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序 ...
-
南北朝时期，秦岭群山之中。
此时正值深秋初冬，天阴沉得厉害，仿佛苍天正努力抑制自己的眼泪。狂风呼啸，夹杂着枯草枯叶“沙沙”的声音，一切都在向人告知天气已寒。
在其中一个不知名的山头上。
“师傅，杀了我吧，快杀了我吧，我……我快……控制不……住了。”一个十九岁的少年跪在一个老道的面前，他的双手不停地揪抓自己早已凌乱的长发，面容因为扭曲和长发的遮挡，已经难以辨别原来的样子，两个尖利的獠牙将下唇刺的血肉模糊，血液也染红了胸前的道袍，在这枯黄的天地中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啊……啊……师傅……啊……快杀了我……快杀了我……我不想……变成僵尸啊……啊……”少年哭喊着，他的指甲割破了自己的脸颊也毫无在意。
长者道士半跪，抱着自己心爱的徒儿，将他的头使劲地搂进怀里，痛苦流涕地说道：“风儿，你别怕，为师一定要你变回人，师傅绝对不让你变成那个不祥之物，哪怕……哪怕要用那个法术！”
两人的身影在这旁无遮拦的山头，显得那么落寞与无力。
“不！不要，师傅！不要那样做，徒儿不值得那样做……”
“哇！”黑色的乌鸦划过昏沉的天空，青年一把抽出老道腰间的利剑，推开老道，后退了几步，把利剑架到自己的脖子上，满脸痛苦与不舍。
“师傅，徒儿真的不值得师傅你用生命去换……徒儿宁愿死也不……”他哭喊着，并摇着头。忽然，他闭上了眼睛，双手提了提剑，肩膀微微一耸——
“定身术！”
老道喝出一道咒语，食指中指并拢指向少年，微微颤抖着。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滞了，少年的姿势僵硬在那里，很快，他睁大了眼睛，泪水和天空中的雨滴一起落了下来，淅沥沥。
“师傅，不要……不要这样……”他哀求道。
老道收回伸出的手，抹掉脸上的水珠，仰天悲叹一声。
“风儿，为师时日本就不多了，你是我们截天道的最后一个传人，你死了，我们这一脉不就断了吗？为师对怎对得起师傅师祖啊！啊……呜呜”老道说着，眼泪又若隐若现起来，“只是……苦了你，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为师知道，这比杀了你还痛苦，但是你一定要活下去，将我们截天道传承下去，否则为师死不瞑目！”
“师傅……不要……不要这样做……呜呜……”
老道缓缓站了起来，后退了几步，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和雨水。忽然，挺直了身体，对着少年大喊：“李天风弟子听令！吾以截天道第七代传人身份，正式任你为第八代传人，以后务必恪守祖令，替天行道，勿做恶事，将截天道传承下去！”
“师傅……不要……”李天风满脸水珠，眼睛盯着老道。
老道缓缓向前，摘下手腕上的链珠，小心地戴在了李天风的手腕上：“这守珠子是截天道传人的信物，也是第一代祖师传下来的唯一法器，里面蕴含了深厚的道法，千万不要摘下来，否则，为师的牺牲就白费了……”
“这是师傅最后一次劝诫你，一定要好好修炼，为师借助这守珠子让你不至于成为僵尸，但是撑多久还不知道，后面想要保持人样，有守珠子还不行，必须要依靠自身雄厚的道法驾驭守珠子压制尸毒方可，为师相信，你一定不会成为那种不详之物，你明白了吗？”
少年慢慢闭上了眼，鼻翼一合一翕：“师傅……弟子知道了……弟子谨遵师尊教诲，一定让截天道传承下去……一定好好修炼……”
老道抬起了枯瘦筋虬的手，摸了摸少年的头，随后将他摆成打坐姿势。仰头望了望这凄凉的雨天，莫名笑了一下，便缓缓坐在少年的面前，闭眼。
“等会你一定要忍住，要守住灵台，千万不要功亏一篑。”
“嗯……”少年紧抿着嘴，眼睛、鼻子和眉毛拧到了一起，努力控制着眼泪，强行让自己情绪稳定下来……
突然，老道运功，少年的手也自己抬起，二人双掌相对。
周围仿佛一切都安静了，雨声，风声都禁闭嘴唇。
“天乾地坤，形势莽莽。
木运泰极，天地苍苍。
百川归海，海泽淼淼。
倏乎倏乎，道法难状。
……”
术语（辅助道术施展的咒语）缓缓从老道口中流出，少年虽然面目扭曲的可怕，但也无法阻挡泪水的涌现，无奈地也闭上了眼，不敢再看一眼。
寥廓的天地间，只剩下那庄严的祭辞……
“仙人扶顶，结发长生。
道法之源，亦无寻溯。”
念完这段术语后，老道突然睁开了双眼：“驱魔——封印之术！”声音依旧那么庄严，那么肃穆。
一道霹雳在天边炸开，瞬间发出惨白的光，沉闷的嘶吼紧随其后，像是要撕裂人的耳膜。
少年的眼已睁得大大的，盯着老道，雨水打在脸上，打在眼球上，他也丝毫不为所动，仿佛眼皮凝固了。因为他知道，这是老道的最后一面。
仿佛有两条金龙，从老道的两条手臂上生出，它们缠绕着、蜿蜒着到了少年的手臂上，到了少年身躯上，二龙缓缓纠缠到一起，游向了脖子并在脖子上的咬痕处渐渐消失。
哗哗哗……
眼泪更加汹涌，冲破了摇摇欲坠的堤坝，一泻千里。更加措手不及的，少年的身体急剧升温，脸色变得火红起来，他觉得身体快要熔化了，脑袋像即将喷射的火山那样，岩浆急需要冲破岩壁，一飞冲天。少年痛得想大声喊出来，想要立马跳起来，撞破这个脑壳……
老道立即半蹲在少年面前，死死摁住他的肩膀，低吼道：“风儿，你要挺住，你一定可以的，相信自己，你一定行！一定要挺住啊！”
雨，俞下俞大，却没法泼灭少年身上像火烧的温度，烈火就在龙王眼皮下，肆意燃烧。
“啊……啊……啊……我要挺住！我能挺住！啊！啊……”再一次闭上了眼睛，任凭自己如何呼喊，少年都一直保持着打坐姿势，疯狂地运转自己的法诀，守住自己的灵台，耳边一直响着“你要挺住……你要挺住”。
“啊啊啊……我能挺住，我能挺住……啊……”
不知过了多久，雨终于略显疲态，收起了刚才嚣张的气焰
少年的身体也终于开始降温了，只是，他仍在喘着粗气，还在念叨着“我能挺住，我能挺住”只不过声音嘶哑得难以辨认。
又过了一个时辰，天已经完全黑了，沙沙的雨声像是这巨大黑幕抖出来的响声。
最后一个周天运行完毕，少年收功，睫毛和眼皮微微颤抖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睛。老道依然保持双手摁着少年肩膀的半蹲姿势，只不过身体已然僵硬，从老道倒竖的剑眉可以看出，最后一刻，他还在尽力安抚自己心爱的徒儿……
少年抬起头望着漆黑的天幕，努力睁大了眼，一道闪电惊醒了天空一下，然而它又很快沉睡下去。少年眼眶红红的，眼球也布满血丝，但是他哭不出来，眼泪已经流汗。
他低下头，看着师傅的脸，不久，他再也忍不住，抱着师傅，头埋在师傅的腋下，失声痛哭起来，没有眼泪，也没有声音，只有撕裂的嘴唇和裂痕上的血红。
……
秦岭，依旧是那个不知名的山头，此时天已大亮。雨也不知道何时停了，山头多了方坟墓，墓前有一个木制的墓碑，上面歪歪扭扭的刻着“恩师李陵之墓——徒弟李天风立”。碑前，还跪着那个少年，衣服上的血迹还有些湿。
他的嘴一张一合着，努力说着什么，却是没有发出一句声音。过了一会儿，他好像说完了，对着墓碑重重磕了三个头。
天上有一个落单的飞雁，带着急促的叫声，匆匆向南方飞去。
挺起身，抓起身边的长剑，慢慢地站了起来。少年三步一回头，缓缓下了山头。
顿时，山头上寂静了，偶尔有两声远处的鹧鸪声传来。只有耷拉的枯草和斑驳的血迹还在证明，这里有人来过。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