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什么是Feminism(女性主义),其实并没有确切的定义——又或者说,有太多不同的定义。无论是过去作为一种运动,而是如今作为一种思潮、一种学说,我想,我们很简单且保险的说:女性主义和女性主义运动基本就是围绕“妇女问题”,而这其中最核心的问题就是,妇女受压迫的问题(women’s oppression)。基本上,各种女性主义学说其核心都是如下(Tong, 1989): (1)妇女所受到的压迫是怎样的(to describe women’s oppression) (2) 妇女为什么受到压迫(to explain the cause of women’s oppression) (3)妇女如何才能被解放(to prescribe strategies for women’s liberation) Rosemarie P. Tong (1989)认为,一个学说如果能够很好的回答以上三个问题,那么这个学说就是一个好的学说。
社会主义女性主义,当然就是有社会主义思想的一批人。她们组织了许多妇女工会(women’s union)。工会在大小、形式上都有所不同。而且工会都信仰马克思主义——虽然程度各有不同,但所有的这些工会都认为,大家的努力目标的一个社会主义和女性主义的将来。1973年,出现了第一个马克思主义妇女小组,在全国范围内流传许多理论著作——当时都只是草稿而已,但后来却成为社会主义女性主义的经典(Philipson & Hansen, 1990)。 既然是以马克思主义为基础的,社会主义女性主义在一开始就和自由女性主义有很大的不同。马克思主义,相信大家都很熟悉,并不强调个人,而是强调“阶级”(class),马克思主义认为,人和动物的不同就是因为人能够从事生产劳动,生产和再生产,这才是社会进步的动力(基本上说,就是物质决定意识形态)。在此基础上发展的社会主义女性主义也就认为,妇女的压迫不是个人的,而是整体的,是妇女作为一个阶级被压迫。产生压迫的原因是私有制的产生使得家庭中出现了所谓“男主外女主内”的现象,是资本主义在压迫妇女(详见恩格斯的《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由此,这一学派最初得出的结论就是——要想妇女解放,就要推翻资本主义。 这其实就是为什么中国没有出现女性主义运动/思潮的一个原因——当新民主主义革命取得胜利,我们认为我们已经达到了人人平等,无产阶级当家做主,哪里还有压迫呢?如果看过恩格斯的《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1845)就会发现,这里面说道的妇女受压迫,是在资产阶级家庭中。他认为资产阶级家庭中的夫妻关系就像是资本家和工人的关系。只有无产阶级才有真正的爱情婚姻,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且不说恩格斯讲的对不对,单照他所说的推论下来,中国都没有资产阶级了,哪里来的资产阶级家庭呢?又哪里来的资产阶级家庭中的压迫呢?(当然,并不是说在中国妇女没有受压迫,这个后面再解释。) 不过,推翻资本主义是一项长期而艰苦的工作。社会主义女性主义者觉得如果光以这个为解决方法,未免显得太过“口号“,于是,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1845)提出的另外两点,即被早期的社会主义女性主义者奉为经典。恩格斯认为,解放妇女,除了笼统地说推翻资本主义以外,有两条具体的道路,第一,让所有妇女参与到生产劳动中来(看,中国早就如此了,而西方是传统是妇女在家做家庭主妇),第二,家务劳动和育儿社会化(也就是,幼儿园的普及,大食堂的普及。后者咱不说,幼儿园在中国可真是相当普及了,谁是没上幼儿园让妈妈在家里养到小学的?) 作为恩格斯的积极拥护者,Margaret Benston提倡家务劳动社会化。她说,工业化把工人带到了工厂,让他们组成了工人阶级。如果家务劳工社会化,就可以把妇女送家中带到社会中,组成一个阶级 (Benston,1969)。 Mariarosa Dalla Costa则不是恩格斯的“粉丝”。她说,如果从厨房里解放出来,却成了流水线的奴隶,这叫什么解放?(slavery to an assembly line it not liberation from slavery to a kitchen sink)要解放就是同时从家里和工作中一起解放(Dalla Costa, 1972)。Selma James作为Mariarosa Dalla Costa的翻译者,觉得这个主意十分有理,就开始一场为家务劳工争取工资的运动。基本上来说,就是妇女在家里所做的一切——买菜做饭带孩子服侍老公,包括和丈夫的性行为,统统都要收费——出发点是很好的,但是一看就不可行。家里的一切都成交易了,这家还叫家么? 另外一个云运动就是comparable worth,也就是争取同工同酬的。只是,这不仅仅是争取妇女的工资,而是提出疑问:为什么社会会让有些人的工资那么高(比如医生律师),而有些人的工资那么低(比如护工教师)?难道一部分工作的价值真的不如另一部分工作吗?这是一个很好的反思。然而也没取得什么成效。 激进的马克主义-女性主义,很快就受到了许多批判。最主要的如下: (1)对家庭关系(哪怕是资产阶级家庭关系)的理解过于简单化。无论如何,家庭关系都不会是简单的资本家和工人的关系。 (2)的确讲了许多资本主义的坏处,以及资本主义制度对妇女的压迫,然而真的没有“男人”对女人的压迫吗? (3)过分强调妇女的工作如何决定她的地位,却不怎么关注就工作无关的问题,比如,堕胎和避孕。
Juliet Mitchell(1966)是结合马克思主义和精神分析女性主义的一位学者。她说,假如不能改变男性和女性的心理,则就算推翻了资本主义,也不能达到平等。 Heidi Hartmann(1976)则是结合马克思主义和激进女性主义。她对父权有如下的定义:父权是男人之间的一系列有物质基础的社会关系(a set of social relations between men which have a material base), 虽然等级森严(and which though hierarchical),但是在男人之间建立起相互依存的团结关系( establish or create interdependence and solidarity among men )让他们一起统治女人(that enable them to dominate women)。这个所谓的“物质基础”,就是男性对女性生产力的控制,包括组织妇女获得重要的经济资源,剥夺妇女对自身生殖能力的控制。在西方白人社会中。这表现为一夫一妻制异性婚姻,妇女要生养,要做家务劳动,妇女在经济上依靠男人,男性控制的国家机关和许多组织……
当然,女性主义始终还存在,无论是自由女性主义还是社会主义女性主义还是文化女性主义——Caroal Gilligan的著作In A Different Voice,1982年出版,至今还广为流传。女性主义者开始关注许多更为温和的问题——比如,怎样互相帮助,互相支持,等等。在保护儿童、打击贩卖人口、援助第三世界国家很很多领域,都可以看到女性主义者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