内心已经替儿子对未来做了一番规划，“我当时就不赞成你放弃直升跑出去工作，你自己现在也觉得无聊了吧？”

　　胡不喜如今颇为后悔跟父母通电话时抱怨了几句现在的生活方式，但是，即使是听他们的话——“爸爸，就算辞职，那我也得准备考研啊，不能就这么先出去玩吧？”

　　“放心，老赵说专业课出题的是他以前的学生……”胡妈笑得很邪恶。
　　胡不喜内心无言以对：你们商量这些未免太早了吧？为什么已经跳跃到这个步骤了，都看准了我一定会乖乖辞职吗？

　　胡不忧听到这里，插嘴道：“不放水我哥也是第一名！”
　　无力地摆摆手，做哥哥的表示谢谢妹妹对他有信心。但是，原则问题，不能就这么被爹妈儿戏决定。
　　“我不要辞职，我才工作了不到一年……”

　　“就是这样才不可惜嘛。你说，是你爸辞职比较亏还是你吃亏多？”

　　“你就跟仲悦去一趟巴西，看看那个石雕到底是怎么回事。”胡爸权威地决定了，“也好了解一下你自己的情况。我跟你妈其实一直都担心你，不知那到底是放射伤害下产生的幻听还是……”
　　他说到这里，被老婆狠狠捅了一下，赶忙住嘴。
　　胡妈温柔地望着胡不喜，“小喜，没什么啦，听得懂鸟叫蛮有趣的，妈妈一直都想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哪！”

　　胡不喜看着唯物主义战士爸爸妈妈，心里一软，便点头应允了此事。

　　%%%%%%%%%%%%%%%%%%%%%%%%%%%%%%%

　　偷渡出国时，乘坐的是货轮。回家则快得多，是飞回去的。
　　紫蓝金刚鹦鹉扬波提克历时将近一年的离家出走，终于即将画上圆满的句点。只要同当地的工作人员一起，带这些鸟到他们的栖息地放生就可以了。其中各项事宜，自有宁仲悦和他以前的同事们操办，胡不喜呆在里约热内卢的日子，基本就是游手好闲的度假生活。

　　他那天头脑一热，答应老爸的离谱要求，事后办理离职手续时居然也没觉得多后悔。赵老师听说他终于想通了，准备将自己的青春献给研究事业，顿时十分激动。胡不喜只好假装还需要借助旅行思考人生什么的，赵老师觉得在实验室里对着电路板思考人生其实已经足够，不过既然是他最钟爱的学生，那当然做什么都是有格调的。

　　虽然不后悔，惆怅彷徨的情绪依然在他心里发酵。面对未知的未来，他的心灵有时还稍显软弱。不过，从漫长旅途的疲劳中苏醒，拉开窗帘的一霎那，银沙碧海近在咫尺，胡不喜顿时就把原来的那些犹豫纠结抛到了九霄云外。
　　既然来了，就先在这里玩玩吧。

　　巴西的官方语言是葡萄牙语。胡不喜查资料发现巴西人的英语水平不算很好，出发前便临时抱佛脚学了一点葡语。他本来想报个辅导班什么的，但没找到特别权威的语言机构。后来就自学了，有不懂的问问宁仲悦也可以解决问题。

　　到目前，扬波提克已经正式移交给这里的鸟类保育机构，主要责任由他们负责。不过宁仲悦之前在这里呆过几年，人面很熟。熟并不完全意味着方便和好处，于是陪胡不喜闲逛之余，偶尔他也会一脸哀怨地被抓去干活。

　　不过胡不喜可不在意这个。他学了葡萄牙语，他是独立自主的个体。不用宁仲悦陪伴，他也是有能力在这个城市走走看看的。

　　著名的几个景点类似于面包山耶稣山都去过了。胡不喜觉得法国有时候也挺可爱的，四处送人大塑像，美国的自由女神，巴西这里来个耶稣像，真不愧是公鸡国。除此之外，后来也参观了几个博物馆美术馆。

　　一早宁仲悦离开，胡不喜没有什么特殊目的，只是一个人背着相机在街上晃悠，等待灵感迸发的时候。
　　这次出来，老爸可能是心下有愧，硬是给他把相机升级换代了。目前手中的是尼康D300，仍在磨合中。宁仲悦叮嘱过他，让他自己当心安全，尽量走在人多的地方，最好只在海滩附近转转。胡不喜看过“City of God”，知其厉害，当然不会随便乱走。临走之前，他还特地翻阅了一些南美洲行记，读到一些街头扒手声东击西的手段，比如往游客身上泼脏水什么的让游客一时忘记顾及财物，从容下手，偷个精光。越是在诸如科巴卡巴纳海滩这种让人放松的美妙天堂，他越是提着一份小心。小半天转下来，拍了不少照片，他觉得其实这个热带城市还是挺安全的。

　　在路边找了一个餐厅，用完饭时，出现了小问题。正餐其实还好，反正他们的菜单并不算太复杂，找一套一路点下来就好。酒名胡不喜却无论如何看不懂。侍者完全不会英语，老板的英语也很悲剧。胡不喜折腾得一脸尴尬，都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事点餐后酒了。正在这时，边上凑上来一个棕肤大眼的艺术气质男子，用流利的英语问胡不喜偏好什么口味的，随后便推荐了一个酒庄的出品。
　　胡不喜蒙他解围，对这个男人很是感激，看他两眼，觉得长得有点像亚洲人，心里油然而生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愉悦，便和这个人攀谈起来。他说自己在美国念书，现在放暑假了就回家来看看。胡不喜内心很是惊讶，怎么才五月多就放暑假了，不过为了不暴露自己土冒的精神世界，他掩饰住了。

　　吃晚饭，他们也就分手了。那男子看了看胡不喜拎在手里的相机，忍不住提醒他注意安全。

　　那之后发生的事，胡不喜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他不够注意安全，还是被宁仲悦和陌生男这两只乌鸦嘴给咒的。
　　他没有遇到小偷，遇到劫道的了。

　　胡不喜这时候认为，他一生最惊险的时刻，就是在里约热内卢街头，一家中世纪外饰的咖啡馆边上的小巷里，被一把冰冷的手枪抵住脑门。
　　他当时已经彻底傻了，对方一把扯走他手里的相机和肩上的背包，似乎踢了他一脚，随后扬长而去。胡不喜过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报案。去警局做笔录，警察听他说对方戴了鸭舌帽又蒙了脸，就失去兴趣了，连他的联系方式也没好好留。胡不喜心里知道，这是因为基本没可能抓到。

　　沮丧地走回旅馆，宁仲悦已一脸焦急地等在那里。
　　见他两手空空满脸懊丧地回来，宁仲悦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人没事就好。”
　　“啊……”胡不惜嘎了一声。
　　宁仲悦看他有点茫茫然的样子，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便抱住他用力拍了拍背，又揉了揉后脑勺的头发，道：“打电话打不通，我都……人没事就好啦，以后别一个人到处去晃了，你太专注，有人盯上你都发现不了。”

　　胡不喜刚才一直在强自镇定，此刻才觉得稍微可以松懈，深呼了一口气，坐到沙发上。宁仲悦给他倒水，他一口喝干整杯，这才觉得口干舌燥的痛苦得到缓解。
　　劫匪实在可恨。其实他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人，秀枪给他看，他就会乖乖交出所有财物了，不用顶在脑门上啊，他当时怕那枪走火都怕得要走火入魔了。

　　“我爸给我才买的相机就这么没了……”胡不喜是个节俭的人，虽然当时知道保命要紧，但事后回想还是心疼地直抽抽。
　　“没关系，咱们再买个一样的，不让你爸知道这事。”宁仲悦宽慰他。
　　胡不喜惊讶地瞧了宁仲悦一样：这人怎么完全了解他心里在愁什么？他就是怕家里人知道他遭遇持枪抢劫为他担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