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队队长》达不了思思

106、二十六

　　二十六、我不是丁二
　　“我会被哪个部门带走？”
　　“五十年已经过了追究时效了！”
　　“那……”姜海洋哑然，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了。只要能保住西林，无论她以什么罪名将他送押，他都不会反抗的，可她却在他坦白以后告诉他，过时了！
　　那她又何必追着让他坦白一切？
　　既然如此，他的坦白还能保护西林吗？
　　“如果真的没有人追究，你睡得着吗？”
　　“……”这一问让姜海洋震住了。
　　他震撼了。
　　他睡不着。
　　她怎么会知道他不得安眠！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发疑神疑鬼，后来不仅仅是睡不着，他连陈虎都不敢见。他恨不得藏在这老宅里，不死不休的和自己耗下去。可他又不敢真的耗干自己。因为他不敢死，他不敢去地下面对林长民。
　　他这才发现，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其实一直在期待着有人来追究这件事，让他有机会偿还这一场让他背负一生的良心债。
　　可她又何必管他夜里能否安眠？能眼睁睁看着罗佑生跪地求饶还面不改色的丁二，可没有普度众生的菩萨心肠，她怎么可能关心他这个罪魁祸首、杀人犯的睡眠！

　　“……无底线操作……就算起家了，也长久不了，东远……”姜海洋突然说起另一个孩子，他倾注了一生心力的企业，东远集团。
　　他哽咽了。
　　只有白手起家过的人才知道，从无到有多么艰难，从有到大又是怎样的不易。至于从大到稳步前进又得经历怎样的坎坷……他虽然很想亲眼看着梁西林大展拳脚，带领东远继续发展下去，可……
　　他是注定看不到了。
　　他缓缓从口袋里摸出了他的私章，那是一块意外低调的黄玛瑙，他将它推到丁二手边，下定决心道：“东远和我的西林一样干净。”这是他最后能交出来换梁西林一个清白的筹码了。
　　如果东远和西林之间他只能保一个的话，那他一定选择梁西林。
　　至于东远，他就管不了了。
　　“……东远不能毁了……”姜海洋有心提醒丁二一声，关于东远的将来和企业规划，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已经被他弃了，他又何必假惺惺的做些引人怀疑的举动。
　　“我说过，西林的这里，还有这里都很清楚！”丁二却打断他说不出口的担忧话，又一次指着自己的脑袋和心口，再一次提醒他，梁西林很清醒。
　　若是拎不清，他就不会有这一系列安排，也不会明知道她另有所图，依旧和她虚与委蛇。
　　“……”姜海洋失笑，丁二说得对，西林早就不是那个要在他的庇护下才能行走的幼儿，他不需要他来保护了。
　　他也不用担心西林会被这件事牵连，是西林带丁二回来的，如果不是西林，丁二休想踏进一步，更遑论各个击破，打这一场漂亮的车轮战。
　　他是应该放心，他的西林已经长成。
　　可做家长的无论理智上有多清楚，感情上又哪里能够真的放心！

　　姜海洋又推了一次那块印章。
　　王平看着他卑微的带着渴求的动作，轻轻叹了一气，没有伸手。
　　她一直不肯接，他很不安，不知道她这又是什么意思了。姜海洋近乎哀求的看着面前的女人。她是西林的女朋友，来见家长讨论结婚的事情，她说过会和西林一张桌子吃饭，会一起走过剩下半辈子的，她怎么能不接他作为长辈交付的心头肉？
　　“我……”她怎么能接！
　　她不会帮他、更不会像他守护梁西林一样守护他，因为她不会一直是丁二，因为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丁二了，更因为……
　　她是王平。
　　王平的人生，是田径场上画好的跑道，她不可能守护梁西林。
　　可她的话还没有说出口，猛然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地震山摇，整个院子晃动起来。
　　姜海洋坐不住，随着震动从椅子上跌倒在地，王平急忙往旁边扑了一回，帮他挡住险些砸到头上的高几。
　　“砰！”第二声巨响接踵而至，张骏已经推开门，见二人都倒在地上跑过去，急道：“厨房塌了！”
　　“？”王平将姜海洋推给张骏，急道：“去院子里，给林贤打电话……”
　　“不打给张明吗？”
　　“……”
　　张骏拍着自己的嘴巴，驮麻袋一样把姜海洋往背上一抗，第一时间往院子里跑。

　　罗佑生跪得太久，根本站不起来，他被这两声“砰砰”吓得够呛，正在往院子中央爬。张骏放下姜海洋又跑回来捡罗佑生，刚跑下厅堂下的台阶，又听到一声“砰！”
　　张骏连着他背上的罗佑生就是一蹦，看着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厨房，他的心里像是被坠了石头，一个劲儿的猛往下沉，对于里面那两位是否还能出来他不抱希望。
　　“梁少！”他更担心这边这个。
　　放下罗佑生后，他一边打电话，一边大喊着梁西林，焦急的看向厨房旁边那个小屋，梁少怎么回事，这山都爆成这样了，房子也塌了他却还不跑出来！
　　“梁少！”他喊破了音，急得脖子都红了，可林贤还没接他的电话，不仅如此，随着第三声“砰”的余音震动，厨房旁边的小屋也坍塌了，这回他连梁西林的鞋尖都看不到了！
　　“我操！”
　　“小十？”
　　“老五……”终于听到林贤的声音，张骏哇的一声哭了，道：“梁少没了……”

　　厅堂里罗汉床边的两盏罩子灯早已经倒地，碎成渣子，四处漆黑一片，越发显得老屋阴森。墙面上那副《田横五百士》也在黑暗中扭曲得狰狞起来，王平闭上眼睛，趁着黑暗开始用耳朵四处收寻。
　　她不能出去，因为王克还在这里！
　　她让王克进来找人，本以为很快就能找到，可她跟那两口子沟通完，和姜海洋也说了个七七八八，王克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房子难道是个住着妖精的无底洞，有来无回？！
　　王平有些担心，想不通这是发生了什么怪事！她沿着先前辨认过的路线小心翼翼的往厅堂中央那副画走过去。
　　1:1照搬徐悲鸿这幅“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作品的人会是谁呢？不是罗佑生，他只占画中一席，是那拄着拐杖的战士。
　　那么还有谁会是这个执笔人，谁又是田横呢？
　　她琢磨不透。
　　再睁开眼睛时，王平已经适应了黑暗，也已经站在那副画面前，她这才有机会仔细看这高仿，画确实是好画，王平没忍住，在心底鼓掌，手已经砰到那歪曲的马腿。
　　一座老宅子，居然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画画得好，人藏得好，门也隐得很惊人！
　　实在出人意料，谁能想到推开马腿才是出路。
　　“……梁……”
　　推开门的瞬间，这一声不明显的呼唤恍然传进耳朵，王平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喊谁？梁西林吗？他怎么会在这！
　　“……梁少……”然而随着第二声微弱的呼唤，她确定自己的耳朵没有问题，可这又是怎么了？！梁西林怎么会在这里？转念一想张骏的反常，她明白了，怪不得那小子刚才见她跟见鬼一样，躲着她！
　　厨房旁边的小屋和这里是通的！
　　梁西林根本没有乖乖的呆在小屋里！

　　王平沿着略显扭曲的墙壁往厅堂的内室走。进去以后才发现这里并不是卧室，而是一个中转用的休息室，十字路口一般四通八达，这宅子真是巧夺天工，难怪建在半山腰！
　　辨别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她推开其中一间房，果然看到地上躺了个人，打眼一望还真看不出他伤在哪里！
　　浓重的血腥味却在门开的一瞬间扑面而来，王平险些晕厥。
　　“怎么回事？”王平跨过去，扶地上的人，干的，没有血，她抓起对方一只手探过脉搏，确定只是晕倒她松口气。
　　躺着的人没事，梁西林并没有受伤。
　　可哪里来的血腥味呢？
　　想起那微弱的声音，王平的心又提了起来，扭头看向另一边。
　　“……”
　　“……”王平放下怀里的人，跑向另一边。
　　王克靠墙坐着，他坐不住，只能靠着。左边胸腔插着一柄匕首，湿哒哒得印了半身湿。
　　“王克！你撑住！”
　　“……”王克的圆眼睛半垂半合没有了光泽，听见她的声音，似乎安心了，反而长长呼出一口气。
　　“我送你出去……”王平弯腰要抱王克。
　　“……”王克晃着手挡了一下，指向梁西林：“他……先……”
　　“我……”王平心里难受，是她让他进来找乔昇的。她一直以为乔昇被罗佑生关起来了，所以在制服罗佑生后，她让王克来解救乔昇。她没想到他会被刺伤，正中心脏！
　　“你……”
　　乔昇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想起梁西林告诉她，看到乔昇在和姜海洋下棋，王平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来不及抓住看清楚那是什么，又飞远了。
　　眼下的情况却是罗佑生和姜海洋都在院子里，乔昇却不翼而飞！
　　“李……李明伟……”王克艰难的说出这几个字。
　　李明伟把乔昇带走了？为什么呢？几条信息电光石火般在王平的脑海中闪过，为了陈虎！
　　她闭上眼睛，阻止道：“你别说了……”
　　“……”王克自带上扬的嘴角又往上抬了一下，一闪即逝，带着血渍的手覆盖在王平的手背上，他已经不能摇头了，却依旧坚决，“乔……被他……抢走了……我……我没挡住……”
　　“你别说了！”王平反手将他的手握在掌中，摇头道：“医院很近，你会没事的……”
　　“丁……二……”
　　“……”王平的鼻子突然一酸，俯身避开王克胸口的匕首，将他拥进怀里。
　　“……呵……”王克突然置身脂粉的香气中，她温暖的怀抱让他如同置身云彩中，无法抑制的泪水泉水般涌了出来，打湿王平脸上的脂粉，他轻轻贴着她的脸颊，断断续续道：“每次……每次……都……拖你……后腿……都得你……救我……”
　　“……”
　　“你……忘了……我……心房……偏……”
　　“？”
　　“……你……果然……忘了……”
　　“我……”
　　“别……担心了……我……等你……丁二……我等你……”
　　“我不……”
　　“别……别说……别说丁二……已经死了……我……”
　　“王克！王克！”王平急喊了两声，怀里的人却瘫软下去，沉甸甸的压在她的手臂上。
　　“我不是丁二。”王平放下怀里已经昏死的王克，她终究没能将真话说给他听。
　　她不是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