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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十五章 陆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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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芜的烧有些反复,医生来看过之后也只是开了点药,嘱咐好好休养,他平素是伺候肖老爷子的,医术自然精湛,既然都说了吃点药的话,那自然便是没什么大事了。
何况肖芜这些天把自己绷得太紧,猛然病起来一时好不了倒也算正常。
好在,只是低烧,不算严重。
不知是不是他那天打的那通电话的缘故,他自己不说要回去,几天下来,肖家就真没有一个人敢来接,只有医生会每天定时过来一趟,顺便帮忙带一些张妈煮的东西过来,都是两人份,竟然大部分还都是我喜欢的。
我吃人的嘴短,只得认真的收拾了一间客房出来,谁知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肖先生依旧稳稳当当的躺在我旁边,床脚是不被允许上床委委屈屈的缩成一团的喵呜。
肖先生倒是住的坦然,他不大将自己的病放在心上,公司重要的文件就让助理送过来,甚至某天我下班回来,竟然还撞见了他带着喵呜在楼下散步。
小家伙大约是难得有这种待遇,兴奋的不得了,滚的满身都是草屑,远远看见我就撒欢的跑过来,我正要弯腰抱他,冷不防就被咬住了裤脚。
我:“……”
肖芜笑了起来:“今天回来的晚一些,堵车了?”
我愣了一下,才把喵呜拎起来:“我去了一趟老宅。”
我去老宅的次数不算频繁,但通常三到五天总会去一次,今天去的时候,才发现几天的时间原来这样漫长,明明上次见他的时候,他还坐在轮椅上,和我下了半盘棋,那天天气不错,风却有些大,管家劝他进屋,但他执意要在花园里,说想晒晒太阳。
但是今天再见他的时候,他已经几乎说不出话了,骨瘦如柴的躺在床上,疼起来的时候全身发抖,但始终一声不吭。
他把小辈都关在门外,明明已经病成这样了,仍旧说一不二,肖清河也好,肖烨也罢,哪怕在外面再是呼风唤雨,也不敢忤逆他,只能在窗户外边看边掉眼泪。
他攥着我的手:“你告诉肖芜,我不想看见他,既然沾着血抢下了这个摊子,他就得做的比我更好。”
我原样复述给肖芜听。
肖芜只愣了一小会儿,很快便又重新从我手里抱走了喵呜,神色如常的牵着我往回走:“晚上想吃什么?”
但我知道他每天都会回老宅,老爷子不想见他们,他就在门外坐上一会儿就走。
那天晚上两点左右,肖芜接了个电话,我睡的迷迷糊糊的,挣扎着起来问他怎么了。
肖芜按了一下我的肩膀:“没事,我要出去一下,你接着睡。”
继而便是客厅一小阵动静,应该是在换衣服,很快便是轻轻的开门关门的声音。
我从床上坐起来,不知怎么的,睡意全无。
那天晚上,肖芜没有回来。
早上八点,我准时收拾好自己,准备去上班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
我把门打开,便怔了一下。
眼前的女子有一张我并不陌生的脸,即使在时光的冲刷中多了几分岁月的痕迹,仍旧光彩夺目,她那样坦荡自由,连皱纹都是年轻的,肖芜的母亲——陆忻。
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把人让进了房间:“您好……”
到了称呼的时候,便又犯起了难。
倒是她笑着给我解围:“叫我陆忻就可以了,本来担心会打扰到你,但那天接到你的电话,又觉得走前还是应该见一面。”
我有点尴尬:“哪里,于情于理,应该我去拜访您的。”
她不喝茶也不喝咖啡,我只得倒了一杯温开水的出来,不知是她动物缘实在太好,还是喵呜对肖家人从来没有半分抵抗力,不过是倒杯水的功夫,小家伙就已经彻底沦陷了,眼下正十分没有气节的翻着白白的肚皮求抚摸。
我好气又好笑,心道果然是没良心的小混蛋,也不知道肖家人给它吃了什么迷魂药。
陆忻把它抱在怀里顺毛:“是你养的猫?”
我应了一声,也在沙发上坐下来。
“小安小时候也养过猫,宝贝的碰都不肯人碰。”
我愣了一下:“没有听他说过。”
“很小的时候的事了,也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但他是很喜欢的。”
“后来呢?”
“小安的父亲车祸那天,就是带它去宠物医院的,本来应该是带小安去听钢琴演奏会的,但是演奏会临时取消了,也是阴差阳错。”
我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感觉有一双手轻轻摸了一下我的头:“好了,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对了,去年我在非洲的时候……”
她实在是个很有趣的人,又见多识广,旅途中的小故事,各式各样的奇景和奇遇,说话的时候,眉眼间都是轻快和飞扬。
我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肖芜也好,老爷子也罢,都被那场车祸困在过去,只有她,是一直向前看的,生命的壮美,旅途的意义,每一天的世界都新鲜且美好。
我本以为这样的场景多少会有些尴尬,结果比预想的轻松许多,甚至半是犹疑半是期待的答应了有时间可以一起去旅行。
我问她接下来准备去哪里,她说之前答应了一个孩子,要去美国的某个医院给一群孩子教中文。
我有些讶异:“医院?”
“对,之前陪小安在国外养病的时候认识的孩子,是个先天性心脏病患儿,五岁的孩子,长的又瘦又小,他不能正常去学校,缠了我半年……”
似乎是见我一直没有做声,才疑惑的停了一下:“怎么了?”
我勉强笑了一下:“什么养病?”
她显然也是一怔,很快也笑了一下:“小安之前在美国生了一场小病。”
“什么小病要养半年?”
气氛骤然便安静下来。
半晌的沉默,我才听她很无奈似的笑了一下:“你呀,看来我多半得把机票时间提早了。”
“我虽然没有常居国内,但家里的事,多少还是知道的,包括前段时间肖氏的事。”
她喝了一口水:“当然,不是肖芜自己说的,事实上这么多年以来,不论发生多大的事,我从没有见他露出半分软弱疲惫的样子,原来只以为是我不够称职,他和我也不够亲近,后来才发现,并不是这样的。”
“很多事情,他并不是不愿意说,而是单纯的觉得没有必要,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有些问题只能自己解决,那么何必把不开心的事情再多说一遍,这和信任没有关系,不过是,哭诉解决不了问题,至于舒缓情绪,他认为自己不需要。”
肖氏不会有人双手奉上,老爷子也不会插手他父亲的事,他就闭口不提,伺机而动。
“他就是这样的人,做了就是做了,不后悔也不推脱,认为是自己的错,就认下来,也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
“就好像当初让你陷入险境,不论原因和结果怎么样,是他的问题,他就认,不论是什么后果,他也认。”
我觉得手心都有些冰凉:“所以养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时候,小安也受了一点伤。”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太清楚,是韩宸打电话给我的”她闭上了眼睛,“因为小安那时候昏迷不醒,不论是手术或其他治疗方案,总需要一个人签字决定。”
“我生下了他,他就把命交还到我手上。”
下午的时候我去了一趟监狱,见肖林,他大约也知道事情和我没什么关系,因此倒是平静的很:“你怎么来了?”
“爷爷病的很厉害。”
他神色中这才出现几分波澜,过了一会儿又哂笑了一下:“肖芜死了没有。”
我没有答话:“那天后来到底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他似乎有些惊讶,很快又大笑了起来,笑的肩膀都在抽动,“也对,他那种人,从小就是个怪物,闷声不吭,其实心里又阴又毒。”
“这样的怪物,竟然也会良心发现,你说好不好笑?”他摇了摇头,“只是有点可惜,我本来真的准备和你一起去死的。”
“谁知道这个疯子会突然冲上来。”
谁知道这个疯子会突然冲上来。
反正我是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