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柳–择犬》飖今

2、第 2 章

　　二十一听到了声音

　　他的意识有些沉，说不出的钝感使他的听觉像被隔了一层阻碍似得不真切，但那声音有频率的啪啪嗒嗒响个不停，如同木珠来回轻撞，传出的声每一下都是脆的，哪怕听不真切也能够被捕捉到，敲的他心里安稳

　　二十一没想过自己还能醒

　　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地面的冰冷上，原先支撑生命的血液从破口大片大片的涌出来，淌在地上没多久就连同体温一起缓慢变凉，而他的眼前像是蒙了层薄白的纸，无论怎么努力睁着都看不清楚，只有恍惚的人影在里头走动

　　疼痛已经感觉不到多少，二十一唯一记得的只有彻骨的寒冷，不仅是因为失血带来的低温，还有的则是感受着生命消逝时本能的惶恐，以及渴望活下去却被舍弃掉的绝望

　　不想死，但是，不得不死

　　若他的处境是孤身一人，那倒还能怀着点被人发现并得到帮助的希望，偏偏现在就有能够救他的人在身侧来回忙碌，却又完全没有伸出援手的意思

　　破损的商品不存在价值，是以没有人愿意救他

　　二十一几乎不能保持清醒的脑子里只有这一点清楚无比，所以他没用仅剩的体力出声请求，仅是努力的，竭尽全力的，以徒劳的形式喘息地挣扎，直到有谁挡住光源在他身上映下影子

　　那阴影遮盖住他，二十一只来得及勉力往上抬高视线，还没能把那个模糊的人影看个大概，就已经抵不过铺天盖地的沉重跟疲惫，撑不住地陷入昏厥

　　而按照他的想法，跟在昏迷之后的除了死亡，应该再没有其它的可能了才对

　　二十一睁开眼睛，首先看见的只是顶板，白晃晃的延到墙边，接着他察觉到旁边有人在，体内兽的血令他本能地生起警戒，但他的身体使不上力的软，最终只能艰难的移动一点脑袋好让自己看的更清楚

　　那是名穿着白制服的女性，正将架子上两个输空了的药瓶取下来换成新的，她将针从药瓶的密封口上扎进去，检查过由于下滴而带出的气泡正常后，因为一个低头的动作而和二十一视线交汇

　　二十一看着那双眼睛的主人短暂地愣了一下，接着便浮现出惊喜的表情，扭头朝隔壁床位的方向看过去

　　“先生，您的宠物醒了。”

　　您的...宠物？

　　二十一很清楚自己并没有主人，因而对她口中的词汇感到十分迷茫，但他仍下意识跟着转向那个位置，试图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与此同时，从一开始就在病房里噼啪作响的声音停了下来，在另一个床位上坐着的人单手停顿在悬空的姿势上，在他的手指下方，有一张架开来的可折叠小桌，以及一只压在纸叠上的木色算盘

　　二十一意识到自己先前听到的声音是使用算盘计算时发出来的，那位先生朝人道了声谢，拿笔在纸上记了个数字之后就走过来，动作自然的拉开椅子在二十一旁边坐下

　　二十一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

　　脑海里如同有锁齿在旋转后扣死，完全咬合的咔的回响震的他无意识地蜷了下手指，柳栐言没注意到那人手上微小的动作，但他发现对方看起来毛绒绒的兽耳忽然往后抿了抿

　　抿耳朵是什么意思？柳栐言兀自疑惑

　　他将病床的上半摇了一点起来，让躺在上面的人能够较舒服地靠着，那名半兽因为麻醉剂还没完全失效的缘故，只能略显局促地看着他动作，一直等到柳栐言往壶盖里倒进浅浅的一层水了，那人才小心地开口唤到

　　“先...生...”

　　柳栐言随口应着，边翻找出干净的棉签，因为有医生的叮嘱说不能喝水，他便用棉签蘸着水去润那人干裂的嘴唇，那人却被吓到了，把原先好不容易才吐出的称呼后边的句子全咽回去，只浑身绷紧地僵在那，柳栐言以为他是觉得渴，就耐着心的解释安抚

　　“你这几天不能喝水，先忍忍。”

　　他这话让二十一反应过来，往后挣扎着想避开柳栐言的动作

　　“.....先生，您不必...我自己来就好，”

　　二十一身上还有麻药的余效，动作全是软的，后边靠着的又是床，自然避不到哪里去，柳栐言将棉签支在壶盖沿上，绕开那人手上扎了点滴的部位，轻按着止住他试图抬手的动作

　　“逞强什么？”

　　二十一被触碰到手背后就没敢再动，他不是想逞强，会想要躲开除了从没被人这样照顾之外，更重要的一点是对方的身份

　　他隐约有了点猜想，但又不敢确定，柳栐言看他安分了就换根新的棉签接着蘸水，结果刚压着盖壁滤掉多余的水分，那人忽地往下埋了埋脑袋，谨慎地开口道

　　“先生.....”

　　他顿了下，声音里的紧张愈发明显

　　“....您是我的持有者吗？”

　　柳栐言看他小心翼翼，干脆先把手上的东西放到一旁，在那人身边好整以暇地正坐着

　　“嗯，我是。”

　　二十一心里的不安浓烈到几乎要让身体发冷，他深吸一口气，还是问出了下一句

　　“...您付的治疗费吗？”

　　“嗯，我付的。”

　　一阵沉默，柳栐言以为那人是想要理清状况，正准备给他大致解释一下，结果突然听到一句低闷的“您受骗了...”，柳栐言转不过弯来，难得有些懵的偏了下脑袋

　　“啊？”

　　二十一往掌心里攥了攥手指，不知是不是缺水的缘故，再开口时的声音哑的非常厉害

　　“您受骗了，我抵不上治疗费的.....”

　　柳栐言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头都不敢抬的人，他还以为对方是要说什么，结果居然是把自己的命给划出一个等级来，而且似乎是，低微到死不足惜的那种

　　“抵不上？”

　　“是.....”

　　那人穿的宽松的病号服，柳栐言却能察觉到他衣服下面的身体紧绷的如同一张弓，而那对兽耳往后折着，看起来像是要被新主人责骂丢弃的流浪犬一样

　　柳栐言忽然就明白了抿耳朵这个举动的意思是什么，大概是...那人正在害怕

　　他伸出手去，行动快于想法的，揉了揉那人的耳朵，也许是兽类的耳朵比起人要敏感，柳栐言刚触上去那人就怕痒似得往下躲，躲到一半又停住，僵硬地任他来回抚摸，柳栐言被手下毛绒绒的触感惹的有点收不住，直弄得对方轻微的发起颤来了，才高抬贵手的转而去揉脑袋

　　“抵不抵得上，不是得由我说的算么。”

　　二十一被这话惊愕的猛地转过头来，柳栐言看他屏息的模样看的想笑，从来不愿跟人有太多肢体接触却不知怎的就摸了对方脑袋的疑惑便算不上什么，使了点坏心的的接着逗他

　　“我这几天晚上总是梦到个名字，觉得取给你感觉正好，你要不要？”

　　二十一用力抿了抿嘴，他不敢开口讨要，只能祈求似得地看，柳栐言心里骤然就软了，几乎想要抱一抱他

　　“叫柳承午，怎么样？”

　　二十一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

　　仿佛自己被如此呼唤过无数次，而在冥冥之中他就拥有着一个归属，现在只是终于寻找到了而已

　　“...是。”

　　他压着颤音应到，眼前忽然就蒙了层雾气

　　是，主人

---

作者有话要说：　　【逛超市时突然的小脑洞，如果最后咱选择有尾巴的设定的话】
嗯，在两个人第一次做的时候
“你尾巴夹那么紧做什么？”（失笑）
“控，控制不住...”
（狼或狗在紧张害怕或表示臣服的时候会夹尾巴，这大概是一种，本能？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