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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三十八只酱肘子 ...

  •   宋思齐在房间里等了一炷香的功夫,思宁还是未回,她不免担心,又唤来丫头问了问:“二姑娘身边带人了吗?”

      “带了红杏姐姐。”

      “她可曾说出去做什么?”

      “二姑娘说是随便走走。”

      她颔首:“你去把二姑娘找回来,就说再过一会儿便要走了。”

      “是。”

      只丫头出去了一阵子也迟迟不回,宋思齐只能亲自带上冬露去找人,在院里寻了会儿,遇上那走得气喘吁吁的丫头,她问:“还没找到?”

      “没,这一片儿奴婢都找过了,都没看到二姑娘。”丫头指着东边那一片道。

      宋思齐拧眉,好好的人去哪儿了,难道会出了院子不成,她唯恐思宁出什么事,吩咐:“我去西边看看,你去请寺内的师父到院外找一找,莫要声张。”

      “奴婢知道了。”丫头转身跑了。

      宋思齐抬脚去了西边儿,走到尽头时依旧没寻到,冬露提醒一句:“二姑娘会不会去了茅房?”

      “也是有可能,咱们再去那儿寻一寻。”

      茅房建在一处幽静茂密的灌木丛前,快要到时,冬露眼尖地瞧见了一个人影,指着道:“那是红杏!”

      她两步走上前,一拍红杏的肩:“你在这儿做什么呢,二姑娘呢?”

      红杏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是冬露堂姐,摸了摸胸口道:“姑娘让我站在这儿的,姑娘正在前面跟一个妇人说话,不准我过去。”

      说完便伸手指了指宋思宁在的方向,宋思齐看过去,果见思宁身边站了个身穿灰衣的妇人,头发简单绾起,臂上挎了个篮子,看着倒像是哪家的仆人。

      只她却是从未见过这人,且看妇人拉着思宁的手,明显是认识的。

      “刚刚是什么情况,思宁为何会去跟这妇人说话?”宋思齐问。

      红杏回话:“姑娘在外面转了转,本是要回房,不知为何见到这妇人,就往这边来了,之后就去了那儿说话。”

      “两人说了多久了?”

      “一刻钟的时辰了。”

      宋思齐直觉其中有猫腻,面色微凝,直接走到宋思宁跟前:“原来在这儿,找了你许久。”

      继而又盯着思宁被妇人拉住的手,笑问:“这位是,怎么觉得没见过?”

      宋思宁还未说话,倒是妇人立刻放了她的手,讪讪一笑:“以前宋姑娘帮了民妇一回,今天在寺里遇到,我便想着好好谢一谢宋姑娘。”

      “是吗?”宋思齐哪里会信这话,感谢需要说这么久的话,还如此亲热地拉着手。

      再有,她见这女人,虽自称民妇,也是一身农妇打扮,却掩不住其身上矜贵的气质,一双手白皙葱嫩,眉眼美艳,腰身纤细挺直,哪会是寻常的妇人。

      “民妇已经与宋姑娘说完话,这就走了。”妇人低头离开。

      宋思齐看一眼妹妹,道:“那咱们也回去吧,祖母若是找不到我们,怕是会着急。”

      “嗯。”

      等回了房,宋思齐让红杏去外院与师父们说一声,人已经找到,而后又挥退了冬露,房里只剩她与思宁。

      她整了整想说的,缓缓道出口:“刚刚那人说的话我是不信,只也知道就算问你你也不会说,我便不问。”

      “但还是要提醒你,你如此私下里见不认识的人已经不是第一回,上回祖母寿辰,我便看到你在竹林子见一个唱戏模样的男人,你们说的话我也听到一些,只我不曾声张而已。”

      “那什么藏宝图,祖父既然说过不在府中便是不在,不管是谁托你来找或者许诺了你什么,你需得记住自己的身份,自己姓什么,千万不要做错事,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主动去跟长辈们说,我们是一家人,祖母他们不会不管你的。”

      说完这些,她顿了顿,最后认真道:“事不过三,若再被我撞见第三回,我便去告诉祖父祖母了。”

      宋思宁眼波微闪,睫毛上下颤了颤,记忆倒转,她想起那时候宋思齐也是坐在自己面前,用这副语气说了许多。

      说的什么,她一个字都未曾忘记。

      燕缜登基后,不知为何开始疏远国公府,尤其在太上皇驾崩后,更是使出了各种手段打压国公府,即便她身为宋家女,是燕缜最宠爱的妃子,亦挽救不了宋家如此极速的没落之势。

      当时祖父与大伯已经准备舍弃京城的一切,辞官带着一家人隐居,只突然发生的一件事打乱了这计划。

      大侄儿在与先太子遗孤玩闹时,将人推搡倒地,先太子遗孤患有心疾,由此倒地不起,丧了命。

      此事只是个引子,大侄儿被捕入狱,拖住了祖父他们辞官的计划,不久后,燕缜又查出宋家与几年前叛乱的南王余党有联系,故而整个宋家都面临着巨大的危机,燕缜也下令要将宋氏一族处斩。

      这时候,在百里明砚死后一向深居简出的宋思齐找上了自己。

      她说了她的那个秘密,也道出了自己身份上的秘密:“之前有一回,我无意中握过你的手,脑中闪现过藏宝图所在之处,也是因此我才猜出了你的身份。”

      “那藏宝图是赵国之物,只要身上带了赵国皇室血统的人都应是它的主人,能从你手上窥探出藏宝图的影子,足以说明你是赵国皇室人,再想一想你生母不明,唯一的可能就是赵国失踪的公主是你母亲。”

      “我不会将你的身份告诉皇上,但我需要借助你找到藏宝图,唯有找到藏宝图才有可能救得了国公府。”

      宋思齐当时是这么说的,只到头来藏宝图找到了,她也在燕缜面前拆穿了自己的身份。

      不过这话是燕缜同自己说的,她是没亲耳听到,她现在反而是有些怀疑这话的真实性,毕竟宋思齐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倒是燕缜那奸人,可能在自己死前都想让她带着恨意死去。

      不管真相是什么,都已经没办法得知,她也不在意,只是看着现在不过才十三岁的宋思齐用这么严肃认真的语气告诫自己,她有些想笑。

      忍了忍,好在是憋住了笑意,继而也认真承诺:“知道了,我会好好想一想的。”

      宋思齐见她听话,心中松口气,她知道自己太过心软,可对着一向乖巧鲜少惹事的思宁,她实在没办法直接告到祖母那里去,还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好了。

      “你记得你说的,不准再去见那些人。”

      “……嗯。”真是啰嗦。

      在寺内歇了一两个时辰,老夫人与徐氏捐了香火钱后,便准备回去了,正好与沈氏一起,分别坐了马车往城内去。

      宋思齐靠着车壁,背后放了个软垫,不论马车如何颠簸,都不会觉得硌得慌。

      因思悦那个嘴不饶人的不在车上,又见思宁没看向自己,她悄悄掀了一侧的小帘子,微微探出脑袋往外瞥去。

      可巧,正好对上百里明砚那双含笑的眼睛,眼中促狭之意尽显,她脸一热,赶紧放了帘子下来,遮住了那火热的视线。

      摸了摸跳得极快的胸口,宋思齐心里哼了哼,随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从一旁的小盘中抓了块果脯放进嘴里。

      正吃着,马车忽然停下,宋思齐奇怪着正欲出声询问,车夫已经先道明了情况:“前面老夫人的马车走不了了。”

      “可是出了什么事?”

      “似是一边的轮子坏了。”

      宋思齐听完,便要下去看看情况,百里明砚拦住她:“你先在里面等着,我去看看。”

      之后就骑马上了前。

      宋思齐便听话地待着没动,与思宁一同安静地在里面坐着等消息。

      不多久,又听到一阵马蹄声,却是从对面传来的,她让冬露掀了帘子看,冬露看清楚情况后,回道:“是四皇子的人马呢。”

      “四皇子也在?”

      “在的,已经下了马在与老夫人说话。”

      宋思齐点点头,想着这会儿有外男在,自己也不便露面,祖母那儿应不是什么大麻烦,许是片刻便能解决好,便继续耐心等着了。

      前边儿的说话声断断续续传过来,“老夫人,这车轱辘已经与马车分离开来,一时半会儿也修不好,您不如去其他马车上挤一挤,这马车我让人送到国公府便是。”

      这说话的态度真是如君子般温和有礼,与那个阴冷薄情的帝王简直判若两人,宋思宁心中冷笑,面上不由得带了嘲讽,也是他惯会装,骗了所有人。

      这时候,又忽然想起上午在广恩寺摇的那支姻缘签,她眉头一跳。

      原本她是没打算摇签的,只跪在那里,宋思齐她们都虔诚地拜着佛,唯她一人无事可做。

      她向来是不愿拜这些菩萨佛祖的,尽管可能真是因着什么机缘,她才得以回到过去,但对着镶着金皮的冰冷佛像,她仍是生不出多少敬畏来。

      实在无聊,她就拿来那签筒随意摇了摇,本是当作解闷用,没想着当真,却在看到那签文的一刹那,一下愣住,签文上写的什么,她是记不大清了,但里面的意思,浅显易懂,她还记得。

      那“重生”金色二字,足以道破她的秘密,而其中的“燕”字,莫不是指燕缜,难道她这辈子还要与燕缜扯上关系不成?

      转念一想,可不就是这样,就算是回到了过去,但所有事情的轨迹必定还是会如先前那般发展,太子遇害,燕缜即位,宋家遭到打压,该来的都会来,这些大事变不了。

      她是不想去改变什么,没得费那么多心力干什么。

      只有一点,她是不打算进宫的,这一回不会再跟个傻子似的,被娘跟那些人连起手来欺骗,当那谋取大燕江山的棋子。

      若是能简简单单嫁个人许是不错,当个嫡妻,相夫教子,走上与之前完全不同的一条路,不必再重复已经经历过一遍的生活,这是唯一能让她生出些期待的事。

      可那姻缘签却告诉她,她与燕缜缘分未尽!

      ……

      老夫人婉拒了燕缜的好意,这次出门,国公府也带了护卫,坏了的马车让几个护卫一起弄回去便好。

      老夫人自己上了徐氏那辆马车,一行人方又赶起了路,好在之后没再出任何乱子,平安回到了府上。

      宋思齐下了马车,看到从马背上下来的百里明砚,心想这人真是厚脸皮呢,竟然在送了沈伯母回府后又跟了过来。

      “想什么呢。”她神游的功夫,百里明砚已经走到她跟前。

      她没说话,只是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他回:“找你大哥。”

      这个回答有些出乎宋思齐的意料,竟然是来找大哥的,她还以为……

      百里明砚看透她的心思,低笑:“莫不是以为我来是为了你?”

      宋思齐哪里肯承认,连连摇头:“我才没有这么想。”

      “可我来确实是为了你,找衡愈是其二,最想的还是与你多说些话。”

      “……”

      毫无觉察地,就被这么戏弄了一番,宋思齐气得要死,睨他一眼后头也不回地往自己院子去了。

      百里明砚扬起唇,心情甚好,而后抬脚去找宋衡愈,只等同宋衡愈说完事情再去寻她。

      那边宋思齐回了院子后,一进屋便说要换身衣裳,夏草忙上前服侍着,因平日里做这事的是秋蝉,这会儿屋子里却不见秋蝉的人影,她便问了句:“秋蝉呢?”

      “秋蝉姐姐告了假说是出府一趟,早上与姑娘您说过的。”

      经夏草这么一提醒,宋思齐才记起来确实有这回事,只是……

      “她不是只请了半天,怎么到现在还未回来?”

      “这……奴婢也不知。”

      宋思齐又问:“那你知道她出去是为了何事吗?”

      夏草拿了干净的衣裳给她穿上,一边回道:“说是回家。”

      “回家,她哪里还有家,她不是早就不认那个混账爹了?”

      宋思齐奇怪,又联想到前阵子偷听到秋蝉私底下哭,直觉不对劲,忙唤来另外两个丫头,仔细询问了一番。

      三个丫头当中,春卷跟秋蝉关系最好。

      听到主子问秋蝉的事情时先是一愣,在反应过来知道宋思齐是在担心秋蝉后,就如实说了:“那城外的一家富户死了老婆,要娶填房,给出来一百两彩礼钱,秋蝉她爹听说了此事,又把心思打到了秋蝉头上。”

      “也不知道是哪天,她爹带着那富户转悠到了国公府外面,富户远远见了秋蝉一面,竟上了心,就说要娶秋蝉,自那以后,她爹便想着法子骗秋蝉出府,好在秋蝉戒心大,没上当。”

      这种爹,真是该下地狱,宋思齐心里骂了两句,又疑惑道:“那这回呢,怎么听说她是回家了?”

      “不是回家,是她家隔壁的一位哥哥死了,这哥哥在秋蝉小的时候帮了她许多,她心里难过便告了假去探望,只她这会儿还不回,不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宋思齐也放心不下,她问:“你可知道秋蝉的家住在哪儿?”

      春卷点头:“奴婢认得。”

      “那你赶紧去一趟,若是寻不到人,就回来告诉我。”

      春卷一声应下,转身往外走。

      但没多会儿,她又匆匆忙忙回来了,宋思齐见状,忙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姑娘,秋蝉她爹来府上了,正在国公府门口拿着银子说是要赎秋蝉走。”

      宋思齐讥笑,又不是那妓院的姑娘,还赎走,再者,当初秋蝉她爹卖女儿时签的可是死契,万没有再赎回去的道理。

      “我们去看看。”她站起身。

      当赶到门口时,管家已经在了,只见外面站了个身形削瘦尖嘴猴腮的男人,应当就是秋蝉她爹了,他口中叫嚷:“秋蝉的赎身钱我……我就放这儿了,以后秋蝉就再不是你们宋家的丫头。”

      丢下这句话后便要走,一旁的小厮忙将人拉住,男人开始耍泼:“怎么的,你们还想打我人不成!别以为这是国公府,我田三儿就怕了你们,你信不信我去衙门告你们!……”

      “你们把他放开,让他走。”宋思齐命小厮放开他。

      秋蝉她爹只以为是自己的耍泼有了效果,这些做官的好面子,不欲再跟自己纠缠,心下得意之时,却又听到:“余管家,待会儿你拿着秋蝉的卖身契去衙门一趟,就说我们宋家的一个丫头没了,麻烦大人派人找一下。”

      “不用找,秋蝉就在家,她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宋思齐不理睬这话,只管吩咐:“要不余管家你先去,卖身契我在让人送过去便是。”

      管家“哎”了一声:“小的这就去。”

      秋蝉她爹瞧见是来真的,不由着急,真要弄到官府那边,他是讨不了好:“你们这有钱有权的,少一个丫头又不碍事,何必这么劳师动众,我也说了,秋蝉是在家,人没丢。”

      宋思齐看着他厉声道:“秋蝉当初是签了死契卖进我们宋家的,这辈子就是宋家的丫头,她能不能回家,可由不得你做主!不管是秋蝉自己不愿回来还是有人拦着她,我都要弄清楚!”

      秋蝉她爹怯了几分,面有戚戚,只须臾又挺直了腰板,壮声开口:“你们尽管去,看你们还寻不寻得到她!”

      宋思齐一时间面色更凝,立刻出声指挥那几个小厮:“你们把他抓起来,问清楚他到底把秋蝉弄去了哪儿。”

      一发话,小厮们便涌上去将人擒住,秋蝉她爹双手被紧紧缚在背后,动弹不得,大喊:“你们干什么!干什么!把我放开!”

      “拖到柴房去!”

      不管人如何撒泼大叫,充耳不闻,只管拖进了府,正往柴房去,却遇上来寻宋思齐的百里明砚,他见这混乱的情况,询问:“这是怎么了?”

      宋思齐便一一说给了他听,脸上带了着急:“秋蝉到这现在还没回来呢。”

      百里明砚亦觉事态严重,且听这男人的意思,那丫头处境恐怕不好。

      “就算拖到柴房,他也不一定肯说,再耽搁下去,指不定就救不了人。”

      “那怎么办?我让人狠狠打他,他肯定会说的。”宋思齐恨恨道。

      “不必这般麻烦。”他神色自若,眼中射出几分凌厉,紧接着几步上前,抓住男人的胳膊,用力一捏,而后便听一声哀嚎惨叫。

      秋蝉她爹跪在地上,扶着断掉的那只手臂不住呻/吟,百里明砚冷冷看他,发问:“那丫头人呢,再不说,连你另一只胳膊一块儿卸了。”

      他挑着痛穴下手,秋蝉她爹平日里没吃过苦头的,哪里还受得住,这一威胁,立马招了:“我说我说,秋蝉她……她已经被我送到城外了。”

      听了这话,宋思齐愈发急了,春卷可是说了,城外的那富户是个喜欢折磨人的,他原来的老婆就是被他打死的,她愤愤踹了地上的男人好几脚:“有你这种爹,秋蝉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等她泄完愤,百里明砚道:“别再耽搁了,我现在就带着他去城外去把人救回来。”

      百里明砚骑着马,确实是比其他人快很多,宋思齐为着秋蝉的处境焦虑,也不敢再拖下去,只是道:“我也要去。”

      “你去做什么,你就好好在府里待着。”百里明砚没答应,一把拉起还在呻/吟的男人,快步往外面去。

      宋思齐想追都追不上,她跺了跺脚,只能耐着性子等消息,百里明砚走后不多久,正好管家带着官府的一行人回来了,她指了指城外,让他们赶紧去那里找人。

      等了小半天,直到天快黑了,才等到人回来,秋蝉却是已经昏了,额上一片红,沾着干涸的血迹,好在身上都是好的,宋思齐忙叫了个壮实的婆子抱她回了房,又让人去请大夫。

      等一切都处理好,大夫也将伤口包扎好,留下伤药离开,百里明砚才说了说那时的情况:“我赶到那人家里时,这丫头正拿着剪刀要自尽,头上的伤应是之前撞的柱子。”

      他记得上辈子宋思齐嫁给自己时,陪嫁的丫头中是没有这个叫秋蝉的,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事死了,幸得今日及时赶到,救下她一命。

      宋思齐光听他这么说,就觉惊险万分,若是再晚一分,只怕秋蝉就抹脖子了,她的丫头平白遭了这种罪,都是那该死的田三儿害的!

      “秋蝉她爹呢?”她都要气死了。

      百里明砚见她跟只炸毛的猫儿似的,忍不住笑了,伸手摸上她的头抚慰了下情绪:“被我捆起来交给了你家的管家,你要处置他等到明天,这会儿也晚了,你吃了饭就歇下。”

      说到吃饭,宋思齐才发现自己肚子确实饿了,又想到他也没吃呢,今天还帮了自己忙,就问他:“你要不要在我这儿吃?”

      “这么晚了,不怕被人看见说闲话?”他记得她以前可是尤为在意这些的。

      她嗫嚅:“……我们宋家的下人不会乱说的,若是有其他人问你,你就说是与大哥说话到这会儿。”

      倒是会骗人,他唇角翘了翘,想着明日就要去宫里,又有好些天见不到她,索性就应了。

      见他留下,宋思齐有些小高兴,她眉眼一弯,又问:“你要吃什么呢,我去让人做。”

      百里明砚随口报了几样这个时节常吃的菜,宋思齐记着了,转头吩咐春卷报到小厨房那里:“让她们动作快点儿。”

      小厨房里食材一早准备好了,不过两刻钟的功夫,就端来了热气腾腾的饭菜,散发出的香味顿时就飘满了整间屋子,丫头拿来碗筷,分别递给两人。

      “你快吃,这有凉拌鸭丝儿。”宋思齐将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

      闻言百里明砚不由抬头看她一眼,慢悠悠道出一句:“我可没让做这道菜。”

      她脸一红,瓮瓮道:“我自己要吃的还不行么。”

      “那你吃吧,我不吃。”他又把盘子推回去。

      “……”宋思齐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当然是因为他喜欢吃才让厨房做的,只又不想承认,犹豫片刻后,端起盘子就往百里明砚碗里倒,倒进去一大半后才收手,气呼呼道:“不吃也得吃。”

      她看着他,一副恶狠狠的模样,百里明砚不得不屈服在这威逼之下,听话地端起碗吃了起来。

      宋思齐这才露了笑。

      次日一早,秋蝉醒了,忆起昨日发生的事情,哭得不行,她也不过才十五,遇上这种事哪里承受得住,宋思齐好生安慰了一番:“没事都过去了,眼下你只管好好养伤,旁的事让春卷她们弄就好,至于你那爹……”

      秋蝉拼命摇头:“他才不是我爹,我早就不认他了!”

      “你先别激动,他现在正关在柴房里,你要不要去见他?”

      “我不想见。”

      “那他人就任由我处置了。”

      “姑娘想怎么办就怎么办。”秋蝉丝毫不替她爹求情,想来也是恨透了他。

      宋思齐没了顾虑,便将这事告诉了祖母,老夫人昨日就听说了,现下见她想要追究,也没拦着:“这人也是个无赖,平日里坏事做尽,我让余管家找一找他的把柄送到官府,保证能关他个几年。”

      如此一来,也能以除后患,只要进了大牢,便不能再来找秋蝉的麻烦。

      宋思齐放了心,高兴地抱住老夫人:“祖母最好了!”

      “就你嘴甜。”老夫人眯眼笑道。

      既然老夫人发了话,余管家便着手去查了查田三儿的事,果不其然,劣迹斑斑,平日里偷鸡摸狗的事就没少干过,甚至还查到他与另一无赖勾结,抢人钱财。

      有了这些,将证据交给官府,田三儿立马就被关进了大牢,事情由此告一段落。

      又过了几日,皇后生辰到来,欲在宫中设宴,邀一些夫人小姐进宫,宫人提前下了帖子到各家,宋家自也是收到了,于是生辰当日,徐氏带着三个姑娘一起进了宫。

      夜宴戌时才开始,徐氏提前了一个时辰从家中出发,等到了宫里,离开宴的时候还早,但已经有好几家提早过来了。

      花园子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周围挂着数十盏灯笼,照得里面亮堂堂一片,宋思齐随着徐氏叫了几个认识的长辈,之后就安安静静地跟两个妹妹坐在了角落的石凳上。

      坐了会儿,徐家人也来人,宋思悦见到表姐,高兴地拉了她过来,见这回只她一人,好奇问:“徐平珍没来吗?”

      徐平惠摇摇头:“上回在你家做了那种事,我回去后就告诉了祖母,祖母罚她好一阵儿不准出门呢。”

      “就该罚罚她才好。”宋思悦气道。

      ……

      两家姐妹正聚在一块儿说着话,忽地,花园子里就没了声音,宋思齐也连忙止了话,然后微微抬起头往亮处看去。

      不远处,皇上与皇后娘娘携手走来,皇后温氏一身大红色宫装,两袖旁绣着大朵牡丹,端庄明艳,而皇上着明黄色龙袍,衣袍上金龙腾飞,站在皇后身边,尊贵无比。

      帝后一同出现在花园,让众女眷惊讶,不过想到帝后一向恩爱,倒也不奇怪,众人忙跪下行礼,皇帝挥挥手便让起了。

      因着长公主与晋懿郡主的关系,宋思齐是要喊皇上皇后一声表舅表舅母的,虽她不常进宫,这层关系也不曾淡下来,每回娘娘见到她,都要拉她说好些话。

      这次亦是。

      皇上只待了一会儿便从花园子离开,之后夫人们便带着自家姑娘一一到皇后跟前问安,宋思齐静静待在一边,只等娘娘身边有了空处再去说话。

      却是皇后先瞧见她,朝她招了招手:“齐儿,过来。”

      她依言上前,其他人见此也未再留着,皆散开了去,宋思齐安静坐着,皇后问什么她便答什么,偶尔也会嘴甜说几句好话,直哄得皇后眉开眼笑。

      “晋懿怎么还不来?”皇后与郡主关系亲密,此外亦邀了她,见她迟迟不来,忍不住抱怨。

      宋思齐早前便猜到母亲会过来,帮着解释:“许是出发晚了,再等一会儿应当便到了。”

      话音刚落,就听宫人道:“娘娘,晋懿郡主到了。”

      皇后面上一喜,看向花园口,果见晋懿裙衫摇曳着姗姗走来,她起身牵她手,一同坐下,晋懿也难得露了笑容。

      宋思齐叫了声娘,后见娘娘与母亲有些体己话要说,便没打搅,自觉走开,回到了妹妹们中间。

      “这话我也不是第一次提了,你真不考虑再找个人好好过下半辈子?”宋思齐走后不久,皇后就轻声问道。

      晋懿与宋和允和离,此事虽由她提出,且态度决绝得很,只自和离以后,她便不曾高兴过,自己比晋懿大上几岁,将她看作亲妹妹,也是希望她能幸福,莫深陷在往事当中。

      “温姐姐,并非我不想考虑,只真的没什么看得上的男人,我现在一个人过得很好,你也莫要担心我是因为宋和允方如此,我早就放下了。”

      温氏叹气,晋懿说得轻松,但她到底放没放开,从她对待齐儿的态度上一看便知。

      早些就预料到晋懿会拒绝,温氏也未再劝说,只晋懿对待齐儿这事上,她还是想说两句:“我与明兰都想要个女儿,只我们运气不如你,仅得一个儿子,只能羡慕你有齐儿那么好的女儿。”

      明兰是沈氏的名字,她是生百里明砚的时候损了身子,不易受孕,而皇后则是生了太子之后就一直没怀上,近几年岁数也大了,太医也说这个年纪再怀上对身体不好,她便歇了这念头。

      “齐儿的温婉乖巧,我们都看在眼里,晋懿,以前我从未说过你,这次却不得不说,你待齐儿是不是太过冷淡了?”

      晋懿眼波一闪,面色渐淡,这话不仅是温姐姐,许多人都对自己说过,娘、大哥大嫂、明兰……

      只之前近十年的相处,很多东西都再难改变了,再有上回,她因一时失控言词激烈了些,说的那些话伤了孩子的心,这份母女情更是难以挽回,虽她事后也有过后悔,可说出去的话又如何收得回。

      “我知道我这娘当得不好,这上面是我愧对齐儿,只我能给她的都给了,给不了的也没办法。”

      晋懿微微瞥目寻到人群中的宋思齐,顿了顿又道:“既然我与宋和允和离,往后很多事情的发生都难以避免,我不可能再像寻常母亲般照看她,而她也得习惯没有娘的生活,这些在和离当初多少都能预料到。”

      “这些年,除了近身照顾,其余的都不曾亏欠过她,吃的穿的用的,皆让人送到了宋家,我能做的只有这些。”她缓缓道,又收回了视线。

      那边,宋思齐觉得有人在看自己,抬起头往周围转了一圈,却是没寻到,只当是自己错觉。

      “大姐姐,你看什么呢?”宋思悦见她动作,问道。

      她摇摇头:“没什么。”

      宋思悦“哦”一声,继续聊起了圈子里的一些私密事,说了会儿,忽觉口干,端起石桌上的杯子就要往嘴边送,却发现里面没了茶水。

      唤来一旁伺候的宫人,让她上些茶水,宫人应下,不多久就捧着盏茶壶过来,正要走到石桌旁,不知怎的,身子忽地往前一倾,连带着手中的茶壶一同飞了出去。

      壶中的热水从壶口处洒了出来,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直直落向对面的宋思齐宋思宁姐妹俩。

      那宫人早就吓住了,摔着的同时还不忘喊着:“宋姑娘小心!”

      宋思齐反应快些,立刻伸手将思宁往旁边一推,自己也赶紧闪到一边,正好避开了茶壶,只思宁倒霉了些,洒出的热水一大半都落到了她的裙裾上。

      幸而不是洒在皮肉上,看着破碎了一地的瓷片,以及地上隐隐冒着热气的水,宋思齐心有余悸。

      宫人已经爬起来,没顾着自己身上摔出的上,就先跑到宋思宁跟前:“宋姑娘,您没事吧?”

      “没事,只是弄湿了衣裳,没伤着哪里。”

      宋思宁这一说,众人放了心,宫人也松了口气:“宋姑娘没事便好,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看着路。”

      “你是因为这个才摔了?”宋思齐问她,语气中带着质疑。

      宫人一时也愣住了,她想了想才犹豫回道:“像是……像是有人推了奴婢一把。”

      说着回头看了看,只她摔着的地方却是没有人的,忆及那时的情况,天黑着,又是灯笼照不到的地方,一时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有谁推了自己。

      若是没有,倒显得自己在推卸责任,岂不是错上加错,宫人忙又改口:“是奴婢自己摔的。”

      宋思齐没说话,她也往那地方看去,没见到有人在后又瞧了瞧周围,最后视线停在离宫人摔倒不到两米远的地方,那里正站着秦雪玉。

      似是觉察到有人在看自己,秦雪玉撇过了头,发现是宋思齐后,立刻回以一个挑衅的笑容,她就站在灯笼底下,淡红色的光照在她脸上,使其神情尤为清晰。

      几乎是一瞬间,宋思齐便肯定了刚刚推倒宫人的人就是秦雪玉,只到底还是想不明白她为何要这么做,就算曾经自己与她有过一些过节,她也不该恶毒至此!

      那壶装着的可是滚烫的热水,倘若真洒在了自己与思宁的身上,定会烫破皮肉,再想得严重些,万一正巧就洒在脸上……

      她气极,眼睛都红了,恨不得立马就上去泼秦雪玉一身的热水,好叫她也尝尝被烫伤的滋味,但缓了缓,终究是忍住了,刚刚谁也没瞧见是秦雪玉推的宫人,自己若是冲动行事,反倒显得自己不讲理欺负人。

      冷静下来后,宋思齐移开眼再也不看秦雪玉,转而默默在心里计划起如何报复她,总之不能白白受这气。

      这边,思宁湿了衣裳,裙裾上一大块地方都沾了水,趁着夜宴还未开始,皇后忙让宫人领她去换一身。

      正往专为女眷们应急准备的地方去,半路却遇上了贵人,宫女忙低头道:“奴婢见过淑妃娘娘。”

      宋思宁也跟着行礼。

      面前这个看着不到三十年华、一身胭脂色宫装的美艳女子便是正受宠的淑妃,地位仅次于皇后,她轻抬凤眼,泠声问道:“这急急忙忙的,是要去哪儿?”

      “回淑妃娘娘话,奴婢正要带宋姑娘去换衣裳。”

      淑妃眸光一转:“姓宋,可是宋国公府那个宋家?”

      宋思宁回道:“是。”

      “往常怎么没见过你,可是不常进宫?”

      “是不常进宫。”她答。

      淑妃抬一抬手,吩咐:“把灯笼照近些。”

      身后的宫人忙将灯笼往前提了提,正好照在宋思宁眼前,光亮一下扑满她整张脸,让她忍不住眯起眼又伸手到眼前遮了遮。

      继而又听淑妃道:“倒是个美人儿。”

      一声轻笑,再未停留,带着人越过宋思宁走了。

      “宋姑娘,咱们继续走吧。”

      宫人的提醒唤回了宋思宁的意识,她点了头,跟上了宫人的步子。

      只心里却仍在想那淑妃,不知为何,刚刚她瞧自己的眼神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且那人虽是在笑,却是让她心中发毛,仿佛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盯上了一般。

      对于这个娘娘,她了解得并不多,只记得燕缜做上皇帝后一年,太上皇、太后相继离世,后宫中,周璎身为皇后执掌凤印,只她不受宠也没本事管理后宫,自己受宠却无半分权利,其余的妃嫔更不用说。

      因而最具话语权的女人,竟是这位淑妃娘娘,而燕缜,似乎也颇为尊敬她。

      淑妃无子无女,燕缜自幼丧母寄养在皇后身下,是什么原因使得他尊敬信任这个常与皇后作对的女人?

      以前从未深入想过的事,因为偶遇到淑妃,却是在意了起来,宋思宁眉一挑,将此事记在了心上。

      进了一处小殿,宫人按着她的身形拿出一身衣裳,颜色也与她今日穿的这身相近:“若是哪里不合身,宋姑娘告诉奴婢,奴婢再去换。”

      宋思宁说声“好”,随即进了屏风里面去换衣裳,只刚进去,一股血腥气便扑面而来,直刺入鼻中。

      她心下警觉,忙要退出去,说时迟那时快,黑暗中一下有人勒了她脖子,一只手捂上了她的嘴,血腥气愈发地浓烈,她极力镇静下来,心想,自己都是死过一次的人,没什么好怕的。

      “麻烦替我打盆水过来。”深吸两口气后,宋思宁克制住战栗,出声道。

      等那宫人走了,她又道:“你放开我。”

      男人也未为难她,听话地松了手,宋思宁借着光亮用余光瞥了瞥,许是受伤的缘故,男人脸色有些苍白,脸上还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但不管如何,都掩盖不住他的年少英俊。

      宋思宁觉得这张脸甚是眼熟,只一时也想不起是在哪儿见过,便暂时搁下。

      现在该担心的是自己的性命,这人受了伤躲藏在此处,被自己撞见,他害怕暴露行踪指不定就会杀了她,眼睛一转,她想好办法,尽量放轻了声音,稍显慌乱道:“我、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别杀我。”

      “我怎么信你?”男子气息虚弱,淡淡问。

      这让她如何说,本也不是能够轻易让人相信的话,只能不停地保证:“我发誓,我真不会说的,否则、否则就让我嫁不出去!”

      她举起手,贝齿咬着唇发誓,十二三岁的年纪,看着娇娇弱弱,眼中闪着光看不出任何说谎的痕迹。

      男子盯着她看了许久,听她最后这句玩笑似的誓言,低低一笑卸了心防:“这回就放了你,若你骗了我,我总会有办法再找到你的,到时候杀了你,可是真会嫁不出去的。”

      似是被吓到,宋思宁往后一躲,拼命点头:“我知道了。”

      保住了性命,她这才记起来自己进屏风里面开是为什么,只此刻还有另一个男人在,叫她如何换衣服。

      “我不看你,你换吧。”猜出她的心思,男子开口,随即闭上了眼。

      趁着这会儿功夫,她迅速褪了外面的裙衫,只留里面的一件小衣,正要拿起放置在小椅上的衣裙换上,不经意间抬了头,却是发现男子正在看自己,不由羞恼,轻声恼道:“你不是说不看的!”

      男子嗤笑:“不过睁了下眼罢了,你一个小姑娘,身上有什么能看的。”

      被这般轻视,宋思宁气得要死,只想与他理论,却又听男人道:“有人来了,你赶紧穿好了出去。”

      宋思宁闭上嘴,瞪他一眼,穿上衣裙整了整出了屏风,正巧宫人端着盆水进来,她上去洗把脸,宫人奇怪问:“怎么有什么血腥气?”

      她忙解释:“是先前腿上伤着了,流了点儿血。”

      “奴婢拿些伤药来给您抹上。”

      “不用了,血已经止住了,不碍事的。”她拦住,“还是赶紧回去吧。”

      宫人依了她。

      等走出小殿的那一刻,宋思宁对着天翻了个白眼儿,刚刚装成小姑娘那般娇滴滴说话她自己都觉着恶心,若不是为了让男人放下心防,她才不愿这样做。

      不过幸好是骗住了。

      她凑身到宫人耳边,低语一番,宫人听完瞪大了双眼:“奴婢这就去告诉娘娘。”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三十八只酱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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