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易》杨枝曾听雨

1、天机

　　“其实璇玑阁的事不是毫无缘由的。”
　　屋檐下挂着的竹纸灯笼在瑟凉秋风中左右摇晃，青瓦白墙的小屋里烛火微明，打更人声音嘶哑，近又复远。谢呈将笔搭在砚台边，示意身边的丫鬟把灯挑亮些，自己半身后倾倚上藤椅轻轻按起太阳穴。
　　“璇玑阁现在的名声是靠着那所谓机关术赢来的，但它一介江湖门派，竟是弃置了自己本门的武功，反而钻研起旁门左道——倒也真有人把子孙往那门中送——真正的高手，岂是奇技淫巧能奈何得了的？”他自取了一只茶杯，上好的青花，右手执壶高高抬起，挑起一道清透的茶线。丫鬟怕水沾湿了新写就的文稿，上前一步打算将其收起，却被谢呈拦下，一把茶壶放入手中：“去添些水来。”
　　他就着灯光，摸出一把银柄小刀修剪指甲。丫鬟已换了滚水，提壶低首站在一侧。谢呈没有让她放下。
　　他五指张开，看着自己的手。谢呈的手关节分明而不突兀，白皙若玉。天机楼的主人从不操刀持剑，他立足江湖所依仗的就是手下这支笔和遍布天下的情报网。所以这双执笔的手毫无瑕疵，比起女子还要细上几分。
　　谢呈看着自己的手，突然几不可闻地轻笑一声。那丫鬟散落的鬓发被他捋到耳后，露出白的耳廓，红的耳垂。丫鬟的手一抖，将几滴水洒在谢呈衣袍之上，谢呈却对这种失礼的行为毫不在意，一手抚上丫鬟秀美的侧颊，另一只则搭着她的手腕。
　　丫鬟猛地抬起头来，面无表情，身子一动不动。谢呈把茶壶从她手中接下：“怕什么，我又不会将你如何。好端端的美人，诶……”他把茶壶放在桌上，看着丫鬟十指指尖的薄茧，叹出一口气来，“偏要去练什么机关术，真是糟践了这双手。”
　　“殷姑娘，你躲躲藏藏这些年，早该想到今天。”
　　丫鬟眼神一滞。
　　谢呈放下手，拂过她的长发。
　　“放心，你侍候我两年有余，天机楼向来大方，我定为你寻一个好人家。”
　　他吹熄了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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