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忘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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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忘川Lethean》
Tony Stark一开始不知道自己死了，他几次与死亡擦身而过，但从没有一次是真的。谁试想过自己死了会怎么样呢，不过他还真的设想过，当时正在Howard和Maria的葬礼上。
葬礼上全都是一群穿着黑衣服的人，他们拿着雨伞悲伤地站在雨中，牧师悼念着，人们为了墓碑上那两张黑白照片而发出类似啜泣的声音。
可惜那些人他都不认识，甚至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Tony站在最后，懒得到前面与那些人寒暄，也许他死了之后也会有这样的一群人来莫名其妙地为他哭诉，但他绝对不要这样丑的纪念塑像，而且他会选择被火葬。
看来当时年轻无知的他想的没错，在成为钢铁侠后捉鬼驱魔的日子里，他见过太多因土葬而重回人间的怨灵。
它们游荡在世间，常常对着活人产生附身的想法。
每次把尸体点燃烧着的时候，他都会看着那堆盘旋上升的火焰静静发呆几秒，身旁呼嚎的怨灵也会随之而散，就像从没存在过一样。
这是一个仪式，也是一个杜绝后患的方法，他们猎魔人以此为荣。
所以每次燃烧尸体的时候，他都会有一些小小的快感在里面，他能听见那些鬼魂声嘶力竭的哭号，而那些鬼魂却无能为力地挣扎着。
他没有惭愧的感觉，因为这些鬼魂的存在本来就是错误，它们早就应该去接受审判、进入地狱或天堂，但是却由于怨恨或悲伤不愿真的离开人世。
Howard说：“……久而久之，它们成了怨灵，看到往日的亲人和朋友不再高兴，而是愤怒，愤怒的力量催发了邪恶，使它们愈发变得狰狞。”
那是仅有一次他的父亲有耐心在他身上花个十分钟讲个入睡前的小故事，不过效果十分糟糕。
Tony对Howard说，为什么你要给我讲这个故事？这听起来好吓人，我不敢睡了。我怕死神带走我。
Howard淡淡看着Tony，并未露出关心，只是问他，如果我以后死了，你希望我留在世间继续看着你，还是跟着死神走？Tony睁大眼睛有些不敢回答。
怎么会问小孩儿这种问题。
他不记得当时自己回答了什么，这是一段噩梦一样的睡前故事回忆。Tony咬着牙想，他的眼泪横在眼中，看着满天的大雨，黑色的葬礼。不过他希望Howard和Maria可以跟着死神走，他害怕他们。
周围的人不停用探测的眼神扫向他，若隐若现的嘀咕声吵得他耳朵发震。看着墓碑上那两张依旧在笑的黑白照片，他们的确是走了，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今后不论再发生什么，他们都已经不会回来。
他希望他的父母可以不要留恋，不会变成怨灵，更不想被“提醒”：你们已经放弃了我……这个事实。
Tony扔下雨伞，转身离开葬礼，好像多待一秒都会让他一起跟着下地狱似的。
满天的大雨哗啦啦地下，源源不绝的雨水灌入灵柩与土壤中，最后淹没了整个墓园。
雕塑在雨中显得有些苍凉，它石刻的眼睛上流下了一串串的水珠，望着的却是Tony远去的背影的方向。
后来在Tony和Rhodey在一起捉鬼的任务中，他们遇到了一个鬼魂，是一位母亲，她拼命保护自己的幼子，以至于任何人接近他的时候都会被鬼魂的怨气所伤。
在他们烧掉尸体之前，那团鬼魂突然发出兽类般的悲鸣，抓着孩子的手不放，而小孩已经被她吓得大哭。Tony十分愤怒地一炮轰开了那团魂魄，再没犹豫地燃烧尸体，看着她瞬间被击散。
结果，他花了足足一个月才抹去那个孩子的哭声。
那只是一个普通的任务，Tony干完这票就回到了家中，和Rhodey痛饮一场。
“大概我遇见死神的时候，会二话不说就跟他走。”Rhodey睁大眼睛呼出一口气说。
Tony大笑着，知道这家伙是绝对怕了，担心错过进入天堂的机会。他们都会在死亡时，灵魂离开身体，等待死神带走他们，进入亡灵世界后，等待天堂抑或地狱的审判。
“留在这里没有任何好处啊，兄弟。”Rhodey咂了咂嘴说，“你看到的事情都跟你没关，从嘴里说出的话别人也听不见，就是一团行走的烟雾，无法碰触任何物体，那有什么意思？就算你看上个辣妹也没法泡她，像个偷窥狂一样跟在后面？啧，那我就只能说你的癖好有问题了。”
“比起这个，Rhodey，我觉得让我好奇的是在我死后，那些人会作何反应。”Tony摇了摇酒杯，看着对方说道。
“大概，Pepper会真的大哭一场，我想她会十分心碎。可能把自己关在家里喝几天酒，烂醉不醒，然后在新一天的早上，重新踏出屋子，就当你这个人从没存在过。”
“噢--Rhodey。”Tony抗议。“你看起来很了解她，但我不觉得Pepper在日后的某一天想起我的时候，不会偷偷地流泪。”
“你真是个混球，如果这个国家有判自恋罪的法律就好了。”
“那你会怎么样？可别找到我的墓碑前痛捶一番，我猜你会破口大骂我是个混蛋？哈哈……”此时Tony喝得有点醉醺醺的。
Rhodey鄙视地看了一眼他，说，“我会叫死神赶紧把你这个祸害拉走，早走早解脱。”
“对！”Tony打了个响指，“你提醒了我…Rhodey，我记住了，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Rhodey摇头，“你得跟他走，死神只会带你一次，放弃这个选择，就再没有离开的机会了。”
Tony继续设想，“你不想知道如果我死了，哪些人会大笑叫好？我想知道，我很好奇。”
“无聊的好奇心，现在你就知道了，还等那时候干什么。别说我没提醒过你Tony，到时候有你哭的。死神可没那么好对付。”
“……不，Rhodey，为什么我们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这么久，我想世界上并没有什么死神。”
“哈，所以你现在是刚烧完了一个鬼魂，又转头说世上没有超自然力量？死神当然存在，他只在你将死的时候出现收割灵魂，等你看见他的时候，跑就来不及了。”
“算了，这个假设太没意思。”Tony想了想，“而且你们还是别难过太久，伤心几天就把我忘了吧。”
--在Tony并未被死神找到前。
Tony躺着看向房顶，墙上雕刻着的泛着金光的壁画闪得他睁不开眼，他□□了一声，在感觉手有知觉之后，慢慢从地上爬起，四面八方传来冷飕飕的空气让他有些清醒。
“T’challa……？”他抬头看了看，大殿内空无一人，不知道自己昏了多久。
明亮的大厅里只有他一个人。Tony觉得眼前画像在漂浮可能是因为自己头晕了，他记得自己的耳膜也被震碎，用手一掏，却发现血迹也没了。他想，有点神奇。也许是瓦坎达的医生刚给他来了一次神力救助。
冲出大殿的时候，他下意识先找了一块遮挡物挡住自己的身影，外面的太阳已经快要落山，暮色飘于天际，火烛台上燃烧的火焰噼里啪啦地响。他有没有说过，瓦坎达其实是个特别香的国度？也可能是这里的水果季节到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比熏香还好闻的果香味道。他真的该找个空闲工夫坐下来吃点东西。
不过这得要等到最后了，Tony不停地朝着耳机那一头的队长喊话，然而没有回应。
他穿过几栋建筑物，路上躲着瓦坎达的行人，那些人的警惕性比他想象中的要低，一点异动都没有察觉到。
他得赶快去找到队长他们，在事情暴露之前。
一阵鼓声传来，激昂慷慨的曲调吸引了Tony的注意，他看到森林另一侧的路上聚集了许多的人，那边的街道通往家户，热闹无比。他抽了抽嘴角，刚想转身躲远，却又想到这种鼓点会不会是什么特殊的“信号语言”。
他听过许多说法，这种急促变化的鼓声很可能就是黑豹派人送出的消息，山林间鼓声回响，一声连着一声，可以一直传到十几英里远的地方。
Tony担心着Steve他们，如果在他昏迷的这段期间……
战鼓声隆隆直响，吵得他更加头疼，他不知道昏迷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努力回想着最后一幕--那个站在黑豹身后的Inyanga似乎……不太对劲。
只是一个闪现的画面，但Tony好似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脸，不过那张脸也是破碎模糊的，再多去回忆只会觉得是幻觉，终归还是Inyanga的样子。
说实在，那些族民的纹身看着他很不舒服，没有人会联想到一些奇怪的东西吗？外地人看来倒的确是会被震慑住罢了。
街道上聚集了很多人，年轻鼓手携带着一面巨鼓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十几个鼓手，有大有小的鼓发出震耳的响声，他们的鼓声时而激昂、时而沉闷，只有他听得觉得心慌。
自己的心跳就跟着鼓声“咚咚”跳动，被一条线牵引着，整个身子的血液都开始倒流，他的眼睛有点昏，这不是什么后遗症吧，Tony连退了几步靠在石墙上。
此时他躲在背着人群的角落里，身后一片丛林的黑暗，他只是抓着石墙的瓦砖不放，一次又一次地努力看清前面。
Tony狠狠捶了自己的心脏几下，也就是这时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手上的戒指不见了，他大惊失色。
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他睁着大眼，呼吸几乎被吓得停滞，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根手指，久久不绝的轰鸣声吵得他眼睛开始发昏。他还没意识到，这代表了什么，注意力被捣乱转移。什么该死的鼓声，他在心里骂道。
前面的人越聚越多，慢慢地，那边的鼓队就要走到这边来了。Tony扶住墙壁转身要走，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他看到了身后一直漂浮着的一团黑影。
“……！”Tony大惊。
那团面孔狰狞的、缥缈的虚雾在冲他低啸，他被钉在原地，接着轰然一声的鼓响把他震回神。
那团黑影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朝他的脖子抓去。
同时--Tony倒退着，慌乱冲出墙后，顾不上其他，拿起旁边木摊上的长角向那团黑影挥去。结果他重力失调差点栽倒一旁。
他没能拿起来那只长角。
虽然那团诡秘的黑影在被发现之后迅速地消失了。
“怎么……回事。”Tony又把目光挪回他本想要拿起的那只兽角，目光颤抖，还没等他做出下一步的反应，身后一串响亮的鼓声快速地朝这边移来。
他惶然地发现自己正处在大街中央，恰好面对的就是那个鼓队，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在看着他，所有人都在尖叫，发出他听不懂的喝彩，说着瓦坎达的语言，朝着鼓队欢腾走动。
就像是一盆凉水在毫无防备地时候浇到了头上，Tony不知所措，“没人看得见我？”
眼前忽地一片黑，再次睁眼，他的瞳仁随即放大。
Tony看到面前……出现了冤魂，路上的、飘在空中的、地面匍匐前进的，那些像是鬼魂一样的黑雾。
一只满脸憔悴的怨灵，张开血口朝他恶意地笑了起来。几乎是砸一样的动作，他按住眼睛使劲揉了几下，再次睁眼时那些飘荡的怨灵又不见了，街上又是热闹人群和鼓队。
但是那些人依旧看不到他，不论他怎么叫喊，怎么捶打破坏，自己就像一团虚无的空气，掀不起任何风吹草动，完全与整个世界隔离，到处都是混沌的寒风，呼啸着向他刮来。
Tony抓着头发，他痛苦地向后仰，几乎是吼叫着，质问那些人是瞎了吗，为什么对他视而不见。
他一口气跑到了瓦坎达大殿前，看到了那个Inyanga的长老，他正在与身旁的士兵交流着。Tony就在他身边凶巴巴地吼，而那个人也同样--把自己视作空气，转身离开。
Tony好气又好笑地立在原地，这个老头，是故意装作看不见他的，那些人也是，明明被吓到了却若无其事地故意走过去，他们一定是有目的的，或许是在逼他离开这片荒谬神秘的领土，要不就是等他精神崩溃时从他口中套出想要知道的消息。
Inyanga一定有问题，他现在已经对这个鬼头鬼脑的祭司产生了怀疑。
Tony这么想着，一个小孩拿着果盆经过他的身旁，直直从他的腿部穿过。
可惜的是，他没有被撞倒，小孩就那么走了过去。而他却不得不遏抑住绝望的心情，不停地颤抖，无助地退到了台阶上，呼吸颤促，缓不过来神。
他看到那烛台上燃烧着的火焰，最后做一次努力，撑起整个身子，摇晃不定的手伸向那片猩红到发紫的火焰。但这好像是最后一颗稻草，毫不顾忌地压断他的神经。
他的手毫发无伤地穿过了烛台，丝毫感觉不到火的热度，嘴边的呼吸像冒了烟，他整个的鼻腔都在冒火。
“你看到的事情都跟你没关，从嘴里说出的话别人也听不见，就是一团行走的烟雾，无法碰触任何物体。”Tony突然想起Rhodey的话，艰难地爬起来，他坐在原地扶额镇定了几秒，开始唠唠叨叨地说话，都是一通离题的无关紧要的废话，他知道他很恐惧，一直在跟空气说话也显得自己很白痴。
但他想要确定，他还是活着的，能用嘴讲出话。
然而他看见了自己的身体被人抬了出来，从大殿里，几个瓦坎达的士兵拽着他的双臂，把他架起，那身体的脸上蒙着一层灰白，却没有人发现他已经死了。
Tony冲过去朝那几个士兵大喊，他那张涨红的脸与脖子显得他有些激动，短发被揉搓得散乱，他狼狈地跟在那些人后面，不论怎么诉求还是咒骂他们都听不到。
“该死的你们给我停下来！！”他挥动拳头，怒气从心中迸发，揍了那个士兵一拳。
这吓了他一大跳。
同时其他几个士兵也悚然伫立住，看着捂住自己脑袋的那个士兵，目瞪舌彊地傻站着不敢再动。四周分明没有其他人。
Tony的确也被吓到了，他止住呼吸，看向自己砸出的那只手，同样不敢再做出其他动作，脸色十分难看。
Inyanga的声音吼了过来，把那几个僵在原地的士兵惊醒，他们赶快继续拉起身体向牢房走去，被打的那个士兵莫名其妙地摸着后脑，似乎还心有余悸。
Tony还没等思索出刚才那一幕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整个人的身体忽然失重，像被扎进水中一样，紧接着就是一片黑暗。
“我死了。”
“死神会带走你，你无论如何都要跟他走。”
“算了，我想这世上根本没有死神。”
在这之后，他又醒了过来，闪现在空气中，似乎过了很久，浑身无力的感觉渐渐消失，他的脚步又可以站稳回到地上。这一次他的心情平复了许多，他坚定了信念，必须把他的身体找回来，不能让死神带走他。
忽地一团冷气袭过，周围的气息迅速下沉，Tony惊恐地感到，死神再一次朝着他来了。
“不行--还不能跟你走。”Tony大喘一口气，开始拼命地飞奔，他周围的光渐渐暗下，草丛越来越高。
他感受着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冲到不知是何处的时候停了下来，“呼……”Tony用足力气喘息着，他想他甩掉那个死神了。
当他本能的恐惧慢慢消散时，突然赶到一阵寒冷，再一次地，浑身上下被一股冰冷的风包围，“天，不--”Tony歪斜着又一次站稳，他转头，正好一阵强风扑面而来，头发被吹得向后飞起。
不能再继续跑下去了，这会把自己逼疯。
他一边向后退，一边仰望四周，“我们能谈谈？我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有问题。”
空荡荡的山谷被死亡的阴影笼罩，每一条小路都吹拂着野生萧瑟的风，树叶被怪异的气波带得如海面上的波涛，上下起伏，翻滚不停。森林上方凝结着黑色的水汽，把下面的大地包裹住，不透出一点声音。
Tony越来越不舒服了，他被面前的死灰色天空带走了最后一丝安全感，所见一切都是灰黑色的，他继续朝无人之处喊道：“我们就不能有个商量的余地了？瞧，我是个商人，你虽然是死神……但肯定是有需要的吧，噢我在说什么，”Tony有点手足无措了，他翻了个白眼，“看来我现在是死了，对吧？”
大风更加肆虐，回复他的似乎只有幽灵般的咒念。
“这是你的工作，我理解。不过前提是咱们得彼此尊重？我的身份是Tony Stark！结果连个正经的死因都没有就要被拉走了？我都没时间写遗嘱！我不想跟你讨价还价。但是至少要我知道自己的死因，否则我绝不甘心，休想让我跟你离开。”
Tony尽量把自己理性的一面拿了出来，尽管他真的知道自己死了，可他不能在死神面前软弱，这一次的死神和上一次见到Death也没有什么分别。
可不，Death还是他们这些死神的老大，Tony猛然想起这个，他不可能死，否则Death会告诉他，这莫名其妙--不，太荒谬了。
Steve在告诉他“他会死”的时候，自己就没怎么放在心上，现在会发现他出事儿了吗？Tony开始揣测，变得忐忑不安。
黑沉沉的山谷传来一个声音：“你的一生，就该在今天结束。”
Tony摇头，黑暗里看不见的沙哑吼声越来越逼近他。他知道死神没有感情，不会讲道理，但这绝对是出现了差错，他不该在今天死去，绝对不该。
“我不会跟你走，直到我的任务完成。我必须回去见到我的队友。”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身跑入黑暗中，变得盲目，疯狂地奔跑着，努力把身后的寒冬之气甩远。
一堆堆深黑色的迷雾冲向他，扑向他的脸。
阴郁的森林飘荡着一只又一只的鬼魂，它们是山间的厉鬼，早就离开了人世，只因世上还有牵绊之物，便不忍放手，如今想走却再也走不了。
Tony大口地呼吸，他已经分辨不出方向，体内不尽的悲伤与愤怒尽数灌在了两腿上，直到抽麻，也不肯停歇。他开始疯狂地回忆起了一切……
死神会想尽办法让你明白恐惧和绝望，你抵抗不了，顺从地死去吧。
Tony发出笑一样的咳嗽声，这种被死亡之感包围的感觉，猛然让他想到当初自己本该死在Raleigh爆发的那场瘟疫病毒中，最后拉着Pestilence冲上天，他知道自己就该死在那堆废墟之中。
Tony想，自己或许是最怕“死”的那一个，一直以来都是。
但他惧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死亡之后的永生。
如果可以一睡不醒，如果在Death给他选择的时候放弃一切，让Death直接终结了他的生命……而不是苟延残喘地活到现在。Tony疯狂地想着，他的脑袋里嗡嗡一片，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焦虑症开始发作了，正陷入痛苦的泥沼无法自拔。也许是真的没有机会，四周窜出的一只又一只的鬼魂疯了似得朝他扑来，它们在攻击他。
他通过那些血淋淋的瞳孔看到自己的过去——
Howard的葬礼上，律师拉着他，硬是把遗嘱塞到了他的手里。
他看着那张有些奇怪的纸，像是刚出生的婴儿一样费解地盯着那纸上的黑字。脑中回荡着Howard冲着他质问，“你怎么能让我如此失望？Tony？”
他拖着双腿依旧向前奔。如果他有实体，现在早已撞得头破血流。前面还有路吗？Tony根本不在乎。
“我看着你，Tony，我只要看着你这幅模样，就让我忍受不了。你怎么能让我如此绝望？你还有脸待在我的面前吗？！”
Tony拉着朋友一起喝酒，他们高高举起酒杯，把叫做酒精的液体灌进自己的喉咙里，灌进衣服里。
“Stark先生……Stark先生……”桌子上堆满了各种样式的酒杯，地上洒满了猩红的酒水。
旁边喝得烂醉的人抬起手指着问：“Tony……你的朋友还是……？”
“噢，是我爸公司的人……你怎么来了？”他咧开一个不小的笑容。
Rhodey出现推开那人，“你把手机扔到哪儿了？”冲到Tony面前，朝着他的凳子就是猛踹一脚，“去你的Stark，你他妈快给我清醒一点！！”
断断续续的回忆挤占了他的脑子，Tony的眼睛开始充血，一条条血丝像无尽的梦魇，柔软地缠绕着他的心脏，戳进去的时候却鲜血淋漓。
“您的父亲和母亲在两个小时前遭遇车祸……现在正在医院抢救……”
山谷里大风呼呼在啸，Tony跑得口干舌燥，他的鼻腔流出了血液和鼻涕一样的混合体，狼狈地几乎再也认不出他是Tony Stark。
面前的黑雾像一个广袤无尽的宇宙，他就算跑到死，也只是一粒尘埃，只能被自己的悲哀所埋葬。
“Tony，Tony……Tony……”
他没有实体，只是一个漂浮的鬼魂，没有人能伤害到他。四周一涌而上的鬼魂推搡他，狠命捶打他的后背，掐着他的脖子，把他的脸挠出一道又一道的血印。
“医生……”他木讷地张嘴，希望自己的声音能让对方听清，浑身散出的酒气让对方皱眉嫌弃地向后退了两步。“你……”
Tony想要抵抗，让那些狰狞的怨灵离他远一点，它们就要把他撕成碎片了，浑身都被捶打痛击，伤口不会流血，而灵魂却痛得更加彻骨。
“我很抱歉，Stark先生，您的父亲和母亲……”
他没有看到前方，被强烈的痛感包围，几乎是一下子便栽了下去。
那下面是悬崖，高山之下的峡谷黑不见底，一只血盆大口张开，无尽的引力把Tony拉向万劫不复的境地。
“我想是要现在告诉你，还是等你清醒了以后再说……Stark先生……”律师忙得焦头烂额，他似乎不想再多跟这位喝得醉醺醺，看起来就是个混蛋的继承人多费时间。
Tony一把拉住律师，他反复强调了几次自己是清醒的，而且一点听力障碍都没有。
律师尴尬地别开脸，想要倒出一只手擦擦脸上的口水，他无奈地摊手连着点头，“好好，现在。”语气中多了几分不屑。父母刚死就急着想要继承财产了。
有什么可担心的，Stark家不就他这一个儿子？
回想起那一张脸，那一时刻鄙视的表情，Tony笑着，却又哭着坠入深渊。
“你的父亲，Howard Stark，在死之前……留了一句话……”律师缓缓张口，时间就这样放慢了脚步。
律师扶了扶Tony醉得快要栽倒的身子，尴尬地说:“Howard死前一直在强调这句话--‘永远不要让Tony加入神盾，永远。’”
永远不要让Tony加入神盾，永远。
--我没资格。
律师说完这句话后，屋外在场的人都愣住了，互相看着对方在喋喋不休地议论着这个遗嘱，不停地叨念Howard留下的这一句话。
“神盾是Howard毕生的心血，而在他死前的最后关头居然想把自己的儿子拒之门外？他们都以为Tony会是下一任神盾局长而为此感到担忧，看来这下不必了，果然Howard是个理智的人，他做什么事都会考虑大局。”
“只是这个说法有点残忍啊。”
就算没人能注意到Tony表情上如石像碎裂一般的震惊与绝望，他们也可以稍微体会那种最后的遗言竟是父亲的否定自己这种悲哀的事实。
他离开家前，和父亲大吵了一架。
二十四小时之后，他拿到了遗嘱。
Tony的脸上被Howard的一巴掌留下滚烫火红的肿印，那一声把茶杯都震得直响。Howard指着他的鼻子，怒不可遏地吼:“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老Jarvis想要过来，被Howard制止住，他气得快要发疯，胡子抖得厉害，恨不得马上就拿枪毙了Tony的头。
“别说我瞧不起你，你连Steve的半分勇气和真诚都没有！”
对，是他——美国队长，世上最伟大的英雄。
在他还小的时候，认识的第一个家族之外的人。“这是送给你的录像，你要学的都在里面。”Howard把包装好的东西拿给了小Tony，似乎对他寄予了很高的期待。
这种期待，他不稀罕。
离开前Howard紧紧盯着他的背影，咬着牙说，“你再这么堕落下去，我这一生的努力都不会跟你有任何干系！！你甚至连神盾的门坎都够不到！！”
果然啊，他一直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你想加入神盾的复仇者计划吗？”在那天Steve旁敲侧击地问他，他差点直接戳着Steve的胸膛怒吼，“神盾是个垃圾，而我一辈子不会去碰它！”
“复仇者计划是你的父亲一开始就提出的设想，他希望能找回Steve，让队长带领这个小队构筑世界和平。”Maria拉着小Tony给他解释道。
这个小队在不断地壮大，地球上越来越多的英雄加入进来，多少人享受着Howard一生的努力。
Peter在收到神盾邀请的时候高兴地找到他，可他却没什么好说的，“你干得不错，Peter，我为你感到骄傲。”
我为你骄傲。
Howard在最后和别人的一通电话依旧是Steve，关于新一型的冰川探测仪的交易内容。
“他和Maria没时间交代遗嘱，不过好歹，最后他还是想到了你啊，你父亲是关心你的。”有人这么说给他听。
“Howard在神盾计划上花的时间几乎是用在你身上的十倍，真不知道你是他的儿子，还是神盾里那些小特工是。”
“今天是来到寄宿学校的第一天，同学们有什么话想要留给自己家长的吗？”老师开口问道，看向Tony的目光时尤其的小心翼翼。
他转头望去，那辆车早就离开了校门，绝尘而去。
“你的Peggy阿姨来找你了，连她也不见吗？Tony？她在大厅等你很久了。”老Jarvis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Tony望向老Jarvis，他眼中的慈爱像自己的母亲。而Tony是多么地害怕再见到这样一双眼睛，营造了整个爱的世界，又能让它片刻不存地化为冰雪天地。
那时候，他坐在车上，好不容易才有一次的全家出行，他却仅仅抓着美国队长的玩偶不放手，Howard的确因为这个而有些生气，他难过地频频望向屋子里，他知道可能回来的时候那个东西就会不在了。而Maria抱着他，低头在他耳边轻轻说着，“人们会为了他们心底所爱，做出最勇敢的决定。”
Tony看着Maria微笑的脸，说不出的陌生感，他不喜欢那个表情，却把这一句话记住了几十年。
他常常想起这句话，不是一个安慰，也不算是一个鼓励，他只是单纯的记住了，或许是想要在未来得到求证，如今再次飘进他的脑海中，他干涩地笑，想要问自己的母亲：“那你有过努力吗？”
在你死亡的那一刻--对我的呼唤充耳不闻。
墓地森然幽静，他的眼角噙着泪，双拳握紧又松开，嘲笑地寻问那片空荡荡的草地。
父母死去的那一晚的墓地闪耀着火光，火舌妖冶绚烂，浓烟中有一双湛蓝的眼睛看向他，冲他叫嚷着。那人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对他来说却似曾相识，他神情恍惚地离开墓地，像个迷失的夜游者。他甚至荒唐地想，如果美国队长活着，一定也是这样的眼睛。
但是后来，那双眼睛在望向他的时候，挥散不去的浓郁悲哀深深刺入他的心脏，他感到绝望，比对方更加绝望，Steve摇头冲着他说道：“Tony……没有人赢，我们都输了。”
“可怜的小Tony--你还记得Howard曾经对你说过什么吗？”巴比伦□□一言就戳中了他的死穴。他害怕她把Howard的事情说出来，Steve不能知道这个。“你可真是不负众望。相信Howard在地狱也会看到你这么‘令他失望’……”
那一瞬间他迸发了杀机。
Steve拦着他：“冷静，Tony，她在撒谎。你知道的，她现在是在撒谎。”
不，她没在撒谎。Tony绝望地看着Steve，嘴却像被缝起来了一样张不开，他没法说，他不能说。
他没资格做这些事，神盾做的猎魔事业，从一开始就把他剔除了出去，他甚至都不在备用名单上面，只能用科技军事发明卖给神盾，他是个商人。
只有Tony Stark作为钢铁侠的时候，才能比任何人都要强大和勇敢，就连神盾也不得不听他的指挥。
Tony知道死亡不可避免，他们都会死去，也许会有人因此而伤心，不过随着时间老去这只是当初的一个遥远的睡前故事，他不必留恋也不必介怀，一旦沉睡之后还会像Steve那样睡了七十年然后再次醒来吗？不，没人将会唤醒他，至始至终他都是一个人--除了那些冰冷的装甲，一无所有。
他呼出一口气，周围的一切很快烟消云散，激荡着的狂风向下扫过，他的灵魂渐渐发白，被空气一点点地分割。
悬崖上的死神在看着他，这里没有什么可以拯救的了，他该回去了。
那条滚滚而来的波涛就在他的身下，掉下去，就是死亡的另一头--
无尽的坠落把他的灵魂从一个宇宙剥离开一般，他好像看见世界离他越来越远。
在最后一刻，骤然感到一阵雷般的痛击，一声刺耳的呼唤传入耳中。
“Tony！！”
松弛的黑夜变为白昼，骤然间，所有的意念都消散了，Tony被震醒，他再一睁眼，看到自己就在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
如果不是看见了Peter，他会以为自己已经身处地狱。
“Tony--”蜘蛛侠抓着“他”的手，“他”看起来死气沉沉的。
原来他还有应该牵挂的人。
Tony看到Peter的一瞬间鼻腔一酸，“臭小子。”
“Tony”躺在一个木床上，四周飘荡着熏香，暖洋洋的火烛照亮整个木屋，墙壁上画着各种各样的图腾，在自己的上方有一条被绳子拴着的火炬，正燃烧着。
Steve从外面推开门，迅速进屋将门关上，屋内的高温和熏香恰是瓦坎达的一种治疗之术，当他发现Tony还有微弱的心跳之后便立刻叫黑豹找来瓦坎达的医师和祭司，即使有最后一丝可能也要把Tony救回来。
“Cap，”蜘蛛侠揉了揉眼睛，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湿润，“Peter他怎么样了？”
Tony站在一旁，不知就里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好像是Peter Palter出了什么事？
“没事，”Steve叹息一声，“已经叫人把他的头包扎好了。现在Bruce在看着他。”
“谢天谢地，我们可不能再发生什么意外了。”蜘蛛侠垂下头说。
“这次是我的错，我应该先拦住他。”Steve的脸上充满愧色。
“这不怪你的，队长。”蜘蛛侠说道。
“不。”Steve摇摇头，“那孩子反应太激烈，若不是黑豹及时出手，恐怕上一次的意外又要发生。我早该料到他的情绪不稳，不应该拉他加入这次活动。”
“他还没造成什么伤害，我是说……这次。”蜘蛛侠不想让Steve为难，也不想看Peter受到指责，“他是关心你们的，队长，我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来。”
“这我明白，我知道他没有恶意，我担心的不是他，而是潜伏在他体内的力量……”Steve看到Tony躺在上面，浑身全都是汗水，脸色苍白，额发紧贴着脸，下颚深陷，看起来憔悴虚弱得像变了个人。
他收回话语，走了上去，不再想其他烦心的事。
冥冥之中他总觉得有一个人在看着他。
“Tony，我想，你可能还没有走远。”
站在一侧的Tony抬头看着Steve，表情变得复杂，盛满了难以言说的情绪。
瓦坎达的巫师说，只要这条绳子绑着的火炬不会下垂，一直朝上，就代表生命之火没有熄灭，这个人就还没有真正死去，只是他的灵魂飘荡在外，无法回到身体里。
“如果你还能听见我的话，我相信你能听见--”Steve即使不再说一句话，Tony也知道，他必须回来，只要为了他们，他必须回来。
“……”Steve低头紧紧闭上眼，他的手臂绷直，浑身都处在一种静止的状态，他顿住默然半晌，把所有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
“我会等你回来。”
那语气郑重而温和，在以前从没有出现过的认真，这一次的认真与以往都不同。
Tony伫立在原地，什么也没有说，转而低头叹息。
果然我还是——拿你没辙啊，Steve。
他朝着两人轻轻说道：“我会回来，就算是该死的死神也拦不住我。”
便在这时倏地一声，Tony还没有想办法和他们取得联系，空气中突然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拖离了原来的轨道，他瞬间离开了原地。
他的离开使屋内火烛惊地一晃，Steve和Peter同时抬头看向那边，面色微异。
“搞什么……”Tony又回到了那片森林中，他没掉下悬崖，正站在崖壁旁。
一阵冷风吹来，他几乎是绝望地骂了一声，这个死神怎么就那么难缠。
在他奔跑了许久之后，他终于放弃了，他再也跑不动了。
他其实是想跟死神说明白，他的死亡时间绝对是被估算错了。
然而当他和死神正式面对面的时候，他觉得Death也是个恶作剧心理非同一般的家伙，对面拿着镰刀的，这人是谁？？？
“操。你真的在逗我吧。”
Steve那个好伙伴，录像带里经常出现的那个士兵二号，James Barnes，就是Steve说他在梦里见到的那个老战友。
“我还没跟你说话，也没在‘逗’你。”
“不是，该死的为什么是你？”Tony一时接受不了。
“为什么你会认识我？”Bucky问道。
“可能你得感谢录像带。”美国队长纪录片里面的男二号，虽然Tony实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为什么你会成为死神？”他上下打量着Bucky，觉得这家伙除了披了一套漆黑的斗篷外，没有一点像死神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第35章 忘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