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锁几清秋》艾润婷

17、恩宠红颜

　　是因为不舍吗？当那些在虚无中漂荡的声音渐渐开始清晰的时候,她竟有种欣喜若狂的感觉。虽然她不知道她的头为什么会那么疼，心里为什么会那么难过，但此时此刻,都无关紧要了。她终于离开了那个黑暗的地方，不是吗？她不会再害怕，不会再孤单，不是吗？一股泪意悄悄的漫了上来，无声的从她的眼角边渗了出来！
　　“唉！也不知怎么回事，近来这宫里好象不怎么太平！”听得出，这是一个女子的说话声，很熟悉，就象是常常听见的一样，只是不知为何，她的声音压得极低。
　　另有一个女子接话：“是啊！先是九阿哥莫名其妙的染痘死了，然后是我们床上的这位成了半死人，前儿个景仁宫的那个丫头又……唉，真是太可怜了！听说那丫头明年春就可以出宫的，就差这些日子了，再怎么熬也得熬过去，怎么就想不开了呢？”
　　明年春？出宫？她的太阳穴猛跳了一下。
　　“还有这位，听说是瞒着外头的。可是宫里人多嘴杂，能瞒得了多久呢！这都已经过了六天了，却连个眼皮都不会眨一眨。真不知她还能不能醒得过来，也是个可怜的主呀！”
　　“哼，可怜什么！我说她是自找的！”这女子的语气似是极为怨恨。“自打她一进咱这养心殿的大门，我就瞧出她必是不安份的。你瞧瞧，让我猜对了吧！成日里一副搔首弄姿，可怜兮兮的模样，摆给谁看呀？还不是摆给万岁爷看！现在又装什么贞洁，我看根本就是欲拒还迎……”
　　“嘘！”另一个女子急忙压住这个女子的话题。“你这丫头真是疯了，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如若让哪个多嘴多舌的人听去了，我们俩可都别想活了！”
　　“咳，咳，我不过是随口……”声音忽的顿住了！
　　一下子静下来的感觉，让她有些心慌。正害怕着，忽有什么东西从她唇上轻缓的滑过，似在勾勒她的唇。是什么？
　　然后她听到了一个温厚的声音，是那样的低沉，那样的轻柔，可又是那样的无奈！：“你的唇为什么还是这样苍白，还是这样冰冷……，你为什么还不醒过来？朕……朕真的都快没有耐心了！”
　　她眉梢不由得蹙了蹙，呵，真是奇怪！这声音明明是那般好听，可……可为什么她的心里会有一种惊悸的感觉？她努力的集中思想，集中思想……
　　“啊，你能听到朕在说话，是吗？”那个声音忽然狂喜起来。“那……那快睁开眼睛。朕要你，朕命令你，现在、即刻、马上就睁开眼睛！听到了没有？快点！”
　　那个语气，让她的眼皮不由得颤了颤！
　　“你若是再不睁开眼睛，朕就永远都不放你出宫，让你永远的都见不到你的家人！你听到了吗？”
　　不放出宫！见不到家人！她莫名的恐慌起来！不要！不要！“不要！”一个喑哑的声音挣扎着终于从她心底深处冲了出来。她，清醒了！于是，她看到了一张让她畏惧的面孔，此时是那么的紧张、焦灼、却又那么的惊喜交集！
　　不知怎么的，她的心忽的酸了起来，很酸很酸，就似受尽了万千的磨难，眼泪一颗一颗的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那人却是哈哈大笑！“朕就说了，朕是真龙转世，朕不许你死，你怎么能死！”说着，忽的一把将她紧紧的抱在了怀里。“好丫头，你果然没有让朕失望！果然没有让朕白疼你！”
　　她无力的闭上眼，喃喃的说：“皇上，奴……奴婢，不想死！”
　　乾隆震动了一下。他松开手，把她的头靠在自已的胸前，“傻瓜，朕怎么会让你死？朕还等着你来陪朕写字呢！”
　　她抬眼看他，又惊又喜。
　　“谢皇上……”忽的，有段记忆在脑海里闪过。她打了个冷战，瑟缩的离开他的怀抱，表情也立刻变得恐惧不安。
　　“别怕！”他的手又重新将她环住，那双幽黑深遂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看穿了似的盯着她。“朕答应你，今后绝不再欺你，也绝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是真的吗？她垂下眼帘，心底仍隐隐有些不安。
　　“君无戏言！”他又说。
　　她低下头，泪盈于睫。“奴婢谢皇上恩典！”她知道，他的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可是她的心却为什么会如此的昏乱？
　　望着怀里那个小小的脑袋，乾隆叹了叹。拥紧她，“朕现在只要每天能这样见到你，听到你的声音，朕就心满意足了！”说完，他无奈的闭上眼睛，脸颊轻轻的摩挲着她的头发，最后贴在了她光洁的额前。
　　许久以后，她总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想起今天的这一幕。不论怎样，对于对于这位大清天子对她的承诺，她真的是深信不疑。因为他是一国之尊，因为他的一句“君无戏言！”
　　只是，那时她真的不知道，其实这世间有许多事都不是一句话就可以掌控的，不论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