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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江上风波3 ...

  •   眼见肖玉安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白英渡也转身从原路返回。
      林紫薇这才从岩石后走出来。凡是会使暗器之人,耳目功力超逾常人,刚才两人的一番话她句句入耳。
      即在白英渡出门时,她已发觉情景有异,心中疑窦丛生。白英渡乘青儿沉醉之际深夜外出,殊属可疑。不是趁机作案就是有重大图谋,她已瞧出白英渡并非泛泛之辈。只是深藏不露罢了。她借障蔽形跟随其后,而白英渡却没有丝毫觉察到后面有人。现在好了,终于明白了他夜出的目的。而且了解了他的身世来历。不过,两人事先约定,就为这么一点事在此相会,是不是有点不正常?虽说联络四方的英雄豪杰共同抗清,白天也可见面,又何必挑选在黑夜且这僻静的密林之中?是了,清兵南来,各地官员拥兵自保,对来往行人盘查甚严,提访清军的奸细混入,想必是避开当地官员的耳目或遭人诽议。
      她估了一下方向,不走大路,抄小路回到客栈。黑暗中,她听到东厢房的门轻“吱”了一声,知道他回来了。
      她坐在床上再无睡意。白英渡与肖玉安到处游说都是为了抗清大业,那他到缙云又是与谁联络……一想到白英渡可怜的身世,顿生怜意。他智警过人,处事练达,更难能可贵的是胸襟不凡,在民族危难面前能抛却个人的恩怨。青儿虽比他少几岁,处世胸襟就比他差远了。如果是他到金衢处三府,按理司徒家是首访之家,且看他明日如何说话……
      她又联想到肖玉安,月光下看他的品貌,确有飘然出尘之姿,有些像柳姑爷所说的白衣公子。只是稍远些看不清他的耳垂上是否有胭脂痣?他也是个可怜的人,是不是近日到过衢州一带?只要向白英渡一打听自然就明白了……呀,不妥!若一问,岂不露出自己深夜跟踪之事……好在肖玉安的师父是无持大师,夫君以前曾去拜访过他,到时前去相问,是不是姑爷的救命恩人也就清楚了。唉,只是姑爷生死未卜……
      不知不觉天已大亮,“呀”的一声,对面已打开了房门,又听见青儿和白英渡的交谈声。林紫薇呆坐了片刻,才开门走出。
      白英渡已斜背行囊走过来行礼告别。
      林紫薇问道:“小侠要往何处?”
      白英渡道:“萍踪浪迹,心无定数,四处走走而已。”
      林紫薇知是搪塞之言,却亦不便点破。双方初次相遇,他还不敢轻易相信她。看来他年纪虽轻,行事却缜密谨慎。她思虑后道:“我看青儿与小侠意气甚是相投,若没有紧要之事,不妨趁机到金华舍下小住几天,不知意下如何?”
      白英渡见林紫薇真情相邀,司徒青云又在一旁催促,也就欣然从命。
      三人向北走了十多里,林紫薇感到有些乏力,便准备走水路回金华。她在梅溪雇了一只小船顺流而下。溪流遇山而转,经永康县而至武义县境内。船主是个形态猥琐的中年人,脸皮焦黄呆板,目光迟钝,似乎没有一丝活气。头上扣着一顶大斗笠,接过一两银子时只唔唔了两声,便再也不和三人搭话。他双手却与一般船夫不同,手指细长白净。他握着竹篙,立在船尾左一撑右一插,小船箭一般向前冲去。小船过了桐琴,江面开阔了许多,在阳光下清风习习,荡漾的碧波泛起一层层金粼银片。江两边全是密匝匝的芦苇丛,西风过处,芦苇摆动的飒飒声从西面响到东面。远处青山隐隐,村落稀疏。好一幅清江泛舟图!林紫薇虽一直生活在江南,大都匆忙来去,从未领略过这等闲情雅趣,一日多来的忧绪愁情渐被淡化,也细细地品味起沿途的山光水色,不时地指指点点。
      白英渡和司徒青云也走出蓬仓,立在船头,对所见的一山一石兀自品评不休。
      林紫薇忽觉小船停了下来,在江中一悠一荡的打转,忙问:“船家,怎不往前走了?”
      那船家慢条斯理地道:“小歇片刻,吾撑得手也呒没力了。”他讲的是一口清脆绵软的姑苏话。只见他摘下斗笠,顺手抛进水中的漩涡,从竹篙中抽出一把折扇,刷地张开,轻轻摇了起来。林紫薇一看之下暗吃一惊,对方手中是一把纯钢打就的扇子,精光闪亮,耀人双目。她刚想发问,又听见不远的芦苇深处传来一曲如怨如诉的箫声,吹的是北宋柳永的一首《曲玉管》:
      陇首飞云,江边日晚,烟波满目凭阑久。立望关河萧索,千里清秋,忍凝眸?杳杳神京,盈盈仙子,别来锦字终难偶。断雁无凭,冉冉飞下汀洲,思悠悠。
      ……
      林紫薇虽不解音律,但读过这首词。它写的是一位才子,也就是柳永自己在木叶凋零的深秋里,思念一位远方的意中之人。对照眼前景色,自有贴切之处。但箫声中若别有所指,似深含对故国的眷恋和亡国之痛!它勾起了林紫薇的感慨和惆怅,痴痴地出了神。
      不一会,西边的芦苇中荡出一只小舟。船上立着一人。他自管吹箫,舟上无人撑篙和划浆,却逆波而来。因逆光,对方的面目林紫薇看不甚清楚。近了,她才看清弄箫者年约二十七八,身着浅蓝色的长衫,吹的是一支晶莹剔透的玉箫。她一下子回过神来,已瞅出两人均非等闲之辈且来意不善。可在江面上,自己又不谙水性,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施展。青儿虽会一点水性,也只会狗爬式的几下,不知白英渡……恐怕也不会,北方人大都是旱鸭子。她强令自己镇静下来,一时苦思无策,忙招呼两人到仓中来。
      司徒青云极不情愿地回到仓中,说道:“娘,那箫声如远人怀妇,怨妇怀夫,声声催人泪下……”一见母亲的眼色,将想说的话又咽回肚里。白英渡刹时已明白遇上了危险。船上的艄公和吹箫之人似乎已密谋串通好了,要在偏僻无人的江面上图财害命。他坐下后哈哈大笑,“前辈,古人说‘越中山色镜中看’一点不假,咱家世代生活在黄河边,以打鱼为生,要在排空的浊浪中打到黄河鲤鱼可不容易。那河水一片浑浊,不像眼前的江水清流澈见底。眼前水映青山的景致还第一回见到呢!”
      林紫薇开始信以为真,心头窃喜,笑道:“江南都是小溪小河,无法与黄河相比,白小侠,水上功夫自然是相当高明了。”
      白英渡仍笑道:“不是白某自夸,别人曾送咱一绰号,叫‘浪里蛟’!”
      司徒青云鼓掌道:“白兄,到时小弟要请你传授一点水上的功夫,免得日后在水上碰到强人就任由宰割。”
      白英渡向司徒青云一示意,林紫薇一时面容失色。她明白了白英渡的一番苦心,是否能镇住这两人,只好听天由命了。
      那船家收拢铁扇,立在船头一言不发的静听。过了一会他麻利地脱掉胺脏的外衣,内着一件浅青色的绸衫,又一抹脸上,除下一张极薄的人皮面具,顺手揣入怀内。只见他长眉入鬓,凤目挺鼻,脸形略为清瘦。说是强盗,毋宁说是一位饱读诗书的文士。他轻摇铁扇,慢踱方步,不紧不慢地道:“我看夫人衣着华贵,不是官宦之家就是富豪之室。两位公子品貌端雅,气度不凡。一位想是夫人的爱子;这位称为‘白小侠’又自称为‘浪里蛟’的公子,你先出来摆显摆显你的水上功夫,让我俩长长见识!”
      林紫薇道:“请问两位到底是哪一条道上的?”
      船家朗声长笑:“借银子的道!在下囊中差涩,先向夫人借几两银子使使,日后自当奉还。”
      林紫薇本想自报家门,靠名声镇住对方,又恐被武林同道耻笑,以为司徒家徒有虚名。几两银子倒无关紧要,要她双手捧送岂不损了威名?今日别无他法,只有放手一搏了。她轻声慢语道:“要借可以,先要见识见识你有多大的能耐!”
      她刚要站起,白英渡已跳出船仓挺剑便刺:“强要索取,反说是借,两位倒是口角斯文的强盗。”
      那船家不慌不忙侧身避开,无奈地摇了摇了头。林紫薇喝令双方住手,问道:“我看两位不像惯行抢劫的强人,能以姓名见示么?”
      “你是想日后追讨索回么?”那船家收拢折扇:“在下唐明睿,承蒙江湖上奉承,称为‘银扇郎君’的便是;隔船那位就是‘玉箫公子’陈梦瑜,合称‘镇江双英’,还有啥要问的?”
      “啥双英双雄,和这种屑小之徒不值得多费口舌!”林紫薇刚要发问,白英渡又大喝一声一剑刺出。唐明睿的折扇在剑上一磕,刷地张开折扇,还了一招“斜晖万道”,一片银光向白英渡面上划来。白英渡在银光照映下,视线一下子模糊不清,忙低头矮身闪过,一招“削草除根”向对方双脚砍去。唐明睿左脚微抬,右脚凌空向前踢出,眼见即要踢中白英渡的咽喉。白英渡忽地手腕一拧,剑尖上指,锋刃转上,变成一招“醉撩乾坤”,连刺带撩,即使唐明睿不被刺中也非破腹开膛不可,阴险之极。唐明睿凌空后移一步,银扇划出无数圆圈,用内力绞住了白英渡的剑身,一卷一抖,白英渡的虎口一热一震,宝剑脱手飞出。唐明睿左脚一点船头,船身向左一倾,白英渡一个趔趄跌倒在船板上。趁着船身左右摇晃之力,唐明睿犹如飞燕掠水,顺手抄起即将落水的宝剑,又拧身轻飘飘地回到船上。他面带三分怒气,剑尖指着白英渡道:“你是谁的门下?怎会使如此阴毒的剑招?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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