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队队长》达不了思思

68、二十二

　　二十二、但求平安无事
　　“不，”江大生摇头，道：“学生想知道的是，林森的身份。”
　　林大卫慢慢扭头，探究的看向江大生。直接问身份？后者虽然依旧低着头，却没有弓腰，这姿态是一定要听到实话了？他眯着眼睛，似乎在斟酌应该对这人说哪一个实话。
　　江大生勾唇一笑，提议道：“老师如果不方便说，由学生来提问，老师只回答是或者不是，可以吗？”
　　“你问，我知道的，便回答你。”林大卫接受了江大生的提议，重新闭上眼睛。
　　“罗佑生知道长民就是林森以及，林森的身份，是吗？”
　　“是。”
　　身份这个词让陈虎又是一震，他们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江大生点头，又问：“那罗佑生知道林森还有一个双胞胎兄弟，林淼吗？”
　　“知道兄弟，不知道林淼。”林大卫睁开眼睛，看着江大生问：“我另一个儿子，叫林淼吗？”
　　“是的。”江大生说：“四年前，死于一场车祸。”
　　听到这一句，陈虎猛的扭头，车祸每天都在发生，可是由她说出口的四年前的车祸，他不由想起那一场，她先前在查的那个！他看向江大生，后者点头。他的猜测得到了确认，松散了的糕点沫子一般跌到地上。
　　原来，那天他和梁西林弃车后，那辆空车居然撞了母亲的亲叔叔。
　　好一会儿，林大卫重新合上眼睛，叹了一声：“……都走了……”
　　“方民去年失踪了，如果老师想念，学生愿替您寻找师母。”江大生又给出一个莫名其妙的消息，方民是谁？陈虎不知道，浑浑噩噩的听着这二人说着他每一个字都认识，却一句也听不懂的话。
　　“她不会见我的……”
　　“学生也是这么认为的。”江大生挑眉，对对方的平淡反应感到意外。
　　“你什么都知道，还来问我？”老人睁开眼，疑惑的看着江大生，看起来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做这样的事。
　　“总要听您亲自说，才好。”江大生侧头，看向陈虎。
　　老人跟着扭头，看向地上的人，他明白了对方的用意。人他已经认下来，那那些事情，确实要他交代，否则……
　　“长民……林森进过祖祠以后，就给自己改了名字，林长民，并且离家了。”林大卫顿了一下，似乎是想起很久远的事情，喟叹一气，道：“他结婚，有了女儿，都是……他死了好几年以后，我才从罗佑生那里听说这件事。”
　　“他不和您联系？”
　　“他说我是懦夫，不配做他父亲。”林大卫哂笑一声，两个儿子，一个从未见过就已经去了，另一个在他身边养到十几岁，就不认他了。作为父亲，他还真是失败！
　　“罗佑生给我看阿梅的照片，哄我告诉他长民的事，以及……祖祠的事。”
　　“您怎么知道姜泩就是林梅的？”
　　“乔昇，无意间说漏了。”
　　“说漏？”
　　“对。乔昇赢罗佑生那一次，他来报喜的时候，说漏嘴了。”林大卫说：“也就是那一年，那个案子之后没多久，他就改了专业，根本不碰这一行了。”
　　乔教授也知道母亲是林梅？这个认知让陈虎再度不能思考了。罗佑生知道，显然做了不少不被待见的事，如果乔教授也知道，那么江城之行，真的不是他说的那么简单的可有可无事了。
　　“罗佑生和乔昇？”
　　“我不知道，他说漏了之后，再没敢来见我了，两个都不来了。”老人有些悲凉，桃李满天下，开花结果却都在别人家，作为一名业界领头人，没有教出好徒弟，作为师长他也是失败的。要不是罗佑生，他们这一行也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老师……”迟暮的落寞让江大生感到有些难过，不由自主的想要说些什么，可是除了喊一声“老师”，怎么也说不出一句其他什么哄他的谎话。
　　才高八斗的业界教科书，赴欧留学的翰林，学富五车，他是会行走的图书馆，让人仰望的存在。可光鲜靓丽的背后，也有不可忽视的阴影。他像所有人一样，有无法解决的问题要面对，妻离子散，学生背叛，孤老终生。
　　“你不用安慰我，你带着人来，比他们有诚意。”林大卫想起只是见过一张照片，连照片上的人到底是不是阿梅都没有办法确认，再摸摸手里的耳朵，江大生确实更有诚意。
　　“老师刚刚在摸什么？确认身份吗？”
　　“……”老人轻斥：“你个鬼灵精！这都能看到！”
　　“谢老师夸奖。”
　　“她有，长民也有，遗传的。”
　　陈虎抬起手，摸自己的耳后刚刚被抚摸过的地方。遗传吗？他从来没有注意过自己的耳朵后面有什么。被老人提起，他这才去确认，摸了好一会儿，摸到小小的一颗，小的像是没有一样的肉豆。
　　“大生，你是怎么找到林淼的？”
　　“去他女儿家参加聚餐的时候，看到和老师家一样的书柜。”
　　“……”陈虎看向王平，聚会？书柜？这个女人是什么妖怪！林淼的女儿，也就是母亲的堂姐妹？陈虎想不明白，她身边有这样的人吗？
　　不，从这一刻开始，就是她身边出现外星人，他也不会惊讶了。

　　“是吗？一个书柜，你就确认了？”
　　“不，还有照片，林淼很有老师的风范。”说到林淼，林大卫面色一暗，这个儿子，他甚至没有抱过。
　　江大生继续道：“老师曾经说过，书柜是手工打磨的，独一无二。学生见过一个，再见第二个的时候，自然知道，合二而为一。两个是一样的。”
　　“你只当个律师，可惜了。”
　　“所以，学生现在也做沙龙俱乐部了。”
　　“出息！”林大卫喝了一声，声音不大，里面却满满的都是恨铁不成钢，余威更甚。
　　陈虎一怂，受到惊吓，在地上抖了一下。
　　“老师，您是知道的，”江大生却是一笑，道：“学生胸无大志，但求平安无事。”
　　但求平安无事……林大卫呵了一声，关于这一点，他很明白，也很知道。
　　曾经，他也只想平安无事，和她一起教导养育一对儿子。
　　可他们不能。
　　她抱着老二一走几十年，一晃半辈子过去了。
　　“林淼可有……”
　　“一个女儿，但是……”江大生斟酌了一下用词，直言道：“女儿应该是领养的。”
　　“……这么说来，我林大卫这一生，就只有地上这一个独苗了。”林大卫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陈虎，有些戚戚然，把他往自己身边又揽了一下。他已经抱不动这个孩子了，教了一辈子书，敢登门造访的就剩了一个关门弟子，生了两个儿子，剩了一个重外孙。
　　陈虎往林大卫身边凑了一点，想把头放在他腿上，又怕压着老人，只虚虚的靠近，没敢真放上。
　　“老师说笑了，您还有我们这么多学生呢。”江大生意有所指的安抚道。
　　这是在说他自己吗？林大卫看一眼过分聪明的江大生，保证道：“你放心，我不会让这孩子进祖祠的。这个，不能再毁了。”
　　“您说的是。”
　　江大生似乎很笃定他就会这么说，这让林大卫多了个心眼，思索片刻后，问道：“你……跟她……是一个组的？”
　　“您果然知道那支队伍。请问您知道多少呢？跟什么人说过吗？”江大生明摆着不回避，态度也不似先前的谦恭，这不是他的学生江大生。
　　这种嚣张的气焰，让林大卫有一瞬间的恍惚，他突然想起以前，很久很久以前。
　　然而过去就是过去，都烟消云散了。

　　“我后来才知道她是，而我……是进过祖祠的人。”林大卫说着，看了江大生一眼，后者点头，示意明白他的意思，他继续道：“所以她抱着一个孩子走了。我脱离了本家，到处找他们母子。可林森……林森长大后却自己找回祖祠。”
　　“这不是老师一个人的错。”连陈虎这种乖妈宝，也曾逃学，干过该挨打的事，何况自幼没有母亲关爱的林森。
　　“说这有什么用？总归是我没教好儿子。”林大卫摆手，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问伏在自己腿上的人：“名字？”
　　陈虎看到江大生点头，回答道：“陈虎。”
　　“谁起的名字。”
　　“家父。”
　　“谁？”
　　“陈安国。”
　　“……”林大卫沉默了，半晌才道：“原来是他。”
　　“您知道我父亲？”陈虎一讶，仰脸看林大卫，后者一脸慈祥，陈虎忍不住，咧嘴笑了一下，亮出一口白牙。
　　“知道他。”这傻孩子，没听到他和江大生的话吗？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陈安国！林大卫又叹一口气，似有不甘，却终究释然，放心道：“也好，你跟着他也好。”他又问：“陈安国的儿子，书肯定念的不差，读到哪儿了？”
　　“乔昇教授带着，博中……”
　　“呵……你到他手上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陈虎楞了一下，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了，细想一下其实差辈儿了，他们是师徒，他和教授也是师徒，可是自己的得意门生教自己的重孙没什么好不放心的吧！
　　那这个“呵”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陈虎满肚子问号，等着后话，却半天没有听到回应，又抬头看向老人，却发现老人很安静，似乎睡着了，他又看向江大生：“？”
　　江大生靠近老人，轻轻唤了一声：“老师……”
　　老人很安详，面上带着微笑，看上去很满足。江大生试探了一下老人的鼻息，又试探了大动脉，最后对陈虎摇头。
　　“？？？”陈虎不太相信，又看向林大卫。
　　江大生道：“磕头。”说着，他率先跪下，恭恭敬敬的给老人磕了三个头。他起来时，陈虎还愣着。
　　这怎么可能？还在说话，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江大生道：“陈虎，你和他的关系暂时还不能公开。磕头，我们现在必须离开这里。”
　　陈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听她的话匆匆磕了头，又看一眼老人，依旧是先前那副慈祥的模样，若不是她说，他根本想不到他已经没有呼吸了。跌跌撞撞的转身跟着王平走了。

　　王平开车，陈虎在副座，他脑子里一片混乱，半天回不过神。
　　“你还可以跟乔昇一起来。”王平安慰了一声，见他还是魂不守舍，跟迷失了方向的小动物似的，有些可怜，加了一句：“有什么想问的，现在可以问了。”
　　“他是……我母亲的爷爷？”
　　“对。”
　　“姓林，林大卫？我外公叫林森，也就是林长民？”
　　“对。”
　　“那，看着我叫‘长民’的老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