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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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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今日来的还真是准时。酒已备好,请!
故事?自然也是备好的。诸位客官尽可安心入座。
说起来,我也不知,这是属于哪朝哪代的故事。
我只依稀记得,那时,年号正德。
他啊,就是立了这年号的人。
他自幼爱玩爱闹,淘气得很,从未想过会这样早就被迫登基。
可,既然做了,他便也想认真的去做。他自认,虽当不了千古明君,做不到开疆拓土,至少,做个守成之君,还是没问题的。
可是啊,问题就在这里。
时局动乱,朝中重臣各有私心,诸方贼子野心勃勃。
守成,谈何容易?
还好他有小皇叔。他庆幸的想。
那人和他年岁相当,他们是一起长大的。
有那样一个惊世之才伴随着整个童年,任谁也会变得无心学习了。
因为,再怎么努力,也追不上啊…还不如不追了。
反正,不管他犯了什么错、闯了什么祸,小皇叔总是会帮着他、护着他的。
于是,他心安理得地继续游手好闲下去。天南地北的四处游荡,美其名曰:微服私访。
玩着玩着,朝中的各种阴私被解决了。
小皇叔好厉害!
玩着玩着,一众野心份子被一一拔除了。
小皇叔真能干!
玩着玩着,动乱的时局渐渐被平定了。
小皇叔太了不起了!
玩着玩着,送来的奏报变少了。
辛苦小皇叔了,能者多劳嘛!
玩着玩着,朝中多了许多有才干的年轻官员。
小皇叔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啊…
玩着玩着,他有些想念那人了,要不要回去呢?
可是,果然还是自由更重要吧…
玩着玩着……
这朝中,怕是只认宁王,不识皇帝了吧…
所以,才会有今日。他自嘲的笑笑。
生在帝王之家,他从不会轻信于人。
所有的背叛,对他而言,都可说是早有准备的。
唯独这一次。
这一次背叛他的人,是他曾想要用一生去信任的人。
被囚在这里,已经半月有余,那人每天都会来看他。
而他在这里,一日三餐、衣着穿戴、消遣玩物,无论哪一方面,都依旧是曾经所习惯的。
说起来,除了没有自由,倒也和宫中一般无二。
偶尔,在那人的陪同下,也可去附近的街上逛逛。
可是啊,一国之君失联半月,他却从未在路人口中听到半点议论。
这何止是一个笑话?简直荒天下之大谬!
国不可一日无君。
如今,他还活着,这个国家却已不再需要他了。
那他还活着做什么呢?
他这样想着,纵身跃入观景湖中。
冬日的湖水冰寒彻骨,他却安心的闭上眼。
似乎,看见那人了…
怎么可能,那人从不在此时回来…
更何况,还是在这冬日的水里,那人,可是最怕水的…
再次醒来,他望着床顶愣愣出神。生无用,死不了,他到底,还能做什么呢?
他笑笑,没有惨然、没有苦涩,什么都没有。
在后来的日子里,他能吃能睡,仿佛从未有过求死之心。
那人已半月没来看他,他反而自在了许多。
但相对的,他连偶尔出去逛逛的机会也没有了。
百无聊赖,他拾起了许久未练的书画。
因为贪玩,他的书画功底并不好。
若是从前,那人又该在一旁哭笑不得了,又要笑着说他:你啊,看着一本正经,根本就是在胡涂乱画嘛!
可不就是故意的胡涂乱画么!就是为了逗一直老成的那人开心啊…
他看着手中的画作,渐渐飘远了思绪。
每日习字作画,他似乎已忘了自己还是个帝王,活得悠哉极了。
若是能一直如此安闲下去,似乎也不错。
似乎。
只是,他的身体,却开始每况愈下。
那人似乎忙过了,又开始有空闲来看他。
那人白天只远远的看着,到了晚上,趁他熟睡时,才敢坐在他的床边。
他睡得越来越沉、越来越长、越来越…叫人不安。
传了许多太医,得出的结果都是:身体康健,并无异常。
那人在他身边躺下,紧紧的拥住他。
便是这样大的动静,他也依旧沉睡着,毫无反应。
那人的心,又往下沉了一沉。
清晨,他醒来,面带微笑,昨夜似乎做了个好梦。
他起身,才发现屋里多了一个人。
那人坐在桌边,正在喝茶。
一大早喝茶,也不怕胃痛。
那人的胃,向来不好。
他顿了顿,而后自顾由人伺候着梳洗,只当那人不存在。
那人开始缠着他,真的是缠,缠人得很。
他每日一醒来便能看见那人,直到每日闭上眼前,也都要看见那人。
他想不通这是为什么。有一整个国家要管,那人应该很忙才对。
有什么理由,能让那人放下国事,陪着他这样一天天的无所事事?
他还是笑笑,并没有要问的意思。
他只是,在又一个悠闲的午后,亲手给那人倒了杯茶。
他的身体,明显的越来越差了。
渐渐的,他每走一步,都显得十分沉重,略微活动,便疲惫不已。
渐渐的,他连站在那里,都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渐渐的,他只愿让人在院中摆上一张躺椅,靠在那里,晒晒太阳,吹吹微风。
渐渐的,他只是那样坐着,都已十分吃力。
渐渐的,他只能躺在床上,安静地回望那人。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好好的看过那人了,那人正坐在床边,紧紧的拽着他的手,眼中满是血丝,形容憔悴,似乎比他这个病人还要不好。
这些时日,那人从头到尾,都只沉默的、安静的陪着他,只眼中的晦暗,越来越深。
他看在眼里,却从未开口问过。
他知道那人一定在他沉睡时做了许多事情,为他这莫名的病症。
那人的焦虑,他,并不是毫无察觉。
这真是,最幸福不过的日子了…
他合上眼时,这样想到。
“牵心蛊,需下蛊者以自身为皿,养蛊百日。其间,下蛊者身体将日渐虚弱,最为明显的症状,便是嗜睡。百日蛊成,让受蛊者服下后,下蛊者将在一个月内逐渐失去生机,满月则亡。再百日后,受蛊者便将随之暴毙。此乃共亡之蛊。且下蛊者一旦养蛊,无论成功与否,都再无生路。”
三个月前,那人亲手烧了这样一份记载。
那人闭上眼,抱紧了怀中的人。
而躺在那人怀中的他,也正双眼紧闭,唇角含笑,似乎睡得安详。
那人喃喃着:“最是无情帝王家。只愿,生生世世,再不生于帝王之家。”
帝王驾崩,天下缟素。
三月后,宁王暴病而逝。
朝野安然,宁王似乎早有预料,将新皇继位事宜,具已安排妥当。
今日故事,便到此了。
诶?不走?
莫要胡赖,天渐欲雪,还是结了酒资,快些回家吧!
无论酒或故事,明日自然还有的。
诸位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