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七十一章 原来如此（一） ...
-
曾言挂断电话，走到书桌边，身子依靠着桌沿，正对连成一片的白框窗户，其间一扇窗玻璃向外敞开，她的视线越过空洞，望向外头的景致。蓝天依旧，鸟语花香，但无论多优美的风光，并不在曾言的眼里。
她紧锁眉间，心中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团堵住了她的思绪。她有些乏力，没有讨厌的情绪，而最初的念头是此前自己一直避而不思的问题、关于伊然，答案明明是千真万确的，自己却逃避了，冠冕堂皇给自己找了理由，还接受着伊然给予的好。
她第一次生出心乱如麻的无力感，有自责，有后知后觉的无措，也有确定了这件事实的惊讶，但是，她无论如何想不到，所有复杂的情绪中，竟包含了一份期待。
期待什么呢？
曾言扶着桌沿的手松开，垂下头，又摇了摇，终是叹了口气。
她第一次遇到一件不知如何解决的事情，或者说毫无头绪，踌躇着，曾言走出房间，回到后院。
“小言？”
任慕青喝过咖啡，正拿着一本舞蹈杂志翻看，曾弋凡此时不在座位上。
“妈，我想出去一趟，爸爸呢？”曾言拿着一个手包，换了一套外出的休闲装，随性清新。
“你爸的朋友刚来约他去不远的一个展览馆看画展，已经出门了。”任慕青看着女儿的脸庞，略有所思。
“您不一起去吗？”一般来说曾弋凡都会“拉着”妻子陪自己去“天南海北”。
“你小姑传来简讯，说过会儿联系我有事要和我聊，我刚好把这本杂志看完。”
曾楚莘在曾弋凡接受邀约要像往常一样“拉着”任慕青出门时，掐着时间给任慕青发了信息，任女士回复正准备出门，她倒好，一个电话打给她哥。
“三哥，您老自己去看画展吧，天天把老婆攥在手里，到哪都粘着，就差写个‘生人勿扰’的牌子给你老婆戴上了，给我们女士一些独处的空间啊。”
曾楚莘在电话里“控诉”着，这么多年她最不愿意说出“嫂子”两个字，曾弋凡一度百思不得其解。
“看你说的，哪有这么夸张，说的你哥像个变……咳，反正我去的地方也不远，你们聊。”曾弋凡咽下“吐槽”自己的话。
任慕青拉回思绪，看着曾言。她的宝贝女儿总是比同龄人更加早熟，成熟的性子让人觉得很可靠，也总让人忘记了她也不过是一个二十多岁，正值芳华的女生。在亲近的人身边，偶尔也会露出小女生的小表情，比如现在，任慕青就从曾言刚才走来时稍纵即逝的抿嘴动作中，觉得她有心事。
“来，陪妈妈坐会儿再出门。”任慕青拉着曾言坐下，“从小你都是个懂事的孩子，从来不让我们操心，妈妈呢少了很多育儿的烦恼，第一次为人母亲，妈妈很谢谢你。”
任慕青拍拍曾言的手，慈目柔情。
“妈，别这么说，是您让我有幸来到这个世上，应该是我要谢谢您。”母亲怎么忽然拉着自己说这些话。
“你爸也是第一次做父亲，他这人太随性，有很多不到位的地方，你呢太早独立，享受爸爸妈妈关爱的时间太少了，一回来又担下重任，妈妈是很心疼的。”任慕青要不是确实了解曾言本身喜欢这些工作，就她温文尔雅的性格都可能和曾弋凡吵起来。
“妈，您知道的，这些是我喜欢做的事，你们从来也没有强迫我做什么啊。”曾言认真道。
“你，就是太懂事了。”
任慕青将杂志放到桌上，曾言是一个对自己要求很高的人，有什么心事大多也都自己扛，从上次风波发生前，任慕青就总是担心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小言越成熟，越难有人能走进她的心，成为她的陪伴。
“妈……”曾言欲言又止。
“我和你爸一直都是你坚强的后盾，要是觉得累了，爸爸妈妈这一直都为你开着一扇门。”任慕青微笑的看着女儿。
“我知道的。”
“你出门吧，我再看看杂志。”任慕青捏捏曾言的手。
“嗯。”曾言一阵温暖，她知道一路成长至今，虽然很多事情不会和家人聊，但有他们在的地方，一定有家。
曾言外出后，任慕青又看了几页杂志，风声吹来一股花香，电话也应声响起。
“楚莘，你好。”
“欸？！你好久没这么叫我了。”
“那，小姑子？”
“打住，我不听。”
“呵呵。”一声轻笑。
“糕点好吃吗。”
“好吃，谢谢啦。”
“我又寄过去了一盒咖啡，Blue Mountain。”
“可别寄了，小言都说你像是我们长住这里一样。”
“千金难买我乐意。”
“你啊……”既无奈，又不得不放任。
“说正事。”
“嗯？”
“最近太忙了，一直没有好好和你聊，今天难得有空，再不说，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凑到时间，我想和你聊聊小言那个新认识的小朋友。”
“蒋……伊然？”
“对。”
花香慢慢飘远，风中起了一点点凉意，身子实在不结实的任慕青，准备去屋子里换个地方聊天。
她起身离开后院，从后门进屋，一只手带过玻璃门，通话的声音也消失在门沿。
大洋洲上的的国度，正是夏日时光，天空的颜色正湛蓝，海洋与鸥鸟，不时相互歌唱，这是阳光金黄一地与海蓝色弥漫的时刻。
曾言开车一路往南，开到临海的一个处空地，这里有四五个玩海的本地人，再往远走一点，有几张歇脚的桌椅。曾言从车里拿出凉鞋换上后，在海边独自漫步，海风在浪里卷出海盐味，向这一方天地飞舞，吹乱了她披散的秀发。
走了许久，心绪才得以慢慢平复，她双手抱胸，向海注视着，最后择了张椅子坐下，点开蒋伊然发送给她的视频，戴上耳机，点击播放。
看了，应该是听了不知几遍，曾言停下动作，深深的看向浮浮沉沉的海洋。她看的很认真，像对待一件需要仔细观察纹路的展览品，海风在她周围旋转了好多圈，不曾离去。她静默的坐着，脚边爬过一只“迷了路”的寄居蟹，堆起的沙粒落在曾言光洁的脚面。
“小螃蟹……”曾言回过神，俯下身子凑近寄居蟹，“你走的太远了，是在找你的伙伴吗？”
注意力好容易从迷思中转移到小动物身上，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是许世佳发来的facetime。
“言啊！终于有空聊聊天了。”视频里的许世佳蓬松的头发向后散，施了浓妆粉黛的面庞，愈显狂野。
“听姑姑说了，你们过年没休息两天就开始忙了。”
“你姑姑真是工作狂，比你有过之而无不及。”许世佳压低声音，生怕被曾楚莘听了去。
“我自然还比不得姑姑。”曾言调整坐姿，向后靠在座椅上。
“你没在家？”
“嗯，出来走走。”
“咦？”许世佳发出八卦的狐疑声。
“感到此事不简单，知心‘许大姐’在线为你答疑解惑。”
许世佳和曾言相识相知十余年，彼此相互了解，她知道曾言陪父母时，如果独自外出，一定是有什么心事。就像许世佳这么闹腾的人，什么时候是越闹越伤心，曾言也能判断个八九分。这是属于她们两个好朋友的默契。
“你说，如果我们二十岁左右时，喜欢上一个年长的人是什么感觉。”曾言和许世佳不需要避讳。
“怎么，有心仪对象了还是有小朋友追求你啊？”许世佳暂时没有想到蒋伊然会“告白”。
“我刚想回忆我那时，但怎么都想不起来了。你说青春萌动的，会不会只是一时兴起，不稳定的一种感情。”曾言没有回答“许大姐”的发问。
“言，说实话，我觉得你在感情方面的神经不是很敏感，谁要是能让你激起大水花，这人真不简单……反正这么多年即使你恋爱的时间，也都是含蓄的。”许世佳如实陈述。
“不过你说二十岁，按照青春发育期来算也算青春晚期了，都是成年人，虽然也不排除好奇的感情，但无论是否认真，最本质还是看这个人是怎么样的。”许世佳认真表达。
“也许吧。”曾言短暂陷入思考。
“我看你这表情不对啊。”许世佳发现新大陆，她怕自己说曾言对爱情比较平淡，转身就要被甩一个大嘴巴子，谁知道哪天能陪伴曾言的那个人就出现了呢。
“唔……”
曾言稍有犹豫。伊然的小心事，她不知道该不该在还没有和她聊过就告诉其他人，但她实在不知怎么处理了，实际上都不知道见到蒋伊然会说什么。伊然成了“特殊存在”。
“来来来，让我猜猜，被比你小的小朋友告白了？”
“啧啧，你很少会有流露不同寻常表情的时候啊。看来我说对了。”许时佳追述。
曾言耸耸肩，长舒一口气。
“哇！”许世佳“怪叫一声”。
曾言偏头疑惑。
“该不会是小可爱吧！”许世佳想到“二十岁”、“喜欢年长的人”、“还让曾言一个人跑出来深思”，凭直觉与她掌握到的线索，是蒋伊然没跑了。
“你怎么就联想到她。”曾言有些讶异。
“哎呀，不瞒你说啦，我其实之前就知道小可爱喜欢你。”许世佳心想终于不用当不知道了。
“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大胆。”许世佳的后半句话没说：厉害了，竖大拇指。
“我想，她是不小心说的。”曾言陈述。
“嗯嗯嗯？”许世佳八卦脸。
“哎……”曾言叹了口气。
“你什么想法。”许世佳收起嬉笑。
“有点乱。”
“是知道了这一份感情，让你不适，不知道之后怎么再与伊然相处，还是什么其他感受。”许世佳或许是因为自己的经历，她不愿意看到曾言或者蒋伊然连朋友都做不成。
“世佳，我没有不舒服，坦白和你说，甚至听到她不小心的告白，我在惊讶之余，怎么形容呢。”曾言不自觉咬着下唇。
嗯？怎么感觉有点内味。许世佳心里揣摩，没有说话，等着曾言开口。
“很难描述，就是因为描述不来，甚至有点心烦，我才出来的。”曾言眼前似乎有一团浓雾，答案就在前方，但她还没办法将雾消散。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和伊然相处时，你什么感觉。”
“嗯……和伊然一起时，我觉得很轻松……有时工作一天后，见到她时，我完全不用考虑要怎么和她说话，我甚至可以不用说话，就安静待着……很舒服，和她一起时我觉得很舒服。”
曾言断断续续的描述着，许世佳知道她在仔细、用心的回忆。
“和其他朋友对比呢？比如和我对比。”许世佳循循善诱。
“和你们一起我当然也很轻松，从来不需要过多的顾虑什么，但和伊然总有点不同……”曾言似乎想到了什么，停下发声。
许世佳看到视频里曾言表情的变化，不时皱起的眉头已经慢慢舒展。
“我想我知道有什么不同了。”曾言不自觉勾起了唇角。
“嗯哼哼哼。”许世佳既是看热闹、又是替友人高兴的表情。
—————————————————一个长长的破折号————————————————
“Tell me it\'s love tell me it\'s real
向我倾言 这是深爱万物赤诚相待
Touch me with a kiss feel me on your lips
用湿吻将我唤醒感受唇边温存
\'Cause this is where只因此地
I wanna be我愿久待此地
Where it\'s so sweet蜜意齁甜
And heavenly宛如人间天堂”
——Cigarette After Sex《Heavenly》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第七十一章 原来如此（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