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一朝风雨满廷林（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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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闵枕着自己的胳膊侧靠在美人榻上，半握着书卷的手垂在身侧，躺在廊檐下，正好眠。身边小几上青铜香炉被一缕缕从炉顶冒出的烟气缭绕着，隐隐约约的飘来阵阵淡香。
庭院内树上的叶子落了大半，厚厚的在地上铺了一层，踩上去分外的松软，秦钺没有走小路，径自穿过院子走了过来。
等到靠近，方觉察到秦闵正闭着眼睛，睡得正香，秦钺缓下了脚步，细细的打量着他。
不知道是经历了牢狱之苦还是身量拔长的缘故，原本还有些圆润不脱稚气的脸庞被拉长了，配着他那双狭长的凤目端的是神采飞扬，别有一番韵致。
秦钺微叹，大皇兄和小六的长相差了不止一点两点，看来是一个像父皇一个像皇后了。以前都说小六相貌不好，年幼而圆润的面团脸上长着双狭长的眼睛，怎么看怎么的不搭，现在看来，却是像极了韩皇后，尤其是一转眼之间那种天生的华贵，带着点点的媚，分外的惑人。
想到这里，秦钺不由得伸出食指抓了抓自己的脸，为自己用“惑人“这个词来形容秦闵感到不妥。这用形容狐媚女子的词来形容自己的皇弟，是不是过了点？或许是因为韩皇后给人的印象太深，所以不自觉的将眉眼肖似的两人给重叠了？
秋日午后的太阳还是有点烈的，秦闵的闭合的眼睛似乎因为光照而感到不适的动着，睫毛轻颤，像是受了惊的蝴蝶轻扇着蝶翼。秦钺挪了挪自己的身子，遮挡去投射在他脸上的阳光，秦闵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秦钺怔怔的看着秦闵出神，直到一声惊呼传来：“四殿下，您什么时候过来的？”
秦钺抬头不悦的朝声音的来源处看去，见是一直服侍秦闵的内宫太监常安，倒也缓下了神色。
“你家主子还睡着，莫要惊醒了他……”
秦钺的话音刚落，便听得秦闵“唔”了一声，坐起身来，看见秦钺在自己身边，不由开口询问道：“四皇兄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叫醒我！”
前半句是对着秦钺说的，后面半句却是向着常安问。
“殿下，先披上这个，外面风大，莫着凉了！奴才方才去给殿下拿衣披了……”常安上前递过锦披。
“刚来不久，本不想吵了你的。”秦钺很顺手的接过，给秦闵披上，然后又责备：“才养回点肉，别一不小心着凉生病又把肉掉没了。”
“看四皇兄说的。”秦闵一笑，却也不起身，只是将脚一缩让出了一点位置，秦钺毫不在意的坐下。
“四皇兄这次来是？”秦闵打量了一下秦钺，看他身上一身甲胄未除，显然是刚从校场回来，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衣服没换就过来了。
“你看得出来我不是闲逛啊！”秦钺抓了抓脸，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的装束，愣了一下，不由笑开：“瞧我，犯糊涂了不是！”
然后他一正色，道：“父皇今天唤了丞相、六部尚书和几位大学士，商议明年年初立太子一事。”
秦闵将头垂了下来，低头不语。
秦钺担心他心中不快，忙安慰：“小六，我知道你和大皇兄亲厚，不愿太子之位被别人拿去，但若东宫之位空悬太久，文武百官和民众之间怕是会有异议啊！”
秦闵轻轻的开了口，说得话却是让秦钺讶异了下：“若是这件事，我已经知晓了。而且，我也知道东宫不可能空置，父皇等到明年再立太子，已经是对皇兄深表哀悼了。”
“小六，你……”秦钺皱了皱眉，有种异样感，不习惯他这样死气沉沉故作大度的样子。
“四皇兄，我也是该长大了，现在没有皇兄护我，可不能再使性子了。”秦闵依旧是那种不快不慢的语调。
“我倒宁可你闹一场，也比你这阴阳怪气的样子好！”秦钺恨恨的咬牙，“以前的小六哪去了？”
“以前的小六？”秦闵抬头，一双眼睛幽幽的看着秦钺，“死了，跟着皇兄一起埋在芷江那堵住人七窍的泥沙里了……”
秦钺觉得自己的呼吸像是被人生生扼断了一般，久久都呼吸不上来，双手紧了又紧，却不知道该握住什么。
“有我护你……”秦钺说道，声音带着点干涸的嘶哑：“皇兄不在了，我来护你。”
秦闵看着秦钺，忽然一笑，道：“好。”
他的手放在胸口，隔着衣服抓紧了里面的某样东西，秦钺从秦闵的领口，隐约看见一根红线从他脖子上衍生下去，顿时明了——那挂着的，怕是秦琛那玉龙环。
秦钺有点不是滋味，用鞋底蹭着石板，不知道该如何搭话，秦闵抬起头问道：“四皇兄还有什么事要忙不？”
秦钺摇头：“本来是怕你难过，提早过来说一声，不过看来是我多事了。”
“哪是，刚好我还准备过两天找四皇兄叙叙呢。”秦闵笑笑，唤了守在院门口的常安过来：“去把前天成侍郎送来的即墨老酒拿来。”
“那算是谢礼吗？”秦钺一听那句话里的“成侍郎”三个字顿时笑了，前段时间章简推举了成裕接秦琛的位置，当初被秦闵借了人合伙算计的秦钺自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嗯。”秦闵笑笑，等常安将那坛即墨老酒拿过来，开封，倒入酒壶后，自己取过两个酒杯，一一满上。
“四皇兄，你也知我喝不惯这样的陈酒，等下你将剩下的拿去吧。”秦闵将一个杯子递向秦钺。
早被酒香馋得双眼放光的盯着酒杯看的秦钺也不推却，直接低头就着秦闵的手咬住杯子，一吸，将杯中的酒喝去大半，再咬着杯口，一仰头，就这么将剩下的残酒都倒入了口中。
秦闵收回了手，笑着看着秦钺：“四皇兄，你可越发的懒了，也不自己拿。”
秦钺的眼睛滴溜溜一转，伸手取下杯子，笑道：“哪是，有人代其劳，自然乐得享福。更何况，被六皇弟这柔荑服侍，可是天大的福气！”
秦闵一听，板下脸来：“四皇兄可是说我这手像女子的？”
秦钺一愣，随即大笑，将酒杯随手一放，拉过他的手来，用手指在掌心摩挲：“哪个女子的手心有这么粗糙的。”
一手握着秦闵的手腕，一手却是在他手心里面写字：可是有消息了？
秦闵轻轻“嗯”了一声，像是躲着秦钺在手心的搔弄一样，将手翻转，将秦钺的手盖住，飞快的写了几个字，然后一抽手：“又拿我取笑，我知道自己近日来疏于骑射，茧子都褪下去了。”
“不急不急，你身体刚养回来，等到冬猎，我陪你痛痛快快赛一场。”秦钺给自己倒了一杯，放在鼻子下嗅嗅，再喜滋滋的一口喝下，再倒。
“酒鬼……”秦闵嘀咕了一声，拿起杯子抿了一口，微凉的液体顺着喉咙往下而去，醇厚的酒液后劲十足，入口还不觉得什么，到了胃里便像是被点了一把火，很是烫人。
秦闵眯了眯眼，将目光投向院门后，在酒杯遮挡下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一朝风雨满廷林（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