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尘封的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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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不喜轻轻叹了口气，不安地说：“即使有搜查证，这么直接地去查，也不太好吧？”
听自己弟弟把那老奶奶的情况一讲，宁仲悦也觉得似乎不好硬来。老奶奶本来就敏感多疑，固执到说偏激都不过分。如果鹦鹉真在她家，要追回还不让她受气，这可真是个难题。
而且，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还不能确定鹦鹉是否真的藏匿其中。老奶奶闭门谢客，谁来都不让进的态度虽然可疑，却并不能保证推断百分之百为真。没气坏是远近闻名的，拒绝别人来访，那是家常便饭。买点她自己咬不动的椰子苹果，更加不作数。她也可以是用搅拌机打碎了再吃嘛。
“能不能让寒渡去那个院子探探路？”
胡不喜摇头道：“那倒也可以，但是他和千越知道闯了祸，口上说是帮忙去搜寻，实际避风头，已经一周多没出现过了。”
“烟翠呢？”宁大哥压榨所有可以压榨的劳动力，反正债可以让小喜去还。
“我不知道她们有没有留守干部在那片树林，最近为了找鹦鹉，她们飞出去很远，二、三天才派几个通讯兵回来报信。其它的长老什么的，我……我不太好意思……”胡不喜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找鹦鹉是十万火急的事情，弄丢他的责任里提供寒渡情报的自己占很大一块，他怎么能为了区区脸面问题，就不好意思去求乌鸦的长者呢？
说着，胡不喜起了身，道：“要不我还是去她们栖息地看看吧。”
他正准备去换鞋子，宁惠思的手机响了起来。
宁惠思一边应答，一边对他做了个“暂缓”的手势，应了几句“好……行……没问题”之后，他收起电话，道：“也许有希望让她自己开门。”
他顿了顿，心里似乎又有点过意不去，“不过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
胡不喜急道：“你就别吞吞吐吐的了，什么事直说。”
原来刚才这电话是在居委会的工作人员打来的。小伙儿姓唐，大家都叫他“小唐”。新分配来的学生仔脸皮儿薄，老鸟还爱欺负他，专把刁钻的人家分配给他一对一。赶上烈属老奶奶这种油盐不进的主，小唐刚开始工作时那点“啃硬攻坚”的雄心壮志三两下就土崩瓦解了。开头还能凭意志撑着，后来是上门一回就崩溃一回。他越是脸嫩皮薄经不起事儿吧，恶毒老太还越是起劲折腾他。灰心丧气的时刻，宁惠思从天而降。
老奶奶在他装聋作哑的战术下，完全败下阵来，很快举了白旗，偶尔也只得好好跟他说几句话了。
小唐这下可算抱住了救命稻草，再有什么需要接触老奶奶的事情，都会直接找宁惠思商量。
这次空降的，是一个大消息。
老人的丈夫当年并没有登记在牺牲的名册中，而是在失踪人员名单上。
他的战友，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停止寻找证明人，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当年的历史见证人纷纷老去的时候，终于碰到了当年在撤退掩护中亲眼目睹牺牲的卫生员 。
小唐激动感慨又有点怕怕的，不知道老奶奶拿到这迟到五十多年的烈士证会是什么反应，便先来找优质沙包宁惠思讨主意。他的意思是，干脆还是宁惠思顶上算了。他就躲在幕后给与精神支持。
宁惠思其实也很吃了一惊。因为他听周围老乡的议论，说那老奶奶的丈夫年轻时参军，后来去了朝鲜再没回来，便自动认定是烈属了。没想到其中还有这许多曲折。
老奶奶会有什么反应，他心里也没底，但会开门应该是一定的。
看着小唐瑟缩的没出息样子，宁惠思狠了狠心，对他说：“其实我快要调走了，今天还是我去，这没问题。但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方婆婆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难接近。”
小唐以看大神的眼神可怜巴巴地望着宁惠思，但也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他犹豫了半天，咬咬牙说：“我，我也该对自己的工作负责任！”
胡不喜在旁边着急：“那……那我们怎么办？”
宁仲悦却已经大体猜到了宁惠思的想法。
毕竟通知这么严肃的事情，还是要正式工作人员方才可信。他们嘛，随便弄点米啊面啊糖啊油啊，冒充劳力抬东西，多简单多阴损。
小唐敲门的时候，老太在门内又是一阵叱骂，比如居委只会啰唣扰民之类的。可怜的小唐同学是土生土长的乡民，听懂她的话完全无障碍，另外三个将方言翻译能力关闭之后不痛不痒，他就得深呼吸再深呼吸平复心情。
等到老太的第一波精神攻击暂告一段落，小唐才迟迟疑疑地说了“方奶奶，您丈夫的烈士证明……”，那门忽地一下就打开了。
老奶奶黑着脸，怒气勃发：“这个也拿来开玩笑！现在的小野儿真真欠教养！”
小唐蒙受不白之冤，苦着脸把一沓资料连证书一起递上，特意翻开到XX军政治部盖章核实那一页纸。
他还想辩白几句，一抬头，却吃了一惊，再也说不出话来。
苍老的脸上，此刻泪水满布。她摸了一把脸，从上衣口袋里拿出老花镜戴上，在门口就地坐倒，颤抖着双手，悉悉索索地翻着那些证明，那些白纸黑字红图章。小唐在旁边瞧她来回看了半天，心里想她可能看不清楚，忍不住道：“我给你读读，行吗？”说完他就有点后悔。以前他来送温暖，说要帮她读报，老奶奶可是尖锐地指控他“瞧不起我老太婆又老又瞎”。
但是，接踵而来的并不是如利剑般的话语，而是老太太示弱的一声，“嗯。”
胡不喜泪眼模糊的视线中，忽然看到了一抹宝石蓝。
大鹦鹉自己从室内跑了出来，依偎在老奶奶身边，静静地听着小唐读文件。老奶奶察觉到他默默给与的支持，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背羽。
胡不喜有一种感觉，这只鹦鹉不会再跑了。
扬波提克，据说也已经八十岁了，如此的高龄，不知经历过几多生命旅途中的风风雨雨。他会选择在这个院落歇脚，似乎是有其深意的。只是此刻，胡不喜仍然没有头绪。
老奶奶听小唐念着报告，抱着鹦鹉欢喜地叨叨着：“我就知道，五哥不是逃兵。我就是要在这里等着，你看我这不是等到了吗？我等，我等到了啊！我等到了啊！”
等到全部读过一遍，她将鹦鹉轻轻放在一旁，边流泪，边将文件小心翼翼地收拾起来，紧紧地抱在怀里。
小唐同样很受感动，不知不觉间自觉与老奶奶的距离也拉近了一些，这时看她坐在水泥地上，心里担心，便说：“奶奶，咱们先站起来说话，地上凉……”
熟料方奶奶突然怪眼一翻，翻脸无情，“你是不是觉得我老太婆老了不中用了？！地上坐坐阿要着凉生毛病闭眼蹬腿！？”
小唐这一记窝心脚挨得结实，百口莫辩：“我不是……我是……”
老奶奶已经站起身，朝里屋走了。
“愣着干嘛？快进来！”
小唐不知道她是在叫谁，下意识朝地上的鹦鹉看了看，直觉她是在叫这玩意儿。他这时才注意到这鸟似乎在内部通缉榜上见过，不安地又冲回到屋内的老奶奶看看。
鹦鹉此刻，突然出声：“谢谢。”
老奶奶转过头来看它，讶然道：“小蓝，你要走了？”
鹦鹉肯定她的猜测：“我要走了。”
小唐听着这有来有往的对话，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
大鹦鹉说完，便一个腾跃，飞到了胡不喜的肩膀上，胡不喜猝不及防，好玄没被撞一个跟头。老奶奶居然就这么坦然接受了鹦鹉的告别，没有再多说什么。
通鸟语的人隐约觉得，这位老人和这只老鸟，或许不需要那么多言语。他们心灵的某部分，是相通的。
事情解决得很圆满。小唐突破心理障碍，说好要陪老奶奶去烈士纪念馆看丈夫加上去的名字，对未来的群众工作也更有信心了。宁惠思就此得以没有挂碍地离开此地。宁仲悦和研究所同事总算放下了一直以来悬着的心。
只有胡不喜，晚上睡不着了。
鹦鹉有秘密。他是君子，不能探鸟隐私。所以，赶紧抛诸脑后吧！他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祈祷那些繁杂手续快快办妥，这只离家出走的大鸟可以早日返回故乡。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尘封的过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