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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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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一)
格窗外,春的第一树白玉兰怒放。
全家的上上下下都忙活了一整天一整夜了。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是进进出出的人。
破晓时分,夫人痛苦力竭的声音终于平息了下去,代之以声声清亮的婴儿啼哭声。
庭院里的一树白玉兰把这瑟瑟寒风催出了春的气息。
“老爷,是个——女孩儿。”
接生婆小心翼翼的向背手窗前沉思的老爷说到,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气。
“夫人还好吧?”
“母女平安。”
“母女平安,就好,就好,女孩儿,也一样,一样……”
老爷望着料峭春风里的一树玉兰花沉思许久,一丝微笑从嘴角升起。
(二)
“老爷,我……”
老爷一摆手,止住。
“夫人,辛苦了!快让我看看,咱们晚来的孩子,咱们的宝贝……呵呵。”
整个宅子都在老爷的笑容中变得明朗、轻快起来。
“我都给她起好名字了。”
“叫什么?”
“今早第一春白玉兰花开,就送来了咱们的白府的女儿,夫人您说呢?”
“白玉兰?!”
“不错。”
“咱们的小兰儿,听到爹爹的给你起的这好听的名字了吗?”
“不——是咱们的小玉儿。一来她天生纯洁如玉,二来又是我们白玉一般的宝贝,可好?”
“好的,老爷,小玉儿,你听到了吗?”
(三)
襁褓中那张粉嫩嫩的小脸涨得通红,一直不停地扯着嗓子哭闹着,没有一丝要停下来的迹象。
急坏了众人。
“老爷——”
“快,去把黄先生请来,快啊!”
“是——”
“生而来之,安天命也;
命中盛火,水弗浇之;
潜心黯然,不解茫茫;
顺之缓也,勿强克之……”
算命先生嘴里喃喃着令人难以理解的话语,边拿了一红一白两根火柱在啼哭不停的婴孩面前晃,并扯过她小手里紧紧抓攥着的红绳,在烛火上点燃……
令白府大院上下的人匪夷所思的是:孩子渐渐停止了啼哭,并慢慢平息了下来,握成拳头的小手也舒展开来。
“她累了,睡着了。”
(四)
“令千金,似乎怨气太重了。”
“怨气?太重?”
“大抵是不愿来到这个世道儿吧!所以,大哭不止,也许正泄散了些许这积聚的怨气呢!”
……
“那,孩子将来的命运会如何呢?”
“呵呵,令嫒原本是大福大贵的命相,若早些生人,便是皇宫娘娘之位,只是如今,只怨生在了——此时!至于今后如何,磨难自然少不了,看只看她的造化了,还有——”
“还有什么可以化解的吗?”
“她自己。长了自己的心志,明了方向,将不逊于男儿身,甚至还胜之几筹……”
“只求平安就好,一个女儿家,明了事理,也得求得安稳过活啊……”
“不过——老爷一定要切记——”
“什么?”
“令嫒的大忌!”
“大忌?!”
“是的,信否由您。因她命本富贵,所以厚重相克,厚由色生,重里唯红,因此,这孩子怕是不能太近了喜庆富贵的——颜色!”
“红?”
“正是。”
老爷本要长舒的一口气硬是被深深地倒憋了回去。
白府家宅上空游集了不散的云朵,不似阴云却又比阴云……
(五)
“小姐——”
老管家喘着粗气紧追,却还是落了个空。
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儿像着了魔似的钻进人群,寻找着这片喜庆的来源。
原来这跟安静的家里相差那么大,外面的街上好热闹啊!很响很刺耳的声音灌到每一个地方,我看到一个会移动的房子,被好几个人一起抬着,咦?好耀眼的颜色!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我忽然觉得有点晕,像是被什么召唤着似的,我紧紧地追着它……
一双手忽然紧紧捂住了我的嘴,我便没了知觉……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迷迷糊糊中在风中疾奔,飞翔,耳边只有户户的风声……
“小英雄,谢谢啊,我该怎样谢谢你呢?”
满堂之上,老爷激动地热泪盈眶。
大家都望着这个大不了小姐几岁的男孩儿:瘦弱的身子骨儿被黄布衫衬得格外明显,初春三月的瑟瑟寒风却把这骨架吹得格外坚定,挺拔,而那张清癯的脸庞上,闪着一双聪慧如刃的眼睛。
“不了,白老爷,我也只是做了点自己能做的事情,是小伙伴们一起尽力才救下小姐的。”
“那,如果你不嫌弃寒舍,不妨留下来做点事情吧?”
“谢谢白老爷,我已经在不远处的大染房里做事了。”
一个孩子,一匹马,利落地离开了白府大院。
(六)
“玉儿——你醒了?!”
“娘亲,孩儿做了个梦——我梦见自己骑在一匹马上,马儿飞快地跑,不过,好像,好像后面还有一个孩子——我们飞得好快,我能听到呼呼的风声,真的是在飞呢!娘亲——”
……
“咦?娘亲,你怎么流泪了啊?”
“玉儿,我的宝贝——”
“梦里带着我骑马的人真的是你吗?”
“是的,小姑娘。”
“我应该谢你吗?”
“不用。”
“为什么?”
……
“兰儿,你想飞吗?”
“嗯,像在那个梦里一样!”
“那你闭上眼睛——”
“不——我怕!”
“怕什么?”
“那个红艳的花车!”
“那是抬着新娘子的花轿。”
“它会把我偷走的!”
“呵呵,偷去哪儿啊?”
“嘻嘻,偷来这里。”
“偷来这里做什么?”
“做你的新娘子啊!”
……
男孩儿苍白的脸顿时泛了红晕,倒是羞涩了。手中的皮偶也忘记了动作。
“你说啊?要不要我做你的新娘子?”
“你说啊?要不要?”
……
“你……”
“为什么你的皮偶的衣服也是素白色的呢?”
女孩儿手中的皮偶也停下了动作,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站起来,
“你等着,我这就去穿新娘子的红装!”
男孩儿紧追其后。
我看着一池的红浆,顿时眼晕,好像又要昏过去,可我还是很努力地蹲下把皮偶浸入红浆中,这样她的衣服就能够变成新娘的红装了。咦?旁边怎么会有一颗闪亮的星星,落在这红染池里,还是发着光芒的红星?我伸手去抓,脚下又一滑——
也许算命先生的话是对的,儿时的记忆再模糊,也抹不掉那浓重的颜色带给我的恐惧了。
如今,多年后的今晚,我却又要把自己抛到一片红色喜庆的海洋中,是不是最大的悲哀又降临了?这时我并不恐惧,也许这整颗的心都被这色彩遮蔽了——我做了怎样的一种选择?
——在一个清冷的夜,要变成一个陌生人的新娘?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