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你的另一半》若尔？若尔？

11、九、华尔街

　　天上下着瓢泼大雨，是纽约的三月难得一见的大雨，雨水不停的流向地面，几个可怜的下水道口根本来不及抵御肆虐的雨水，很快街上就满是亮晃晃的水塘了。华尔街老了，坑坑洼洼的街道，怀着敬畏的心情走近“全世界金融中心”的人们很难相信这就是华尔街的样貌。在这里，再也找不到昔日的华丽，那些著名的投资银行、对冲基金都已经搬进了曼哈顿最繁华的商业区，留在这儿的只是几栋陈旧的摩天大楼。
　　项亦默今天特别想来华尔街，他刚刚成为全美最著名的大摩投资银行亚太区的总裁，一切都与他的计划不差分毫。走出地铁站的时候雨水已经倒灌进了地铁站，连轨道上都是满是雨水，他冒着大雨，踩着积水，找到了这家纽约证券交易所对面的咖啡馆。
　　雨似乎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项亦默盯着窗户上的雨幕已经很久了，这样的大雨让他想起了台湾的雨季。小时候，每当雨季来临时，他和姐姐们总是百无聊赖的对着窗户发呆，期望着雨能快点停下来，这样他们就能在花园里玩各种游戏了。
　　对面的纽约证券交易所也正笼罩在大雨之中，门前顶上的大幅美国国旗也被雨水打得萎靡不振，门口本来荷枪实弹站岗的警察也躲了进去。项亦默在这个时候看到了孟伟，透过磅礴的大雨，他依然能一眼分辨清楚站在纽约证券交易所大门的门廊下的那个身影就是孟伟，她正望着大雨发呆。于是他掏出了烟盒，点燃了一支烟，一口一口的抽了起来，出神的盯着那个并不清晰的身影。等他一支烟抽完的时候，她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的站立着看雨，如果是唐欣怡的话，这一支烟的功夫她不知道要变换多少种站立的姿势的，即使就是站着她也一定是跳来跳去的不停。他又抽出一支烟，刚要点燃的时候他突然的丢下烟快步走向咖啡馆门口，拿起门口的雨伞冲进大雨中。
　　孟伟没想到走出证券交易所的时候雨已经下的那么大了，她出门的时候只是下小雨，她喜欢在小雨里漫步，所以披了一件风雨衣，没带雨伞就出门了。于是她只能对着这样的大雨发呆了，突然她眼前多了一道阴影，她抬头便碰触到了那深湛如黑夜的眼睛。
　　 
　　“你怎么会在这里？”项亦默打破了他们之间的那阵沉默。
　　“我帮教授去交易所办点事。”孟伟的回答很简短，她不喜欢与这个人单独相处的感觉，总觉得有一种很紧张的感觉。
　　“我今天刚刚成为大摩投资的亚太区总裁。”项亦默不知道为什么会把这个消息第一个告诉她，或许她是他碰到的第一个熟人吧。
　　“恭喜！”孟伟又接着说：“亚太区？在香港？你要走吗？”
　　“嗯。”
　　孟伟一阵沉默，她不知道该不该去问他他走了，唐欣怡怎么办？
　　“你为什么学应用数学？”
　　“因为我从小到大就数学好，后来就上了纽约大学，进了库朗所。”孟伟顿了一下，“你呢？为什么放弃物理，改学金融？”
　　“因为二十年前，我父亲是台湾最著名的银行家。”
　　台湾？银行家？二十年前？孟伟觉得心头一怔，脱口而出：“那他现在呢？”
　　“去世了，去世很久了。”
　　“对不起。”
　　“没事，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然后他们再一次陷入沉默，项亦默突然发现要和孟伟交流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她一般不会主动提出一个话题，只是很有礼貌的回答你的提问。这一点和唐欣怡又是截然不同，唐欣怡总是有很多的话题，不停的对着他说，就是在电话里也休想让她安静一会儿。
　　“华尔街现在看来有些令人伤感，我今天特别想来看看它，可是我看来没有找到合适的感觉。”
　　“热情？自信？野心？贪婪？欲望？”孟伟直视着他的目光：“是这样的感觉吗？”
　　“难道这些不是一个成功的银行家应该有的品质吗？难道这不是华尔街的精髓吗？”项亦默回视她的眼光——清澈如水的眼睛。
　　“或许吧。我并不清楚华尔街的规则，也不清楚你要追寻的那些东西。”
　　“可是你入了这一行。”
　　“我只是喜欢探寻所有数字背后隐藏的本质，我喜欢所有的模式后面的真谛。”
　　“可说到底一切都是人的游戏，华尔街不是数字说了算，是人性的博弈。”
　　“所以我没想过要到华尔街来。”
　　“你一辈子都呆在库朗所？”
　　“也许吧。”
　　项亦默再次发现他们的谈话陷入了僵局：“我们换个话题吧，这个话题有些沉重了。孟小姐，怎么看待爱情？”
　　孟伟显然对他会提这样的问题大吃一惊，抬起眼睑却碰上他满不在意的笑容，似乎这个问题根本就不足为奇。不知道为什么，孟伟觉得这种笑容中带着一点挑衅，于是她很快的说：“柏拉图爱情观的真正意义并不是指精神恋爱，而是指在这世上有，且仅有一个个人，对你而言，她(他)是完美的，而且仅对你而言是完美的。也就是说，任何一个人，都有其完美的对象，而且只有一个，并且这两个人是完全平等的。我相信他的这个理论。”
　　“在观念世界里，每个人都是男女合体的完整的人，到了现实世界，我们都分裂为二。所以人们总觉得若有所失，企图找回自己的另一半。你原本的另一半就是你最完美的对象，而他（她）就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也正在找寻着你。这真是一个最唯美的爱情故事。”项亦默笑着补充完了孟伟的话。
　　“你不信？”
　　“不，我信。不过我想总有人会找错了他的另一半，也有人因为寻找的太辛苦而放弃了他原本的另一半。孟小姐，林澜会是你的那另一半吗？”
　　孟伟对他这个问题更加吃惊，她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回答他。她很喜欢和林澜在一起的那种轻松愉快的感觉，但是那是她想要的另一半吗？是她在观念世界中割裂出的另一半吗？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所以她只能保持着长久的沉默。
　　项亦默看着沉默着的孟伟，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慢慢的说：“孟小姐是个特别聪明的人，在很多事情的处理上林澜在孟小姐面前可能更像一个傻小子。如果孟小姐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你要寻找的那另一半，或许可以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孟伟用勺子搅动着面前的咖啡，然后一勺咖啡便泼洒了出来，项亦默并没有忽略她的这个举动，但孟伟没有抬起头，固执的低头看着她的咖啡杯，所以他看不清楚她脸上真切地表情。
　　片刻之后，孟伟站起来，脸上还是那么沉静的、礼貌的：“我会记得你说的话，谢谢你的咖啡。”然后她转身走出了咖啡馆，冲进了茫茫的大雨之中。
　　项亦默看着她转身离开，并没有阻拦，又透过玻璃看见她在大雨中疾奔，渐渐的不见了人影，突然长舒了一口气，端起杯子猛喝一口咖啡，咖啡浓郁的苦涩立刻在嘴里弥漫开来，这时他想起了孟伟的话：“这世上有，且仅有一个个人，对你而言，她(他)是完美的，而且仅对你而言是完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