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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密林遇盗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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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凤起逼视着叶宗朋,问道:“‘潼关七煞’?就是刚才断腕的七人?”
叶宗朋道:“就是,七人是潼关一带人氏,清兵西征时逃到江南,无以为生。一个月前碰到他们,小人架不住他们的劝说,也就合伙做起了无本生意,今日是第一次开张……”
“改过从新,善莫大焉。”柳凤起听叶宗朋语言诚恳,心生怜悯之情,拿出了自制的膏药,说道:“此是秘制的续筋接骨膏,转交‘潼关七煞’,老夫此次仓促外逃,仅带了几十两纹银,亦请转交,以便他们养伤。”
叶宗朋闻言大喜,深深拜谢下去。柳凤起正想伸手相扶,突然,七点寒星直奔他的云门、中府、期门、膻中等七大穴。柳凤起意欲相避已来之不及,只怒哼了一声,便往后跌倒在地。但头脑尚清醒如常,自恨一时失察,中了奸计。以为晓以大义,真的使他发现天良了,谁料他恁地阴毒……出手时又毫无征兆,唉……人可不能以心度心呀……今日却落得个抛尸荒野,尸骨无存……
叶宗朋虽嘿嘿冷笑着,仍心有余悸,早已汗湿衣襟。他迅速地把柳凤起拖入密林,才擦了擦满脑门的汗水。刚才的孤注一掷,实则凶险万分。如果一击不成,那躺在地下的就是他了。他在柳凤起的身上摸索了一番,搜出了几两碎银,顺手放入怀中,然后撕开柳凤起的青衫,在各个穴位旁拍了一下,蹦起七颗玉珠,见柳凤起脸容苍白,双目紧闭,已昏死了过去。他细细地擦净了珠子上的血迹,道:“嘿嘿嘿,宝贝,多亏了你才使我反败为胜,瞧这一尊尊人像,阿弥陀佛,多亏佛祖保祐。啧,又一次救了叶某的性命。”他轻轻地放入怀中,又按着摩挲了一番才放了心。
斜阳灸人,道路上仍无行人,整座密林仍死一般的寂静。他踢了柳凤起一脚,阴恻恻地笑道“你自命侠义道,讲究的是什么‘劫富济贫’‘天地良心’,我爱的是金银珠宝。亏你还是行走江湖之人,连人心叵测,海水难量的道理都不懂。说什么‘多行不义必自毙’,看谁毙了谁?一代豪侠……嘿,不明不白地死在荒郊野外,……你也别怪我心狠!”说着他附到柳凤起耳边:“你已命系我手,不妨告诉你,我从未金盆洗手,只不过行藏更加隐秘而已。所以,决不能留下活口,否则踪迹败露,等于自己用刀割自己的喉咙!”
这时,柳凤起悠悠转醒,嚅嗫着说:“你……你……卑鄙……小人……”
叶宗朋吃了一惊,侧耳聆听官道上毫无动静,拾起地上的那把断刀,壮起胆子大声喊道:“记住,明年今日是你的忌日!”呼地一声兜头砍下。柳凤起凝聚最后一点内力,右手迅捷无伦的在下落的刀身上一拍,刀锋向左面滑了出去。叶宗朋收势不及,将身旁一棵碗口粗的松树拦腰斩断,“哗”地向斜刺里倒了下去。叶宗朋面容失色,一惊一吓,顿感浑身无力。但他紧咬牙关,又一刀砍了下去。柳凤起心中一急,又一次昏死了过去……
叶宗朋砍下之时心中突地打了个寒噤,趁势一歪,硬生生地将刀偏了出去,暗忖:怎么越活越懵懂了,还要不要自己颈项上的这颗“七窍葫芦”?江南有名的武林盟主司徒函辉不是他的内兄么?若一发现尸体,细一察验,发现是我叶老儿做的手脚,传示各路侠客豪杰寻访我的踪迹,那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平生攒下的万贯家财岂不是徒劳一场。司徒函辉虽年逾五十,已多年不涉足江湖,可柳凤起的女儿又岂是好惹的,近年来崛起江湖,人称“散花女侠”,恐怕自己也不是对手。他暗自庆幸自己遇事思虑周全,不冒失痛下杀手。如把柳凤起一刀结果了,恐怕日后没安稳日子的可过。不杀死吧,一旦遇救更为可怕,后果更不堪设想了。再三权宜后,他自言自语道:“事已如此,已无退路,罢罢罢,我就赏你个全尸吧。”他咬紧牙关用重手法连连向柳凤起的死穴一一点去,又顺手拣起散落在地上的续筋接骨膏和搜出柳凤起身上的银两后,越过古林中密匝匝的灌木丛,一溜烟似地消失在密林之中。
即在他刚点完穴道之时,从远处响起一溜急促的马蹄声,随即一枚暗器呼啸着穿入树林,听到一声大喝:“里面是什么人,鬼鬼祟祟地在干啥勾当?”一条白影大鸟般地掠入林中。他见灌木中横着一具尸体,目光迅捷地向四周一扫,见毫无异样的动静,又跃上一棵大树,立在顶端极目搜索。默默无语的斜阳里,除了薄雾似的晚籁之声和清风拂动树叶的飒飒之声外,哪里有什么人影。他御风般地降落地面,走到那尸体旁,伸手一摸,尸体尚温,腕部脉搏仍在微微跳动。他又细一辨认胸腹青衫的血迹,已知被人用暗器击中了死穴。他连拍了几下,解开了死穴。那人胸腹微微动了几下。他又用掌心按在那人的百会穴上,将自身的真气缓缓输入对方的体内。约摸过了一刻时光,才收功伫立在旁察看。青衫老人只是鼻翼抽搐了几下,身子仍是一动不动,看来内伤太重,并非一时半刻所能治愈,好在脉搏渐强,生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眼见落日衔山,不远处的岑峦已暮霭升起,有若紫幔一般渐渐遮掩过来。他聆听远近并无行人往来,不由心中大急,将老者抱出树林。
官道上一匹白色骏马见主人到来嘶鸣不止。他将老者放在马背上。这时他见前面一匹黄骠马正在安祥地吃草,暗忖,林中别无他人,那黄骠马想必是老者的坐骑。不管他是正派人士还是邪派魔头,先救了再说。有了这匹马,说不定前面市镇上有认得的人。他牵过黄骠马跳上了自己的白马。苍茫的暮色中向婺州方向急驰……
第三日清晨,柳凤起才悠悠转醒,长舒了一口气,耳边响起了惊喜交集的声音:“爹,爹,您终于醒过来了。”柳凤起无力地睁开双眼,迷朦中见是一个女子的影子。他凝神盯住,原来是自己的女儿柳若烟。只见她鬓发蓬乱,面容憔悴,哽咽着说:“爹,你终于醒过来了。您……您若有个好歹,女儿……”话未完,两行悲泪已流了下来。
“咦,我不是已死在荒野密林中了么?这……这是在哪里?是不是在阴曹地府相会?”
柳若烟一把握住了父亲的手:“什么阴曹地府,你摸摸我的手暖不暖?这是在舅父的家里。”
“我怎么会到这里?”柳凤起强打起精神向左右打量。
柳若烟突地想到舅母还未知爹醒过来的喜讯,忙走到窗口一叠声地喊道:“舅母,舅母,我爹醒过来了。”
“啊?好也好也,吉人自有天佑,吉人自有天佑!”一阵脚步声过后,门“呀”的一声推开,走进一个美妇人来。年纪虽已四十有余,然仍乌云叠鬓,双颊生晕,眉如远山,目似秋水,别有一番风韵。她翩鸿般地走了进来,说道:“烟丫头,我不是说过么,姑爷命大,阎王还不敢收他哩。哎,烟丫头,你也再别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引起姑爷伤心了。”她伸出纤指搭住了柳凤起的寸脉,把了一会也露出了喜颜,对柳若烟道:“姑爷的生命已无大碍,只是脉搏沉而无力,系内伤太重所致,先需要活血通络,然后固本培元,慢慢地静养调理。”
柳若烟破涕为笑道:“原来舅母还精通脉理。”
“啐,什么精通,在江湖上行走,难免要受些拳脚棍棒之苦,自然胡乱懂了一点。”她又朝外面喊到:“管家,派人炖三钱人参汤来,另加三枚红枣。”听见门外有人答应了一声。
柳凤起想挣扎着坐起来,怎奈力虚又倒了下去,柳若烟要扶起父亲却被美妇人拦住。美妇人就是江南武林盟主司徒函辉的夫人林紫薇。她与司徒函辉本是师兄妹,擅长双手齐发暗器,堪称江湖一绝。由于她心地善良,待人宽厚大度,故人缘极好,白道上的侠士豪杰送她一个“千手观音”的雅号。她见柳凤起呼吸渐匀,问道:“姑爷,是谁下的毒手,伤成如此?”
柳凤起长叹一声,回忆起密林中的往事,道:“叶宗朋,就是那独脚大盗叶宗朋!”
林紫薇不胜惊讶道:“叶宗朋?他已绝迹多年,音讯全无。况且姑爷的功夫比他高出许多,怎么反被他伤了呢?”
“好人难做,暗箭难防啊。”柳凤起随将那日的经过重叙了一遍。
柳若烟边听边气得柳眉倒竖,杏眼睁圆,恨声道:“原是这个老贼坯!我还疑为是那白衣公子和你比武伤在他的手下,又冒充好人把你送到药店,还假惺惺地丢下银子走人,却是叶宗朋这个狗贼!日后寻到不一剑杀了他,就喂他个满身毒钉,叫他尝尝死前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