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君王之后》雀猫

10、见面

　　楠木马车里北鸢拿出一套干净的衣裙替韩霜宁换上，茶姑坐在一边忧心忡忡地看着，说道：“公主，魏将军说的话虽无礼，却也是在提醒你，如今你已经没有退路。”

　　韩霜宁伸着手臂，让北鸢将衣袖套上，内衫挽着，露出一小节雪白如玉的臂弯，她低眸，轻轻地抚平了衣袖，半晌才说道：“茶姑，我会尽力完成卫太后的任务，但滕王不喜的不只是我，他不喜的是整个卫国，若他有意与卫国作对，即使我使出浑身解数，恐怕也入不了他的眼。”
　　茶姑微微挺直了腰背，“两国联姻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天下人也都知道这门婚事，你若被打发回去，丢的可就是整个卫国的脸面！”
　　韩霜宁觉得茶姑说的这些话很可笑，似乎真的把她当成了卫国人，却不知他们根本不是一条心的。
　　“茶姑，我其实比你来得更心急，你们只是失了脸面，我却可能连命都保不住。”韩霜宁换好了干净的衣裳，坐在茶姑身旁，安抚一下她焦躁的情绪。
　　茶姑一想也是，这里最急的应该是公主才对，毕竟入不了滕王宫，她也无处可去了，甚至有可能转而被卫太后献给夏王。
　　茶姑望着身旁安安静静的少女，在她还是虞长公主之时，这美貌是锦上添花的，如今沦为亡国公主，这美貌却成了累赘，使得她成了讨人欢心的玩物。茶姑忽然开始有些同情她。

　　说话间，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已经到了京中鸿胪寺门口。

　　滕国京都是老都城，路面宽阔整洁，房屋高大古朴，别有一番风情。随从的宫婢们纷纷抬头望去，看着这第一次见到的滕国国都。
　　韩霜宁在北鸢的搀扶下，轻轻跳下马车，极力压住心中的躁动不安。她终于踏在了这座都城的青石板路上，如今见到了，心中却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该悲哀。

　　鸿胪寺大厅中，大小官员都已到齐，跪列两旁，等着滕王宽衣出来。

　　楚湘渊换下了一身淋湿的衣袍，立在屏风后面，面前是一盏古铜烛台，几支白烛淋淋漓漓地滴着烛油，淌满了底下雕纹的碟子。淡青色的火焰映照着楚湘渊面无表情的一张俊脸。
　　名公公替他系好了衣袍的玉腰带，刚刚缩回手，楚湘渊忽然说道：“玉佩。”
　　刚刚换下湿漉漉的衣袍上搁着一枚深碧色佩玉，打着碧色络子，上面的花纹雅致而精细，名公公险些忘记了这个，连忙伸手将它重新系回了楚湘渊的腰间。
　　楚湘渊伸手拂了一下玉佩，晃过一道弧度，然后又稳稳地垂挂下来，流苏如蝴蝶翅膀般轻轻抖动着。
　　名公公在后面抹了一把汗，赶紧跟上迈开步子走向厅堂的滕王。

　　顾简已经呈上奏疏，给滕王过目。
　　楚湘渊坐在首位，微微侧着身子倚在坐榻扶手边上，垂眸浏览了一遍奏疏所言。然后随手搁在面前的案几上，“这么说，卫国公主已经来了一个多月。”
　　“是的，陛下，从五月初便已抵达京都，但没有您的诏令，微臣不敢擅自迎入京中，只能安排公主先入住城郊驿站中。”顾简叩首，一五一十地说道。
　　楚湘渊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顾卿做得无错。”
　　底下的大臣们俱是屏息静气，不敢多言。
　　楚湘渊见时机已经差不多，稍稍坐直了身体，说道：“宣魏权将军和卫国公主。”

　　卫国一行人被暂时安置在鸿胪寺的鹿鸣馆中。原以为又要等候许久，负责宣召的内侍却早早地来了。
　　魏权连忙起身，整了整衣冠，又催促茶姑快将公主拾掇好。
　　韩霜宁在马车车厢里已经换好干净衣裳，因是参加葬礼，所以妆饰简单至极，并不需要多少收拾。北鸢用一朵白色珠花插在她发髻间，又拢了薄如烟雾的面纱，这才扶着她走出屋子。
　　长廊边上立着众多侍卫和宫婢，韩霜宁微微低头，脚步轻缓地随着他们到了厅堂前。
　　一位内侍拦住了茶姑等人，“王只宣见你们的将军和公主，其余人等一概不许踏入，你们留在此处等候。”
　　韩霜宁在心中微微吐出一口气，手心却被一直扶着她的北鸢轻轻捏了一下，北鸢递给她一个眼神，然后就和茶姑等人一同退了下去。

　　厅堂里的人并不多，鸿胪寺的官员只留下了顾简一人。
　　韩霜宁盈盈拜倒在地，行了礼，上头的人却迟迟不语，也不让他们起来。
　　顾简忍不住侧头望去，骇然发现滕王竟以手抵额，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身旁的名公公做了个噤音的动作，顾简拼命用眼神示意名公公叫醒滕王。
　　韩霜宁抬头，凝视着上头假寐的男人，微微抿唇，也不敢出声提醒，然后忍不住侧头去看旁边的魏权，魏将军的手已经气得都发抖了。
　　等了片刻，名公公也觉得王做得实在过分了点，只好硬着头皮凑上前弯腰低声说道：“王，卫国公主他们已经跪在底下了。”
　　楚湘渊这才缓缓睁开眼睛，动了动身子，腰间原本搁在坐榻上的玉佩叮咚一下，滑了下去，被细络连着，悬空在了玉带下，动静却不小。引得人都忍不住循声望去。

　　韩霜宁看到这枚玉佩，尤其是那根已经泛旧的细络丝绦，手指尖都抖了起来。

　　楚湘渊却无动于衷的样子，神情朦胧困倦，看着底下的两个人，看了半天才想起是什么事情般。
　　“辛苦将军和公主了，来人，赐座。”他终于发话，大发慈悲让他们入座了。

　　韩霜宁之前泥地里一跪，是被人推着跪下的，跪得有点狠急，现在又跪了许久，刚一坐下，才觉得膝盖那里疼得发胀。却又不能伸手抚摸，神情更是恍惚若在梦里。
　　直到魏权轻声咳嗽，将她唤回神来，“滕王问你可是习惯这里的饮食。”
　　韩霜宁连忙侧身弯腰，恭敬地说道：“回陛下，一切都好。”
　　她的声音婉转轻灵，倒与之前印象中的虎背熊腰相差甚远，楚湘渊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却怎么也记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当下也不细想，本来就是客气一问，于是又岔开跟魏权商谈了起来。
　　“之前诸事繁忙，孤又痛失慈母，实在无暇顾及这些儿女心思，希望顾将军能够体谅，不要责怪我们滕国无礼。”楚湘渊面无表情地说了这些客套话之后，话锋一转，直截了当地说道，“两国联姻确实是大事，但按照本国礼制，国丧应当守孝三年，孤恐怕不能即刻迎娶你们的公主，也不欲耽搁你们公主芳华岁月，不如择期取消，可由你们公主出面拒婚，孤定当赔礼谢罪，此事也断然不会影响两国交好。不知魏将军意下如何？”
　　楚湘渊说完，好整以暇地看着魏权，他已经自降身份亲自出面协商，给足了他们卫国的面子，更何况是由他们拒婚，在天下人面前也保足了面子，应当没有拒绝之理。
　　若是真的卫国公主，此事或许能成，但可惜来的本就是替嫁公主，别有目的，这是一定要塞入滕王后宫当眼线的棋子，魏权又怎能轻易放弃。
　　“滕王，本将职责在身，若是联姻不成，卫王恐怕要砍了我的脑袋，还请您遵守之前和亲协定，勿毁约方是两国体面所在。”魏权抱拳低头，声音坚定。

　　楚湘渊见这些卫国人固执如此，心中已经明白其中定有什么猫腻，但和亲协定几个月已经签订，双方若不能就此事和平协商，动起武来，滕国固然不怕，但最后的结果滕国也讨不了好，之前因为内斗无暇顾及在北边作威作福的夏国，如今他好不容易打压下景侯势力，那夏国已经雷厉风行地吞了虞国，压根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现在局面稍稳，还没有跟夏国算账，反而先跟卫国打了起来，夏国必定很乐意作壁上观，所以实在不值为此事冒险。
　　楚湘渊微皱眉头，见魏权始终不肯妥协，冷冷地说道：“既然将军和公主愿意等三年孝期，那就等吧。”
　　魏权立刻说道：“届时还希望滕王勿要悔言，我们公主是一定会等下去的。”他用余光瞥了一眼木头人般的韩霜宁。
　　韩霜宁无奈，只能附和他的话，“滕王，从婚约订下之刻起，你便已是我的夫君，此生非君不嫁。”
　　这句话是她第二次跟他说的，一字未改，只希望他能够听明白才是。

　　但楚湘渊依旧无动于衷的样子，神情甚至略显烦躁无奈。他心里想：我算是你哪门子的夫君，连话都没有超三句的，这话说得也不害臊，忒假了。傻子才会相信你说的话。
　　韩霜宁将他脸上的神色看得清清楚楚，心中咯噔一下，不知他是没听出来还是故意演戏，此刻魏权还在这里，纵然是有许多话，也不能当面说清楚。

　　魏权在一旁看着，忽生一计，连忙说道：“滕王您和公主初次相遇，想来有些话要单独对公主商谈，末将这就退下。”
　　顾简和名公公都听出了魏权话里的意思，这是要给王和公主单独相处的机会，至于在这段时间这位公主有什么手段，那就看王到底喜不喜欢这位和亲公主了。卫国为了和亲也真是豁出去了。
　　两位都是很有眼力劲的，已经起身准备一同出去，上方的楚湘渊却语气淡漠地说道：“不必了，孤跟你们公主之间没有什么好谈的。”

　　韩霜宁闻言，乍喜乍悲间蓦然抬头，盯着面前冷得不近人情的楚湘渊，就像完全陌生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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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年后想起一切的藤王泪流满面：曾经有个得天独厚的机会摆在我面前，只要我点点头就能娶到媳妇，可是我丧心病狂地拒绝了！
这文可怜的点击，真的狠难看吗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