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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 争端 ...

  •   日出东隅,金色光晖将巍峨宫殿全部拢入怀中。
      颗颗朝露凝集于青碧色的琉璃瓦上,顺晨风滚动,反射出点点金光似夜空繁星,炫人双眸。
      形貌庄重的螭吻兽坐拥殿脊四角,举目眺望着远处隐约藏于薄雾中的山峦叠影。
      承安殿内,雕花窗棂下,紫铜香炉内焚着极品檀香。
      气味淡雅的青烟从大张的狻猊嘴里冉冉上升,很快便于书房内消失不见,只留下袅袅余味,暗香盈袖。

      一方宽大的紫檀书桌前坐着位青衣男子。
      过腰银丝被梳理整整齐齐。
      发髻上压着个金冠,冠上镶嵌的浑圆明珠自带幽光,贵气逼人。
      刀削般的剑眉斜插入鬓,黝黑晶亮的双眸中不时闪过犀利眼神,让胆小之辈不敢逼视。
      挺立的鼻梁配上削薄的嘴唇,总在不经意间给人留下难以亲近的冷峻感。
      当代龙王敖修明继位尚不足二十年,修为只在化婴中期,却已是王威盛荡,气延百里。
      平日出朝时,一庭臣下无不纳恭慎行,言语谨敬。
      大家都知道,龙王虽然鲜有发怒,但一旦被惹出真火,那可真会震了东岳,燃了王庭。

      几名身着不同品阶近卫军官服的男子单膝跪在书桌前,每个人的额头上都渗出了滴滴冷汗,有些人甚至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以舒缓心中胆怯,却没有人敢发出任何声音。

      看完今日所有呈报,敖修明将书卷放到一旁,端起香茗喝了一口,这才淡淡问道:“谁来说说,今早闹的那一场是怎么回事?”
      众人不敢轻易应答,都拿眼角余光观瞧跪在最中间的近卫军统领霖通。
      霖通知道身负最高官职,演武场上出了骚动便是他的失职,更可况还伤了人,所以连忙将头垂得更低,小心翼翼回道:“回大王的话,这件事要从一个月前说起。那日二殿下来到演武场想找人切磋,近卫军上了数十人仍不是二殿下对手,于是二殿下认为近卫军的训练过于松懈,全然不具龙族王师的气势,于是下令副统领凯风将出操的时间和强度都做了调配。有些侍卫顶不住突然加重的训练,暗自起了怨念。今晨操练结束后,有几人聚在一起数落二殿下,说他不过因为命好生在王族,没有人敢真刀实剑相争才让他得胜,要去战场上厮杀,还不知道谁能活下来……他们说这话的时候,没注意到二殿下就在左近,一字不落得听去了。二殿下一生气就出手了,几名侍卫当然不敢还手,被打得鼻青脸肿,一人被打断了肋骨,现在还躺在太医院里。”

      霖通说完整件事便噤声不语,不敢讨饶。
      要说这件事还真得怪那几个嘴碎的侍卫。
      二殿下怎么说也是王族正统,怎能轻易让人在背后编排不是?
      就算他少不经事,看不出侍卫们故意相让,也不能乱说话。
      至少,不能在宫里乱说还被正主儿听见了。

      果然,就听敖修明重重冷哼一声,说:“是谁给了你们胆子,敢在宫里非议王族?就算二殿下不明白真相下令加训又如何。他是主,侍卫们是仆,无论主人怎么做,只要大义上无错就轮不到仆从说三道四。那几个轻伤者罚廷杖三十,逐出近卫军,永不启用;重伤者等伤好后再执行,无一例外。还有,若再让我听到相关的流言蜚语,霖通,你就等着挨罚吧!”
      “谨遵王命!”
      “霖通留下,其他人退下。”
      “是。”
      众人将头磕到了地上,带着一身冷汗退出了书房。

      等其他人散去,敖修明看了看自己的心腹侍卫,沉声说:“还有一事,只是不能当着人说,你心里记住便是。若有下次,不许假打。翰飞年轻气盛,若养成飞扬跋扈的脾气,今后只会闯出更大祸事。压压他,对他有好处。”
      “是,大王,我记下了。”
      “他人呢?”
      “据说,早上闹完就出宫去了。”
      敖修明听完不觉皱眉,“打伤了人就跑,倒是命好!让景阳殿的人把他找回来。明日日落前罚抄祖训二十遍。告诉小九,若有人敢代笔,就按违抗王命处罚,杀无赦。”

      虽然将对方打了一顿,但因为侍卫们不敢还手,敖翰飞却是越打火越盛,直到见了血才惊醒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没有人知道,二殿下策马离开宫门的时候,心情如同斗败公鸡一样,完全是落荒而逃。
      出了王宫路人渐多,敖翰飞自觉下马,牵僵缓行。
      龙族帝都名唤九重城,是眼下四王族都城中最热闹的一个。
      除去王宫和官宦府衙外,不管朝哪个方向走都能见到商铺林立,行人摩肩接踵。
      酒肆、客栈、书局、画坊、当铺、青楼、杂货铺、玉器店、点心铺、铁器坊……
      但凡能想到的买卖都能在九重城里找到铺面。

      街上的热闹景象敖翰飞一点也没看进去,只是下意识往一个方向走去。
      来到一家店铺门口,敖翰飞将马随意扔在门口,踏进了店门。
      宝马“吉光”见主人又对自己不管不顾,打了个响鼻,熟门熟路往后院的马厩走去。
      有机灵的伙计见到敖翰飞,忙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二爷来啦,快请进里堂,我……”
      话还没说完,敖翰飞就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不用招呼我,我随意坐坐就走。”
      伙计知情识趣地退到一旁,给他上了香茗便不再多言。
      这家药铺名曰“回春堂”,规模在九重城内排第三。
      虽没有医师坐堂,但因价低物全,老百姓都喜欢光顾这里。

      好在前来配药的客人大都行色匆匆,鲜有人会注意到旁人。
      敖翰飞坐在堂边,喝了两盏茶,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今天发生的那件事。
      虽说事后回想起来,上次比试那些侍卫们的确有相让嫌疑,但敖翰飞并不觉得自己的真实本领会比他们差。
      至于上战场,他倒是想,可惜这几百年来各地王权稳固,各族和融有加,偶有零星冲突也轮不到王族子弟亲临战场,倒是龙王本人还能有个王驾亲征的名分……

      敖翰飞胡思乱想着,药铺大掌柜对完账本,施施然来前堂查看生意。
      乍一见到愁眉苦脸的敖翰飞,不觉吓了一跳。
      这家店里也就只有他是知晓敖翰飞真实身份的人,顿时慌忙凑到近前,暗施一礼道:“二……爷,您怎么在这里坐?快快,上里堂去歇着。”
      敖翰飞刚想拒绝,就听大掌柜说了一句“我这就去禀告东家。”

      敖翰飞的眼神瞬间亮了几分,一把抓住了大掌柜的胳膊,神情激动地问:“你是说,湑彦回来了!没骗我吧,不是还得两天吗?”
      “哟哟哟哟,二爷您松点手。东家回来也就半个时辰,现正……”
      敖翰飞来不及听完全部话,一把甩掉了大掌柜,往后院奔去。
      大掌柜被他甩得一个趔蹶,险些跌坐到地上。
      等稳住身形再看,哪里还有二殿下的影子?

      敖翰飞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后院一座双层小楼外,也不招呼推门就进。
      书房和卧室都没寻着迫切欲见的身影,敖翰飞想了想,立刻疾步来到楼后的浴池。
      推开门绕过屏风,一汪清池便印入眼帘。
      池中有人枕着手臂假寐,听到动静自动站直了身体,两道微愠的眼神同时射了过来。

      只见他面似芙蓉肌胜玉,眉如远山眸缀星,虽不御铅华,却光彩自丽。
      身躯修长挺拔,不染半分尘垢,端得是瑶台璧月,楚腰琼玉!
      在敖翰飞看来,同是相貌出众的男子,比起自己的大哥敖修明如天边雪山般冰寒不易靠近,这人的灵动五官加上丰神俊秀的外形,显得更有活力,令他不舍得移开目光。

      看清门口来人,湑彦散了轻怒,不在意地笑了笑道:“我说,二殿下,大家都是男子,我自认为被你多看两眼也不会吃亏,并且还有种妙不可言的自傲。但能不能麻烦你动动贵手把门带上?这屋子的热气都快散光了。我是卖药的,可不怎么喜欢吃药。”
      “啊?噢!”
      敖翰飞练忙转过身,用力合上房门。
      听到身后传来稀里哗啦的水声,敖翰飞就知道湑彦准备出浴,顺手拿起屏风上的白巾递了过去。

      湑彦光着湿漉漉的身子坦然走到他面前,刚想接过白巾就听耳边传来一声抽气,紧接着左臂便被人轻柔却坚定地握住了。
      “你受伤了!”
      顺着敖翰飞的话,湑彦随意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伤口,挣开对方的手,拿过白巾开始擦拭水珠。
      “怎么回事?谁伤的你?该死,伤了还泡澡,恶化了可怎么了得!”
      敖翰飞的声音上扬,语气严厉,仿佛在痛斥件关乎性命的要事。
      湑彦擦干身体,拿起干净的内衫穿上。
      刚系了一根衣带,两个手腕就被抓住了。
      “阿彦,我在问你话,为什么不理我?快别动了,我帮你穿。”

      湑彦一掌拍掉了摸上衣襟的手,没好气地说:“是,我受伤了。那是好几天前的事,是个意外。伤口已经结痂,而且下池前还上了药膏,绝不会让伤口沾水。再则,这只是擦伤,不是残废,不劳烦他人帮我。何况你连自己的衣服都不会穿,就别想着伺候人的事。”
      被湑彦嫌弃,敖翰飞张了张嘴却无言以对,只得等在一旁看着他穿上内衫、中衣、外衫,再将及腰发丝擦至半干,系上发结,慢悠悠出了房门。
      一前一后来到偏厅,湑彦倒出两杯热茶放在桌上,也不招呼敖翰飞,自顾自喝了起来。

      看着杯中明亮金黄的茶汤,敖翰飞犹豫不决。
      茶是一等好茶。
      “雨安春”每年只得十斤,普通的官宦百姓无缘得见,全被送进了王宫。
      去年湑彦无意间提及此茶,敖翰飞便把自己殿里剩下的半斤送了过来,今年更是把全部配额都给了药铺。
      所以说,茶是一等好茶。
      只是方才在外堂已经喝了不少茶汤,面对再好的茶敖翰飞也觉得喝不下。
      想了想,他坐到湑彦最近处的圆凳上,肩膀挨着,膝头靠着,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

      每次沐浴后,湑彦身上就会有种若有似无的香味。
      这股味道非檀非兰,素雅清幽,闻得他飘然微醉。
      他也曾问过湑彦,是否是因为用的皂角带香,才会有这样神奇的味道,结果却被对方笑话了一番,说他堂堂龙族殿下竟会在意些婆妈琐事。
      那之后敖翰飞便不再提及,只是在偶遇湑彦洗澡时总喜欢黏在对方身边,不愿离去。
      饮尽自己的那杯茶,湑彥似笑非笑看着敖翰飞问:“说吧,又受了什么委屈?让你躲我这里来散心。”
      “委屈”两字被他故意咬了重音,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敖翰飞眉头一跳,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道:“哪有什么委屈!不过是盼着你回来,过来随意坐坐。”

      湑彥笑意更深,也不揭穿,又替自己斟了杯茶,慢慢酌着。
      正当敖翰飞还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往下灌茶时,就见大掌柜带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那人一见到敖翰飞立刻哭丧着脸跪倒在地,神哀意泣道:“二殿下,可算找到您了!快跟小的回吧!大王下了令,要您明日日落前罚抄祖训二十遍,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你……”
      敖翰飞那叫一个气哟!
      刚在别人面前装得自在,瞬间便让自己的贴身侍从小九踢爆了,这让自己的脸还往哪里搁?
      其实他也不想想,小九之所以会当着湑彥的面“口无遮拦”完全是因为他平日里总唠叨,让小九别把湑彥当外人,什么事儿都能让对方知道。
      在小九眼里,二殿下和这位长得比女子还漂亮的卖药郎好得能穿同一条裤子,情急之下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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