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暮雪》江湖十年

30、 风住尘香花已尽（2）

　　（一）
　　天明紧紧地拉着雪见的手，而他们周围是熊熊燃烧的烈火，四周更有许多面目狰狞的武者拿着沾满鲜血的长刀和利剑向他们咆哮着。
　　一支利箭忽然穿过燃烧的烈火向天明射来，但在这霎那间，雪见却挣脱了天明紧握的手转身挡在了他的身前。利箭射穿了雪见的胸口，鲜血很快地染红了她洁白的衣裳。
　　天明看着躺在自己怀中却双目紧闭的雪见，却是望着混浊的天空悲愤地嘶喊着。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堪，而所有的画面就像破碎的镜面般混乱。
　　而耳旁，就只剩下风在呼啸······
　　小小木屋里，天明想努力地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的眼前就只是一片黑暗，而天明用力地握紧了手，当他感受到自己掌心里的温暖时，却知道雪见就在自己的身旁，而他也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自郝爷爷将雪见医治好后，在蝶梦花的帮助下，郝爷爷将天明和雪见从山神庙带到了祥城内贫民区中的这个小小木屋里，而这里曾经是天明的家，是曾经天明、雪见和阿婆一起生活过的地方。
　　而在山神庙的时候，天明就对郝爷爷说过：等把雪见医治好后，就把他和雪见带到小小木屋里，而他想在最后的时间里陪雪见呆在这个充满温暖的家里。
　　一直守候在一旁的郝爷爷在看见天明忽然紧张的动作后，忧戚的脸庞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孩子，你终于醒了。”
　　尽管天明已经感受到了手心里的温暖，但他还是急切地问道：“雪见怎么样了？她的眼睛医治好没有？”似乎天明并不关心自己的眼前是有着怎样的黑暗。
　　郝爷爷看着天明脸庞上那紧张的神色和那被蓝色丝带缠绕着的双眼，干枯的眼角竟有了些湿润，“雪见她很好，只要再两三日她便会醒来。而她会看见这个世界的美丽的。”
　　天明听后微微一笑，而这丝笑容里有着他不曾有过的喜悦。
　　片刻后，天明才缓缓问到：“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此时，一直站在一旁的蝶梦花却冷冷地说道：“你已昏睡了两日，而此刻已是寅时。”
　　“那明日就是雪崖峰顶决战之期了。”天明缓缓说道。
　　但天明说完这句话语后，小小木屋里却变得很安静。
　　蝶梦花低头看见天明脸庞上那一丝幸福的笑容后，心中却忽然被某种莫名的悲伤深深地触动着。
　　蝶梦花美丽的眼眸中泛着晶莹的光，而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后却无声地离开了小木屋。而这或许是因为她害怕这样的悲伤会在自己的心中泛滥成灾，害怕自己眼中的晶莹会破坏这样宁静的美丽。
　　而站在木床一旁的郝爷爷再次看过天明和雪见的脉象后却也轻声地离开了小木屋。
　　在郝爷爷的心底里，他知道天明脸庞上的笑容里为何充满了幸福，却是因为天明所有的努力付出终将换来了雪见充满光明的未来。而郝爷爷却也知道，天明此刻就只想静静地陪伴着雪见。
　　木床上，天明轻轻地握着雪见的手，而这却只是因为天明害怕自己用力地握紧会把雪见惊醒，尽管郝爷爷已经告诉了他雪见两三日后才会醒来，但天明却还是这般小心翼翼呵护着雪见。
　　天明微微地侧着头，尽管他的世界里已是一片黑暗，但他好像还是能够看见雪见那如雪美丽的脸庞。
　　而这一刻，往昔那许多的美好画面在天明的脑海中一一闪过。
　　天明想起了自己来到这个温暖的家后，他第一次睁开眼眸看见的就是雪见那美丽的脸庞。他想起了雪见美丽脸庞上那如花的笑容，还想起了每一个夜晚里雪见总会握着自己那冰冷的手，而她总想给自己温暖。
　　几丝温柔的风透过门扉吹了进来，而风里带着梅花的馨香。
　　想必院中的那树梅花正在烂漫地绽放吧！
　　而这淡淡的花香也让天明想起了每当阳光灿烂时，他总会陪着雪见坐在梅花树下感受那阳光的温暖，而他也总会给雪见讲许多美丽的故事。
　　风散了，风中的花香也飘散了，而往昔那许多美丽的时光也随着这风随着这香渐渐地飘远了。
　　但天明的脸庞上依旧有着幸福的笑容。
　　似乎，当风起时，天明依旧能够闻见风中的花香，而他知道这就是她的香。而天明也依旧能够看见快乐时光，而他也知道这样美丽的时光就只是属于曾经在这小小木床上心手相牵的他们。
　　小小木屋里，烛火微摇，而天明和雪见的身影在这昏黄的烛光里融合在了一起。
　　这一夜，天明和雪见一如从前那般紧紧地挨靠着。
　　这一夜，天明做了一个梦。
　　梦里，天明化作了蓝天白云、山川河流，化作了温暖的阳光和轻柔的风，而洛辉陪着雪见在看这风光的美丽。
　　（二）
　　祥城的天空在晴朗了几日后又变得阴沉，而风带着些凛冽。
　　清晨时分，一辆马车缓缓地驶进了城主府中。
　　南院，洛辉手握长剑静立在庭院中，而他清澈的目光一直望向远方，似乎他想要望见什么。
　　马车缓缓地停在了南院门口，而当洛辉看见从马车里下来的天明时，他严峻的脸庞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而他眼底的那一丝焦急目光也因为天明的到来而随风飘散了。
　　天明抱着雪见随着郝爷爷走到了洛辉的身前，天明轻笑道：“殿下可还记得答应幽冥之事？幽冥曾说过前往雪崖之时我就会把此事告诉殿下。”
　　洛辉点头微微一笑道：“自然记得。”
　　“如果此番幽冥能够活着回来，希望能助殿下平天下，而未来殿下要许我一世富贵。如果幽冥回不来了，却只是希望殿下能够照顾好雪见。”天明轻轻地说道，只是这话语里却付出了他所有的真诚。
　　洛辉看着眼前用蓝色丝带缠绕着双眼的天明，心中本有一丝惊疑，而当他听见天明要他答应之事时，原本平静的心海却忽然波涛起伏着。
　　在洛辉心里，他知道雪见在天明的世界里是有多么的重要。而他在梅岭中第一次遇见雪见的时候，他也知道了在雪见的世界里，天明就是她的唯一。
　　洛辉轻轻地皱了皱眉，只是在这一刻里，似乎有什么被他遗忘了。
　　天明忽然朗声笑道：“不过殿下放心，今日之事必会成功，而我也会活着回来的。要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布局，而殿下你应该相信我有着这样的能力。”
　　洛辉被天明的笑声拉回了思绪，而他看着天明怀抱中安睡着的雪见笑道：“在你回来之前，我会照顾好雪见的。而我需要你活着回来助我平天下。”
　　天明缓缓上前一步，洛辉便从天明的怀中抱起雪见。
　　只是在这刹那间，天明脸庞上的笑容里带着一点悲伤。
　　天明转身面对着郝爷爷，微笑道：“郝爷爷，幽冥我走了。”
　　天明说完这句话语后就缓缓向马车行去，只是他脚下的步履却有些蹒跚。
　　郝爷爷望着天明离去的背影，却是点头微笑着，只是他眼眸中的目光忽然变得混浊不清。
　　待天明走到马车旁，马车里面坐着的蝶梦花掀开车帘把天明迎进了车中，而天明轻声说道：“该出发了。”
　　（三）
　　清晨，祥城的天空昏暗着，似乎这样的天空又要飘落下雪花。
　　城主府中，几辆马车在一众飞虎军将士的护卫下缓缓地向雪崖行去。
　　马车里，蝶梦花看着眼前无比平静的天明，却缓缓说道：“洛辉已经得到了杨战的支持，而他们也知道了罗天刚的阴谋，这次你把针对罗天刚的计谋告诉了他们，而他们自会对付罗天刚的。但你又何必再去雪崖峰顶。”
　　“要知道，你若不去，那你总还可以活下来的。”
　　天明抬头久久地遥望着远方，似乎天明并不知道自己的世界里已是一片黑暗，“我的身体不好，而我的生命本来就所剩无几了。我若不去，无非可以多活几日。但我去了，却可以让我的计划变得更加周详，让所有的事情都变得更加顺利。”
　　蝶梦花看着眼前的天明，在她心里她不知道天明所说的这一切是不是真正的理由，但她却知道天明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雪见。
　　而此时，蝶梦花却觉得江湖人把天明称作“幽冥剑”该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情。但此刻，蝶梦花的眼眸中一丝的笑意都没有，而她面纱下的美丽脸庞上却有着一丝悲伤，“是呀，你把事情想得这般详细，而所有的可能和不可能你都想到了。而你为自己想到的，却只是一个黑暗的深渊。”
　　蝶梦花望着天明，停缓了片刻后才又轻声说道“而我之所以能够在山神庙外发现你的秘密，想必也是你为了让整个计划变得更加周详吧。”
　　天明低头不语，最初他利用了蝶梦花的心理引她入局就是为了让整个计划变得更加周详，而此刻他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语来回答她。或许就这样的沉默，才是他最好的回答方式。
　　车厢里一片寂静，而天明和蝶梦花都能听见那呼啸的风。
　　当行进的马车忽然停下来时，天明和蝶梦花却知道他们已经来到了雪崖山下。
　　天明和蝶梦花缓缓地走下了马车，而天明抬头凝视着蝶梦花，似乎他想要看见那洁白的面纱下会有着一张怎样美丽的脸庞。
　　片刻后，天明对着蝶梦花微微一笑后却毅然地转身向雪崖峰顶奔去。
　　而当蝶梦花看见天明那远去的背影和那在风中飘扬的蓝色丝带时，她美丽的眼眸中竟有了些湿润。
　　他的世界里已是一片黑暗，但蝶梦花却不能想象天明究竟是付出了多少的努力才能换来此刻这般潇洒的身影。
　　从前，天明总会在黑夜里练剑，而他更会用心去感受黑夜里每一道光的闪烁。而这或许就是当他的世界里已是一片黑暗时，他不忧不惧的原因吧。而在天明的心底里，黑夜也会让他感到更加的安全。
　　而从前，天明也总会在黑夜里攀登雪崖，而他对于从山下到峰顶有着怎样的路途，却早已了然于胸。
　　而他做着的这一切，却只是为了此刻自己依旧能够有着矫捷的身影，为了让所有的计划不会因为自己而受到影响。
　　天明在密林中穿梭着，而他的背影却显得是那样的坚强。但蝶梦花却看见了他背影里的孤独，看见了他的坚守，也看见了他深沉的爱。
　　雪崖山下，蝶梦花的目光循着那崎岖的山路向远方望去，但除了乱石嶙峋和参天古树外，却再也看不见什么。
　　“你和雪见相依为命，你以为你做的这一切就只是源自一个亲人的爱护。但你不知，这一切其实都是因为你对雪见爱的是那样的深沉，只是这份爱你却从未发现罢了。”
　　当风呼啸而过时，蝶梦花摘下了那洁白的面纱，而这却是一张多么美丽的脸庞，就像鲜花般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