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长地久》井子

56、选择

　　由于肩颈劳损的症状越来越严重，展宁皓听从健身教练的建议开始晨练，每天早晨起来晨跑。周日早晨的晨曦刚刚透进窗帘，他的生物钟就醒了，习惯性的睁开眼睛，看见简晓禾靠着自己的肩膀，鼻息均匀正睡得熟。她的脸红扑扑的，嘴巴微微的张着，她的气息和味道那样亲密真实的随着呼吸传到他的鼻息中。
　　她习惯侧睡，有几次他有意把她翻正仰睡，马上她自己就会翻身侧过去。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这样习惯这个味道，这个体温，当这味道和体温不在时，自己甚至会觉得空虚和想念。
　　爱情其实是不是就是这样简单？有一天你突然发现自己习惯了另一个人，习惯了她的味道，她的体温，习惯了她的习惯。
　　他微微笑了笑，伸手拨开她脸上凌乱的发丝，她好像被打扰了，有点气恼的把脸埋到枕头里，嘴里还咕喃着什么，样子很是可爱。他心头情意涌动，伸手把她搂到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想偷个懒不去晨跑了，接着再睡会，刚刚闭上眼睛，怀里的的脑袋就动了起来。
　　她一下子推开展宁皓坐了起来，瞪着眼睛看着他，嘴巴一动一动的想说什么，可好像脑子还没有醒来，又说不出话来。他舒服的平躺着，有点好笑的看着她说：“你干什么，今天是周日不用上课，再睡会吧！”说着就伸手去拉她，他的话总算让她想起自己要说什么了。
　　“你快起来，跑步去！”她接住他伸向自己的手，使劲把他拉了起来。
　　“我今天不去了，明天再跑!”
　　“不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龙头蛇尾怎么行，快去！”她边说边把他推下床，自己却毫不客气的躺了下去，拉上被子蒙住头。
　　“喂，简晓禾你太过分了！”他站在床边看着她的样子，有点无奈有点好笑。
　　“我是为你好，年纪大了当然要多锻炼身体！”他刚想转身去更衣室换衣服，就听她蒙在被子里很小声的说了一句。
　　他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只能狠狠的瞪了几眼她蜷缩在被子里的身体解气
　　展宁皓手里提着在超市买的面包和牛奶，轻声的走进屋里，他在厨房把牛奶热了，才向卧室的方向走去。
　　一推门却看见床已经整理的整整齐齐，屋里静悄悄的，简晓禾已经不在了。他有点奇怪的随身坐在床上，看见床头柜上有一张字条“我先走了，刚刚接到电话，下午有演出。”他不由的恼火起来，这些日子这样的情绪常常困扰他，说实话在感情的世界里他一向都是以自己为中心的，这样的情况让他很不舒服，他又不允许自己像个不懂事的毛头小子一样发作，所以淤积在心里的不快就不断的堆积。
　　展宁皓将车子停在路边，顺着小巷一直往里面走，巷子两边小阴沟里的淤泥散发着阵阵腥臭，他皱起眉头，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一不小心脚下绊了一下，他赶紧扶住墙，墙壁上的苔藓湿滑新鲜，滑腻腻的粘在他的手掌上，他极度恶心的甩自己的手掌，掏出纸巾擦了又擦。
　　他忍耐的闭住气，目光搜寻两旁的门牌，终于看见那个古旧四合院改建的酒吧，北京有许多这样的地方，其实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酒吧，而是一些非正式的演出场地，只是附带酒水的经营。许多乐团、歌手没有成名之前都在这样的地方演出过，一些圈内人和艺术青年还有少量的大学生会来看演出，这种演出不但没有报酬甚至要自己准备演出用的所有物料。看着简陋院子里的舞台，他心里更加恼火，简晓禾天天忙得见不到人就是为了到这样的地方来演出。
　　“你怎么进来了，不是在路口见吗？”简晓禾刚刚走出来就看见站在门口的展宁皓，她兴奋的跑了过去。
　　“走吧。”他拉过简晓禾的手，转头就想走。
　　“等一下，还有其他人在后面呢。”简晓禾转头往后面看去，大家也已经走了出来。
　　“跟大家打个招呼再走。”她拉住展宁皓的手，站在门口等着大家走过来。
　　苏牧看见简晓禾和展宁皓牵手站在门口，抬眼看了身旁的邢鹤一眼，他目光中有一闪而过的失落，但是马上就扬起笑容，这家伙的烂脾气到现在还是这样。
　　“你们好！”展宁皓看见他们走过来便礼貌的对大家点了点头。
　　“你好。”邢鹤也走过去和展宁皓打了个招呼，平时展宁皓来接简晓禾的时候，他们见过几次，都只是限于这样简单的问候一声而已。
　　“晓禾你先走吧，记得周二和周四下午要排练。”邢鹤又对简晓禾交代了两句。
　　“我记得，周五和周六还要演出对吗，你现在真的有点唠叨，嘿嘿！”简晓禾顽皮的对邢鹤笑了笑。
　　“那我们先走了。”听到他们又有那么多的安排，展宁皓觉得无名火起，他稍显不耐烦的拉过简晓禾。
　　“那我走了，周二见！”简晓禾被拉着往巷子里走去，回头对大家再挥了挥手。
　　看着他们渐渐走远，苏牧不自觉的就去看身旁的邢鹤。
　　“你看着我干什么？”邢鹤飞快的收拾起脸上的落寞。
　　正在这时，吹黑管的周阳走了过来，面露为难之色，迟疑的对邢鹤说：“鹤，下周我真的要走了，那边打了好多次电话给我，真的对不起！”
　　“你这是干什么，当初是谁说死都不会到唱片公司去给那些歌星伴奏？”苏牧气愤的瞪着周阳。
　　“你想好了吗，如果想好就去吧！”邢鹤拉过苏牧对周阳说。
　　“那下周的小剧场公演怎么办！？”
　　“把黑管的那部分去掉吧，告诉大家马上调整一下。”邢鹤淡淡的说。
　　“叛徒！还不如个女人。”苏牧对周阳露出鄙夷的眼神。
　　“你说谁呢？你再说一遍------”一直觉得自己理亏，忍住不吭声的周阳被苏牧的这句话给惹毛了，怒目瞪着苏牧。
　　“够了，都住嘴，我们同学这么多年，竟然要对对方说这样的话，有意思吗-----”苏牧还想再说，邢鹤立刻拉着他。
　　“苏牧，我们是不如女人！我不如简晓禾，简晓禾有有钱的男人养，可以阳春白雪的活着，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老子是个男人，是男人就要背负身为男人的责任，理想算他妈的什么屁，每天疲于奔命还谈什么理想！”周阳可能气极了，口不择言的发泄着。
　　“周阳你给我听好了，不管你做什么样的选择，我永远当你是朋友，但是如果你敢再侮辱晓禾，我们立刻一刀两断！”一直温和淡定的邢鹤突然一把抓住周阳的衣领。
　　“邢鹤，你冷静点！”这回换成苏牧来劝邢鹤。
　　“对不起，我------不是------，你比我们都有前途，不要意气用事！”周阳拍了拍邢鹤的肩膀，松开邢鹤的手，转身走进暮色中。
　　“你这是何苦！”苏牧几乎叹息的说道。

　　简晓禾看着身边臭着一张脸的展宁皓，有点莫名奇妙，也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
　　“喂，谁得罪你了？”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
　　“别闹，我在开车。”他连头都没有回，声音冷冰冰的。
　　简晓禾又再看了他两眼，这个人其实有时候真的像个小孩子，她把脸转到车窗的方向，把车窗全部打开，风很大，呼呼的灌进来，打在脸上还真有点疼。
　　过了一会，车窗忽然被关上了，简晓禾转头看他，他也正看着自己。
　　“今天有几个人来听你们的演出？”
　　“------不是很多，但是大家都有很认真的听。”她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但是来听演出的人真的不多，在这样的地方演出一直都不多，想到这里她确实有点沮丧。
　　“你觉得你们现在这样付出有意义吗？”
　　“音乐的好坏不是用听得人多人少来衡量的，如果要人多只要邢鹤愿意签约经纪公司，他的演出还怕人不多吗，但是他坚持要做纯艺术的音乐，所以我们就要甘于寂寞。”
　　“甘于寂寞，然后呢？”展宁皓语气明显带着不削。
　　“什么然后？”简晓禾有点生气他语气中的不削。
　　“然后要怎么办，甘于寂寞多久，等你们都老了没有热情了，还在寂寞怎么办？这个还在其次了，难道你要守着艺术的标杆寂寞下去，不用吃饭不用花钱？”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有点气愤的看着他。
　　“我不是要轻视你热爱的艺术，只是------你很喜欢在舞台上演出的感觉，是吗？”
　　“对，我很喜欢，就是享受那样的感觉。”她很坚定的回答他。
　　“好，丫丫，那么我们换个方式好吗，你可以在真正的舞台上演奏。”他也很确定的看着她。
　　“------”
　　“做事情要有清晰的目标感，如果我们的目标是舞台，那么就朝着最好的舞台努力，不是在这种地方。”
　　“你是不满意我在这种地方演出吗？什么最好的舞台，演奏者最大的快乐是享受演奏和音乐本身，我现在很快乐，因为------”简晓禾很想告诉他自己全身心投入所获得的那种快乐，但还没有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丫丫，我保证你在中央大剧院的舞台上演奏得到的快乐绝对是这里无法给予的。”
　　“你------”
　　“好了，我们不要争了，你从现在起不要浪费时间在这种地方了，从现在到你毕业还有一年多的时间，你选几个有影响力的比赛参加，你所要做的就是尽全力获得好名次。等你毕业以后我会帮你联系最好的经纪公司，如果你不满意我们就自己成立一个经纪公司，只为你一个人服务，我希望看见你在中央大剧院的舞台上演奏。”他自信满满的看着她，仿佛一切都已经安排好。
　　“------我可以参加比赛，但是我不会离开乐团。”她很肯定的回答他。
　　“你！”他回头看了她一眼，一个急刹车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我喜欢我们的乐团，不想离开，也不会离开。”看见他生气的瞪着自己，她反而更加坚定，目不转睛的回视他。
　　“难道我会害你，我是不想看见你那么辛苦，做无谓的付出。”看见她的表情，他忽然明白以她的性格，太激烈的方式只会适得其反。
　　“好，先不说了，我们再谈，好不好？”他作出让步的样子，心里已经开始考虑达到目的的方法。