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红尘》蘑菇菌主

5、未干的眼泪

　　小寤悠闲的走在路上，佞国门外的山路上风景倒是很不错。看来不论其他，方冷一是个挺懂得享受的人。
　　她听到又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便跳上了身边的一棵树，稳稳的坐在上面想看看是谁来了。
　　那个笑起来真情实意的少女，如今却满脸眼泪的从树下跑了过去。怎么会这样？难道白昱被姓方的欺负了？那纱纱又怎么样？一连串的疑问从她心里冒出。
　　她在树上看见在树丛的另一边还有一条路，便窜上了另一棵树，忽然听见有人说话，“楼主，再往前就是佞国门了，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怕不妥。”此人衣服下摆绣着一朵清雅的菊花。
　　另一个人穿着一套灰色的劲装，衣服上用银白的丝线绣上精致的图案。衣服看上去很平凡，却让人觉得很舒服，而他的人笔直的站在那里，看得出他对自己很严格，他引人注意的并非是那张仿佛用刀刻出来的英俊的脸上，而是那种与生俱来的风采——一种平易近人的清华。他的剑也和他的人一样，服帖的垂在腿边。
　　此人反问道：“鞠隐，我只是个来找妹妹的哥哥，两个人又有什么不妥？”鞠隐点头道：“楼主说的是。”
　　两人打算继续前行，鞠隐头上却被一颗石子打到，两人同时抬头，见到了树上的小寤，她的两条腿正在那里不停地晃啊晃，让人有些头晕。
　　鞠隐摆出攻击的姿势，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小寤无辜的眨眨眼睛，答道：“过路人。”
　　她跳下树，说道：“如果你们是来找白昱的，那么她刚刚已经走了。”鞠隐喝道：“我们从这条路上走上来一个人都没有看见，是不是方冷一让你来骗我们的？”
　　小寤笑了笑，指着树丛说道：“那里还有条路，白昱是从那条路下山的。”
　　白洛桑听她说完，道：“多谢姑娘提醒，不过在下还是想见方门主一面。告辞。”随即转身不再理睬小寤，继续向佞国门走去。
　　小寤轻轻道：“真是个呆子。”便信步跟在他们后面。白洛桑很沉得住气，鞠隐却有些受不了了，突然转身道：“你准备跟我们跟到什么时候？”
　　小寤大笑起来，好像看到鞠隐头上长出了一朵花一样，顺完气才道：“你们能去找方冷一，我就不能去找他么？”说完，身形一扭，已飘出数丈，落在两人之前，转身道：“不如由我为白楼主先去通报一声，免的方冷一礼数不周。”树林里回荡的满是她的笑声。

　　这是凌玥第一次见到这么爱笑的人，在佞国门中这样的笑容是很少见的。明亮的眼睛，可爱的酒窝，凌玥觉得小寤是个没有任何威胁的存在。她皱着眉站在那里，直到她看见了白洛桑和鞠隐，她才静静退了回去。小寤没有说话，心里想：如果白洛桑和方冷一一语不合打起来，自己究竟应该帮谁？唉，都是无痕出的馊主意，本来也许是可以不费一招一式见到纱纱，现在好像就有点麻烦了。
　　小寤眼里，方冷一看上去似乎和白洛桑完全不同，可是他们两个却又是如此的相像。至少那种冷静而自信的表情是一模一样的。方冷一一出现便说道：“白昱已经走了，你也可以走了。”白洛桑忽然回过头看了看小寤，小寤只是眨眨眼睛看着，从小她就被师父教育，袖手旁观远比参与其中更为重要，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不带感情的记录下这些发生过的事情。然后白洛桑又对方冷一点点头道：“我只是想亲自向方门主求证一下。”
　　方冷一也点点头道：“那么你走吧！”说罢便要转身回去，小寤道：“白洛桑是要走了，可是你却不能走！”方冷一转身，眉头微皱，小寤突然想笑，因为她发现佞国门的人都喜欢皱眉头。方冷一对白洛桑问道：“她和你不是一起的？”
　　白洛桑有些担心的望着小寤，这个他不知道名字又爱笑的女孩，她那双明亮的眼睛似乎已经照亮了自己的心。他很想为她说些什么，可是他完全不认识她。小寤慢慢踱到方冷一面前，道：“不过方门主，我也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见柳纱絮的。”
　　方冷一也笑了，说道：“我为什么要让你见她？”小寤昂起头道：“因为柳纱絮她想见我！”方冷一皱起眉头，随手拔出身边某个护卫的佩剑，用剑尖抬起小寤的下巴，白洛桑的手也握住了剑柄，小寤却还是在笑，方冷一冷冷道：“如果我说只有尸体才能见到她呢？”小寤笑道：“好啊，那你就赶紧杀了我，让我早点见到纱纱才是。不过……”她停下来，凝视着方冷一又道：“如果纱纱知道是你杀了我，你这辈子可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方冷一没有多说话，收起剑转身离开，小寤舒了一口气，回头对白洛桑露出一个笑容，随即消失在佞国门中。白洛桑回味着这个笑容，多么自信有多么让人安心的笑容。他说道：“鞠隐，我从另一条路下山，继续去找昱儿。”鞠隐讶道：“楼主，你相信那个姑娘说的话？”
　　白洛桑点点头，向下山的路走去。

　　小寤笑的很开心，因为难得有人可以这样从容的走进佞国门，小寤轻轻抚过那些青石墙壁，就像在触摸岁月留下的痕迹。方冷一七转八转的就不见了踪影，小寤还纳闷他怎么就这么放心自己在佞国门里瞎转悠，转眼就出现一个人影，文青璃依旧是一身青衣，她缓缓道：“门主已经让柳姑娘去大厅等你了，请跟我来。”
　　小寤跟在她后面，转过一个个弯，穿过一道道门，最后她见到了柳纱絮。柳纱絮淡妆素衣，当她看见小寤时，眼里露出了欣喜，这种感情是无法假装的，当柳纱絮拉着小寤的手，问东问西的时候，文青璃静静便便轻轻的退了出去。
　　此时她忽然看见王玄满脸阴霾的走了过去，王玄嗜武成痴，门中众人似乎都早已忘了他“痴魔”的名号，而叫他武痴。只可惜她现在无法去询问让王玄如此不悦的原因，因为她要去告诉方冷一，她见到了柳纱絮久违的笑容，也许方冷一应该把这个叫做小寤的姑娘一起留下来。

　　白洛桑找到白昱的时候，她正仰天而望，白洛桑唤道：“昱儿。”白昱缓缓回头，脸上带着犹未干透的泪痕。
　　白洛桑皱起了眉头，抬手轻轻拭着白昱的脸，问道：“方冷一欺负你了？”白昱抬眼望着自己的哥哥，摇摇头，随即又低下头去。她听到白洛桑叹了口气，吩咐鞠隐继续赶路，有些话她想说，可是却不是在这里。
　　客栈里的人不多，白洛桑要了三间房，正打算好好歇息，白昱推门进来。“哥哥，我有话想和你说。”白昱咬着唇，白洛桑心里有些惊讶，面上却还是波澜不惊，这个妹妹一直都被自己宠着，不，应该是被整个万谛楼宠着，自己的下属，仆婢们也都护着她，可是白洛桑知道，白昱心里却总是少了些勇气，多了几分软弱。其实白洛桑自己也不清楚，到底应该把妹妹教成怎样的一个人。
　　白昱坐下，道：“万谛楼和佞国门究竟是敌是友？”白洛桑没有说话，自从那天看见了白昱的眼泪，心里便已有了几分通透，他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他的确不知道，和方冷一那过于变化多端的性格比，白洛桑却又耿直的可怕，有时候甚至到了不知变通的地步，难怪那个喜欢笑的女孩子要叫他呆子。只是如今江湖的局势变起来迅雷不及掩耳，是敌是友他真是不知道。
　　发现自己走神的白洛桑，连忙问道：“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白昱垂下眼帘道：“方冷一是不是因为我是白家人才会那么讨厌我？”白洛桑没有说话，只是望着自己的妹妹。身为白家人，从出生起就必定背负着比别人更多的责任，这责任是对别人的，也同样是对自己的。他疼爱保护着白昱，不忍让她受半点委屈和伤害，可是这些责任却是她一定要懂的。
　　白昱忽然抬起头，道：“如果我不是白家人也许就不会这样了。”白洛桑惊讶了，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从来没有说出来，他冷冷道：“你竟然因为方冷一而要否认自己是白家人的身份？”白昱只是着他，眼里露出了倔强，白洛桑一字一句道：“回万谛楼后，不许你在到处乱跑，现在回去睡吧。”
　　一路上原本应该欢快的回家气氛忽然变得诡异起来，白昱原本的笑容变成了面无表情，看起来像是得到了不笑菩提的真传，鞠隐旁敲侧击的向白洛桑询问发生了什么，都被他沉默不语和冷淡的眼神挡了回去。三个人各怀心事的回了万谛楼，一路倒也太平无事。
　　第二天，却出了件让万谛楼无人不震惊的事：二小姐又不见了。
　　白洛桑阴沉着脸看着跪在门口的侍卫们，他们觉得自己保护不周才让二小姐有了闪失，只有白洛桑心里明白，要飞的鸟如果飞不出笼子便只有死路一条。梅绍等着他下令去找白昱。
　　可是白洛桑却只是让侍卫们都起来，然后淡淡道：“她要走就让她走吧，找回来了她还是要走，那还是不用找了。”他无视众人脸上那惊异的表情又道：“昱儿已经长大了，是应该让她知道这武林这江湖的真面目到底是怎么样的了。吃了苦吃了亏她自然会回来。”说罢，他转身回屋，只留下那个看上去清华落寞的背影，让大家猜测着这两兄妹间到底爆发了一场怎样激烈的冲突。
　　白洛桑关上门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他和白昱间的冲突没有一丝一毫的激烈，却一定很会漫长。他忽然希望那个眼睛明亮的姑娘能对自己笑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