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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漫谈 ...


  •   “那你……今后有何打算?”杨清笳执箸拨弄了一下面上颗颗晶莹饱满橙红色的虾子,问道。

      “我想过些日子回去探望下养父母。”

      “哦。”杨清笳面上有些讶异,却没问。

      段惟见她如此,索性道:“我是孤儿,少时跟着养父养母,后来大了自立门户,考入锦衣卫当了差。”

      杨清笳道:“我记得你说过你是京城人士,二老也应该在京城吧?”

      “他们回老家去了。”

      面稍稍凉了些,杨清笳开始专心地一口一口向嘴里送面。

      她吃得很快,却没发出任何声音,段惟看着她闷头猛吃,两个腮帮子鼓鼓囊囊嚼得起劲,倒像只饿了几天的兔子。

      “真是好吃。”杨清笳将碗底的汤都喝了个精光。

      “吃饱了吗?”段惟瞧她意犹未尽的模样问。

      杨清笳仔细想了想,觉得算是六、七分饱,属于可吃可不吃的那种。

      段惟见她一副认真的表情在考虑自己究竟吃没吃饱,有些好笑,他动手将自己碗里丝毫未动的面又拨给了她一半,还特意挑的上面浇着虾子的那部分。

      饶是杨清笳脸皮再厚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请人家吃饭,最后只让人家喝点汤,这也未免……

      “我出来时吃过午饭,现在也不怎么饿。”段惟道。

      “你总让着我,这可不好。”杨清笳吃着碗里拨过来的面,有些高兴的意思,却偏偏虎着脸一副严肃的语气。

      “杨大状自谦了,你巾帼犹胜须眉,哪里需要我让。”

      杨清笳听他难得的调侃,也绷不住了,俩人相视,顿时都笑了起来。

      ----------------------------------

      杨清笳吃过饭后与段惟分别,便回到了杨宅。

      她简单洗漱了一下,没管霁华极度求知的眼神,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姓郑的命保住了”,便回屋倒头大睡。

      等睡醒时,已是漏尽更阑。

      她披上衣服,走到小院里,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

      现代的都市,寸土寸金,夜晚人们抬头看,除了黑蜮蜮的钢筋丛林,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当时杨清笳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天可以在郊区买一个独栋别墅,在繁忙一天后可以坐在院子里喝点茶酒,发会儿呆。

      如今她过去的梦想算是实现了一半儿,心境却已南辕北辙。

      朗月繁星,悬于当空,目之所及,皆是寥廓。

      要是有壶酒就好了。

      她这么想着,却发现朱兴也从屋里走了出来,手边还提着一壶热茶。

      算了,茶也凑活了。

      朱兴在她身旁的石凳坐下,抬手给她斟了杯茶。

      “小朱你可真是及时雨。”她接过茶,草草吹了吹就急急喝了一口。

      滚烫的温度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朱兴见状,索性把茶壶盖子掀起放在一旁,随口问道:“还累吗?”

      杨清笳摊直双腿,抻了抻懒腰才道:“睡了这么久,算是歇得差不多了。”

      “听霁华说,这个案子复审赢了?”

      不知为何,她现在开始有些回避“赢”这个字眼,明明之前做律师的时候,她最渴望的就是这个字。

      “郑阕本来就不是凶手,现在还他个清白,谈何输赢。”

      朱兴手拄着石桌,同她一起望着天:“我觉得你可真是个奇怪的人。”

      “哪里奇怪?”

      “你总会做出些出人意表的事。”

      杨清笳问:“你认为什么事情出人意表?”

      “很多,”朱兴想了想,道:“比如你替郑阕翻案。”

      她又喝了口茶,解释道:“我是跟郑家有些过节,不过作为状师,如何见死不救?何况我已拒绝刀笔会的邀请,如果不先发制人,闯出点名声,恐怕日后京城难有我立足之地。”

      “那你为什么要拒绝刀笔会呢?”

      杨清笳又给自己斟了一杯,月色正好,她的话也似乎多了一些:“我只是无法认同他们的理念,道不同不相为谋。”

      “但他们是京城乃至整个大明讼师的……”朱兴顿了顿,似乎没能立即找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权威?秩序?”杨清笳接道。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她摇摇头,意味深长地道:“有些时候,主流的,权威的,并不代表是正确的。而我做事,永远都希望做我自己认为对的事,即使有时候要逆势而为。”

      “你可真是……奇怪,”朱兴叹道:“但有时候不得不让人敬佩。”

      “并不是因为我有多高尚,而是我时刻都在提醒自己。”

      “提醒自己什么?”

      “与魔……怪物战斗的人,应当小心自己不要变为怪物,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①”

      朱兴看着她,似乎在揣摩方才那句话的意思。

      他寻思了半晌,才道:“要做到你说的那般,未免太过艰难。”

      “是很难,尤其当你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时,当没有人有力量约束你,就只能靠你的道德善恶去约束你自己,这其实是一种很不人道的要求,这也是最需要法律的时刻。”

      “你指的是……”

      “是的,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杨清笳喝光了杯子中的茶水。

      “这未免太过……”朱兴很惊讶:“自古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这是祖宗定下来的规矩。”

      杨清笳笑了笑,也没再反驳他,只道:“也许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有一天会被改变。”

      “会吗?”

      她点点头,看着远处的夜色,语气异常笃定:“会的。”

      朱兴不由问:“那——如果真的坐在那个位置,又要如何约束自己呢?”

      不知怎地,杨清笳就蓦地想起了自己师父总念叨的那句话,于是就脱口而出:“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我不太懂……”朱兴咂摸了半天,似隐隐约约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却又不甚清晰明了。

      杨清笳笑道:“其实我也不太懂……不过我觉得,只要做事之前,先问过自己的良心,总应该是没有错的。”

      朱兴看着她浸在月辉下的侧脸,微微笑了笑,过了半晌才“嗯”了一声。

      ——————本案完——————

  • 作者有话要说:  ①不用说大家估计也都知道,出自尼采的《善恶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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