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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一
      我立在书桌旁,假装很无意的样子,翻动朱叔叔的《清静经》,《清静经》是他最喜欢看的经书,总摆在书桌上最显眼的位置。
      有时真是佩服含朱的本事,我日日随侍朱存恪左右,可她总有本事找着机会,在朱存恪书中塞张字条,表达她的倾慕之意,而且在得不到回应的情况下持之以恒。
      这不,在书卷中间,我不出所料地发现了她第三十次夹进去的字条,内容不外乎是约他在后山杏林下相会,什么花前月下,不失吾等之约;风雨如晦,愿守抱柱之信。
      这含朱,次次就这么几句,也翻不出什么新花样。要是我写,该会写些什么,我想了一下,才发现自己连这两句都写不来。这下,更不能让朱存恪看到了。如果他日我想给他写点什么增加情趣,可以照抄。

      不过话说回来,这此字条的下场只有一样,就是在老王头灶火里加点火星儿,朱存恪一次也没看到过。风雨中“愿守抱柱之信”的含朱自然一次也没等到过人,可是她别说抱柱死守了,连一次早饭也没耽搁过,言行不一到如此程度,也算是奇葩一朵。
      我把那张字条捏在手中,手指暗暗使力,恨不得把它捏成粉末。朱存恪依旧在床上闭目打座,意态从容、神色平和,一如初见。

      我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阳光下,他长长的双眉以那样好看的形状飞入鬓角。
      我暗叹一声:这张面皮确实太招桃花,不过,他招一朵自有我的辣手摧一朵。
      我轻手轻脚走了出去,准备在月上柳梢头的时候,和含朱人约黄昏后。

      向晚时分,我饱餐战饭,又在厨房里顺了根老王头偷藏的香肠。他在这里当厨子,总干点占小便宜的事,大家修道之人,懒得与他计较,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我凭着灵敏的鼻子,总能找到他藏赃物的地方。
      我边咬香肠边往后山走,日头下山了,暮色渐渐地笼罩下来,六月的风荡漾着满满的暖意。杏子已经熟了,金黄色的果子象繁星一样密密地缀在树阴里,除了不知名的虫子叽叽的叫声,四周很安静。
      不得不说,含朱还真会选地方。

      我捏个决,变成朱存恪的模样,双手负在身后,在意态上也做足他的从容风流。不多时,一个窈窕身影姗姗而来,正是我那怀春的含朱师姐。她看见我,一瞬间怔住了,然后揉揉眼睛,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腔调问:“朱叔叔,果真是你?我不是做梦吧?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朱存恪是她当掌门的父亲的师弟,所以她也得称他一声叔叔。

      我干笑一声,清清嗓子,正欲开言,胸前一暖,已是温香在怀。我心里大怒,她投怀送抱也就罢了,那双手还不规矩地在我身上乱摸,如果今天来的真是朱存恪,他会不会变成一头温柔的肥猪臣服在这女色狼爪下然后乖乖在任她宰割?
      不过那头“猪”,猪肉就别说了,连猪跑我们都没见过,他总是云淡风轻,一幅超然物外的模样。

      含朱委实奔放了些,趁我走神的一刹,便在我胸前背后上下其手,最后还不满足,强搬着我的脸在我唇上狠狠啃了一口,她真把我当猪肉啊。
      我双手撑着把她推远了些,一本正经地打量她,她的眼睛,在月光下闪动着水样的光辉,看上去着实娇媚。我忍住笑道:“含朱,你居然咬我,莫非,你想吃肉”?

      在我们栖霞派,虽不禁嫁娶,但门规也算严谨。但是长辈们就算长了猫儿眼,也管不住小辈们想入非非,因此,课业完毕后,年龄大些的都私藏着三两本民间的话本子,在那些话本子里,“吃肉”好象有别样的含义,他们提到这个词的时候,脸上都是荡漾的表情。
      含朱听我这样说,激动得快要发抖了,她哑着嗓子问:“朱叔叔真的愿意与含朱那般”?
      我又咳嗽了一声道:“什么这般那般,女孩子,要矜持一点,闭上眼睛,我们再来一下”。

      她听话地闭上眼睛,嘟起嘴唇,颤抖着靠近我。突然杏眼圆睁,因为贴着她嘴唇的不是朱存恪的“香唇”,而是一根香肠。我哈哈大笑道:“怎么,朱叔叔说给你肉吃,可没食言啊”。笑到得意处,忍不住变回原来的模样。
      含朱双眼几乎喷出火来,她恨眼地骂:“沁绿,原来是你这只臭猫妖”。
      我先下手为强,最后,鼻青脸肿的那个却是我。
      二

      正如含朱所言,我是只猫妖。原本生在栖鸣山,之所以到栖霞派,缘于与朱家的一段渊源。
      我的父母自然是一对猫妖,成亲不久就有了身孕,母亲身子娇弱,生我们的时候难产,父亲急了,忙御风去民间请产婆,无奈人家见他飞沙走石而来,一个个全吓破了胆,只有一位姓朱的婆婆不惧,跟着父亲来深山为母亲接生,事毕后,父亲取出山间奇珍相谢,朱婆一概不取,只提出一个要求,要我们兄妹四人中的一个长大后随她儿子修道,她说她算过儿子的命数,原该孤独一生,但我们坠地后,她再算,却有了变化,大约是她朱家与我们有缘。父母对恩人的话自然一口应承,于是和朱婆有了十五年之约。

      朱存恪见到我的时候,我正和两个哥哥打架,脸上的鼻血飞流直下三千尺。我们打架的起因是争一块山鸡肉。不知为什么,父亲天天捕鱼,而且全是尺许的鲤鱼,我们一日三餐总是以鱼肉为食。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都会腻。父亲偶然猎得这只山鸡,滋味又非常的鲜美,两个哥哥吃完他们的一份便来抢我们的。阿姐照样是哭了一声而后在一边作壁上观,我双拳敌四手,与他们斗得难解难分。

      朱存恪便是在此时出现,不知为什么,他的脸色通红,头发有些散乱,那也是我唯一一次见过他狼狈的模样。后来听我娘亲讲,他是撞见了我父母那个,那时年龄小,也不知道母亲说的那个到底是哪个,多年后母亲还笑:“被看了的是我,我还不脸红,他羞个什么劲儿”
      我当然得向着朱存恪,便挖苦道:“他是老实头,那象娘亲没皮没臊的”
      母亲咯咯一笑:“说这话也不怕被打嘴,是那个用了鱼鳔还……”
      我脸色通红,看了一眼旁边的小猫咪,忙捂了母亲的嘴。

      朱存恪看到我们后,拉开那两个大的,为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然后用帕子为我擦了擦脸上的鼻血,我的姐姐一步三扭地走到他面前,边抛媚眼边问客从何处来。
      他正了正衣冠,微笑道:“我姓朱,来自栖霞,今日来践故人之约”。姐姐一听,脸上笑得更是春意荡漾,娇声道:“原来是恩人到了”。
      她跟母亲一个德行,因此母亲特别偏爱她,取名时特意买了本字典,想取一个倾国倾城的名字,奈何文才不高,最后勉强取了一个叫“娇颜”,到我时,干脆马马虎虎叫“二丫”,她还老说我不象她,定是老虎投错了胎,于是我便顶嘴道:“象你有什么好?人家芍药阿姨说了,你但凡消停点,也用不着爹爹天天捕鱼杀生”!
      我娘受不得闲话,扭扭捏捏地哭了起来,这一哭害得我挨了爹一顿胖揍,这一揍让我们母女更为疏远。

      我们兄妹四个陪着朱存恪来到我们居住的山洞,爹娘自知他的来意,娘把哥哥姐姐三个抱在怀里掉眼泪,后来见还缺我一个,便把怀抱露了个缝儿,示意我过去,我不屑,反而退了一步,立在朱存恪身畔,他避开母亲柔得春水似的目光,微笑道:“就让二小姐随我去罢”。

      启程那日,全家人送我们到山口,爹在我头上别了一支玉簪,哽咽道:“二丫,这支玉簪上有我百年修为,若有危难,或可护得你平安”。说完眼圈就红了,爹爹对我还算疼爱,看他伤感,我也生出些许离愁来。

      但这些离愁很快被路上的美景冲淡了。
      时值五月,天高云淡,山花开欲燃,我一会儿采花,一会儿扑蝶,玩得不亦乐乎,朱存恪提着我的小包裹,走得不急不徐,我拉得远了,他便立定等我,笔直的身影如苍松翠柏,别有一番意态风流,我忽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事,便叫他:“朱存恪,你等等”。

      我直呼他的名字,他不以为忤,只又站定等我跑近,抬手为我扶正发间欲坠的山花,问道:“什么事”?他的声音温柔,如山间清风拂过,让我非常喜欢。
      我笑道:“给我取个名字罢 ,跟了你,总不能还叫二丫”。我冲他仰起小脸,点着自己的脸颊道:“要好听的,要配得上我一表猫才”。
      他不由得一笑,打量了一下我的“猫才”道:“那你就叫沁绿吧,靓妆眉沁绿,怎么样”?

      我很喜欢,从怀里掏出一样物事。满怀谢意地递给他道:“这是我爹爹最宝贵的物事,我走时偷偷拿了一个,送给你”。

      那是一只鱼鳔。
      在我家里,金豆子、猫儿眼、夜明珠之类的物事,爹娘随便乱扔,可有一只锦盒他们看得相当紧,从来不让我们碰。我好奇之极,趁了爹娘不注意偷偷打开,一开却有些失望,里面并不是什么稀罕物,只是十几只鱼鳔,我随手拿了一只在手里把玩,被捕鱼归来的爹爹逮了个正着,一向好脾气的爹大发雷霆,他骂道:“小崽子,你知道老爹我找个尺寸合适的鱼鳔有多不容易”?

      这世上让爹不容易找的东西还真不多,因此,我离家之前偷偷拿了一只鱼鳔,想着在凡间能换上一大笔钱使。这时心下畅快,一时冲动便拿出来献宝。
      那知朱存恪看着鱼鳔,嘴角抽了一下,脸上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我又往他身前让了让道:快拿着,这是爹最宝贵的东西,他说合适的不易得,我偷偷拿的。
      朱存恪想说什么又闭上嘴,后来大约看着我彩袖殷勤的模样,不忍拒绝,讪讪地取了放入怀中,转过脸去的时候,我看到他脖子都红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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