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秋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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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面租钱；二十五两，磨、碳火铜炉和炊具；十两，开张头天耗钱；二十两，给丐帮十两，税钱；十两，上个月工钱四吊九百文，拜码头；八两，杂项；十五两。”
孙记食铺小后院主屋里，巧儿和林成秀坐在桌前对帐，老孙头则在炕上边吃着碳火炉菜，边听报帐。
趁着下午不忙，三个人把近日的帐目核算清。
巧儿瞧着帐本继续念道：“莲子入帐；九百文，螃蟹和鱼入帐；十五两，稻谷和油入帐；五十二两，食铺近日入帐；十吊三百文，婚事礼钱；一百二十两。”
林成秀听完，咬着毛笔端，道：“耗钱；一百二两九百文，入帐；一百九十八两二百文，净余：九十六两一百文。”
巧儿道：“婚事礼钱和拜码头不能算进去，再说，铺里的菜、鸡蛋、山货是村里送的礼，省了不少。”
林成秀呵呵一笑。要想铺子在镇上开下去，必须得拜码头，镇上那帮人啥没见过，她想着家里泡的蛇酒、自酿的米酒和拣秋时拣的山货，于是给他们送了些。
蛇酒很少见，靳三、余东家等人非常高兴。只是他们更惦记小食铺的吃食和碳火炉菜，连美食客钱东家也赞不绝口。因为林氏在锅子里放了中药材，用的是羊肉片，其味鲜美且养生。
林成秀还记得县丞李济深赞叹道：“本官走遍大江南北，你娘的手艺堪称一绝。”
“秀儿，傻乐啥呢！”巧儿用手戳了戳走神的秀儿，合上帐本对老孙头道：“帐目算清了，油不够了，还得回去取。”
老孙头应了句，往锅子里倒了些虾仁，道：“来，坐下一起吃。”
两小的也不客气，爬上炕就开始涮菜。窗外飘落几片黄叶，屋子里热气腾腾，三人吃的好不欢乐。
然而，此时却听见铺子里传来郭子余、郭子仁的声音，秀儿和巧儿不由地皱了皱眉。
郭子余自喜宴上回到家，心里就起了意。她今年十三了，过两年也该提亲，村里同龄的瞧不上眼，一直就疯玩。
她见过秀儿几次，又瘦又干的小孩，也没在意。可如今秀儿不仅长的风流俊俏可人，关键家里有田有铺子，有阔气的房屋，还有好吃的。
虽说两人年岁差了好多，可不耽搁郭子余心动眼馋。于是今日，她撺道着郭子仁来孙记铺子混吃喝，顺便瞧林成秀。
“大嫂，这会不忙了。”郭子仁进了铺子，殷勤地同王氏打了个招呼，自来熟的搬个凳子。
郭子余紧跟在她哥身旁坐下后，不住眼地打量四周。
铺子不大，摆了六张桌椅，擦的一尘不染；正面柜台里陈列着食牌和小酒坛，宁儿正踩着凳子擦拭；最奇特的是三面墙上绘制了画，有山川，有黄牛梨地，也有雅客题的诗。
郭子余瞧的希奇，嘴上‘啧啧’两声，问：“这是秀儿画的？”
宁儿、石头闻言，没搭理她，继续闷头干活。这快到半晚，两人明显是来混吃喝。还是王氏回了句：“是丐帮的小六子所画。”
郭子余听了，翻个白眼，郭子仁心里甚是鄙视。他自认为是秀才，读书人，根本瞧不起那些三教九流，甚至孙家这泥腿子开的铺子也不想来。
不过，想到来此目的，郭子仁笑着道：“大嫂，我和子余还没食饭，你看着给上几道菜，有肉有螃蟹既可。”
这还真挑嘴。王氏本来就对郭子余、郭子仁没好感，只好道：“这些日子买卖好，螃蟹、鱼还得回村取，嫂子去瞧瞧后厨。”
宁儿、石头见王氏挑帘子进了后厨，两小孩也赶紧跟着。铺子是孙家开的，他们可做不了主。
韦氏、石氏正在灶房里醒面、揉面，林氏翻晾米线。老孙头、巧儿和秀儿闻声从正屋走出来，就见宁儿、石头紧皱着小脸。
秀儿笑着说：“瞧把你两儿愁的，来者都是客，天冷了，我想着上个碳火炉菜。”
说着话，她向石头使了个眼色，迈着小步子进了前堂。
到了前堂，秀儿对郭子余、郭子仁拱了拱手，“郭二叔，郭小姑，我家是小食铺，不是酒楼，委屈两位食些碳火炉菜。”
郭子仁端起长辈的架子，道：“无妨，早些上来，我早些回去。”
打秀儿进来，郭子余那双小眼睛就一直盯着瞧。越瞧越心喜，有种百爪挠心的感觉，她瞟着秀儿，道：“秀儿，你还没吃吧！坐下一起呗！”
秀儿被她瞧的浑身不舒服，应付了几句，随即让石头往铜炉里加了碳火，上了几道涮菜和肉丸子，赶紧回到后院。
她心里很无语，总觉得郭子余怪怪的。
半晚买卖好，几个人都在后院忙，前堂只留了石头。石头心里也很怨念，应付他们，不如陪宁儿聊天，所以，他沉默着。
等石头跑来说，郭子仁要回去了，秀儿才到前堂。
这碳火炉菜吃的爽口又美味，郭子仁心满意足，走之前说下回带同窗来捧场。郭子余死皮赖脸，坐着不走。
秀儿没办法，只好道：“郭二叔，郭小姑，我家开门做买卖，小门小利，今日算是给小子捧场，下回还是按铺里的规矩办。天不早了，就不留两位了。”
这话是巧儿让她说的，头回就算了，下回坚决不行。
郭子仁、郭子余闻言，晓得不能吃白食了，心里骂了句；抠门。两人抹抹嘴，拍拍屁股走人。
临走，郭子余对着秀儿挑了挑眉，羞答答地跑出了门。
秀儿、石头傻了。这是郭子余？不会是鬼上身了吧！
石头回过神，飞快地跑去后院，边跑边喊，那声都喊裂了，“宁儿，郭……郭子余对……对秀儿抛……。”
他话还没说完，宁儿惊恐地从灶房出来，紧张地问：“我小姑打秀儿了？啥情况啊！”
石头急停下步子，说：“没……没打人，你小姑对秀儿抛……抛眉眼。”
“啊！那还不是打起来了？”巧儿说完，才惊觉不对，“啥叫抛眉眼？石头哥，你把话说明白了。”
啥情况？郭子余瞧上林成秀了？怎么可能，差辈分了。
院子里的人全傻眼地瞧着林成秀，都一个问脸：你对郭子余说啥了？
林成秀涨红着小脸，气愤地道：“别瞧我，我啥都不晓得。”
院子里的大人、小孩闻言大笑，巧儿、宁儿捂着肚子笑岔气。她们可是服了郭子余，这也能想的出来。
大伙笑够了，拍拍林成秀的肩膀，回身忙着今晚的买卖。这事，谁也没放心上。
过了几日，王木和找到王氏来借钱，说是衙门来了公文，再过些天服徭役。家里抽不出人手，想着王氏有钱，替他们交徭役钱，人不去上工。
王氏一听心里就不乐意了。她对娘家人已寒了心，死活不松口。
王木和气地指着王氏道：“真是赔钱货，嫁出去了，心里就没娘家人了？今日给是不给？”
说着话，他抓起筷子筒砸向王氏。筷子落了一地，王氏头上也是。
旁边的石头抽冷子踹了王木和一脚，抄起扫把道：“敢闹，小爷抽……抽不死你。”
林成秀掂着菜刀，狠狠地瞪着王木和，“当婶婶好欺负？再敢来，咱衙门里见。”
现在十里八村都晓得林成秀的大名，谁也不敢惹。王木和狼狈的爬起身，灰溜溜地抱头跑了。
后院里，林氏用热毛巾敷着王氏砸青的脸。宁儿心疼的流眼泪，巧儿揉着娘的手，说：“娘，别难过，往后，咱就当没王家。”
韦氏叹口气，去仓房拿草药。她在铺子里做了有些日子，瞧出孙家、郭家和石家都是厚道人，心善，会营生，可没想到也是苦命人。
此时，郭子义来铺子里送米油、肉和蔬菜。他听闻此事，气的嘴唇哆嗦，转身想去王罗村说理。
还是老孙头扯回了他，说：“你去了怎地说？不是让弟妹为难？过些天服徭役，你家还有一摊事。”
提到徭役，几家人坐下来商议。
《大明律令》凡是青壮年及五十老者必要服徭役，有功名者除外。想不去，可以，一个人交三百文役钱，大户乡绅是找家奴替代。
石头是必须去；孙家是老孙头；郭子义有功名本不用去，可他心疼郭老爹，就顶了名。
又过几日，家里的男丁全去了清水堤坝。赤霞县是杭州府的大县，临着京杭大运河，这一段堤坝对于整个大运河非常重要。因此，衙门里年年修，可年年也死人。穷苦人提起堤坝就头疼，不去还不行。
秀儿年纪小，不用服徭役，跑过去瞧了瞧。回来就跟林氏等人说：“大冷的天，穷人也没个热口饭，咱铺子离的近，师父和郭大伯还好，那些人咋办？”
巧儿想了想，道：“咱家有二娃、三娃，离的又近，拉上热食去堤坝做个小买卖。不说赚钱，倒能让穷人吃上热口饭。”
林氏笑着点点头，“这主意好，婶婶再熬锅大骨头汤。”
目前镇上的人去了堤坝，生意也清淡了不少。家里买了头三娃的小驴，熬锅大骨头汤，来回拉着也省事。
妇人、小孩说干就干。小的去买大骨头，妇人在家揉面、煎火烧和做米线米皮。等熬好大骨头汤，留林氏、韦氏看铺子，几个人拉上吃食，赶着二娃、三娃去堤坝。
三娃与二娃同岁，跟着干活也没了驴脾气。任劳任怨拉着桌椅板凳、大骨头汤，雄赳赳，气昂昂地前头领路。
老孙头、郭子义和石头抬眼瞧见她们，脸上笑开了花。今日，有热饭吃了。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秋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